全文共5795字，配图11幅，阅读需要18分钟， 2022年7月28日首发。
【注】本文编译自John T. Correll.The Air Force on the Eve of World War II[J].AIR FORCE Magazine，2007，10：60-64.配图有改动。
图1.美军的B-17轰炸机从纽约市上空飞过，时间是1941年。B-17轰炸机的性能不输于同时期任何一款外国战机，但美国当时只装备了少量这款轰炸机
在二战爆发前的几年里，美国还没有成为后来那个领先全世界的超级大国。事实上，在世界军事列强排行榜上，美国的位置是很靠后的。例如，1939年时美国陆军的总兵力仅为17.4万人，在世界地面部队排行榜上居第19位。根据历史学家艾瑞克·拉兰比（Eric Larrabee）的说法，这让美国“领先保加利亚，但落后于葡萄牙”。
美国陆军航空兵团的排名稍微高一点：在当时世界各国飞行部队的相对排名中，也许能排到第四或第五位，但这部分是因为当时拥有空中力量的国家比拥有陆军的国家数量少的缘故。1939年，美国陆军航空兵团的总兵力只有26000人，装备有大约1200架轰炸机和战斗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过时的，采用开放式驾驶舱的飞机仍有相当一部分在作战单位中服役。
埃迪·理肯贝克（Eddie Rickenbacker）是一位美国飞行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美国飞行员中，他被誉为“王牌中的王牌”。他表示，美国在军事航空研发方面落后纳粹德国10年。纳粹德国空军在1939年时拥有4100架一线作战飞机。美军的驱逐机中没有一款可以与梅塞施密特Bf 109相匹敌。Ju 87“斯图卡”比当时标准的美国攻击机都要好。同样，英国的“飓风”和“喷火”也都优于美国最好的战斗机，甚至就连日本的A6M“零战”也是这样。
图2.一副描绘德国空军和盟军空军军力对比的漫画
美国陆军航空部队当时唯一有优势的装备是四发的B-17轰炸机，但当时只有23架。在之前的岁月里，陆军部长哈林·伍德林（Harry H. Woodring）已经取消了在1939年生产更多B-17的计划，理由是它们花费太大而且不需要。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岁月里，美国海军的表现比其他军种要好得多，因为美国这个国家依靠海军作为第一道防线，其舰队规模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而且是最好的。
然而，形势在1939年正在发生改变——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在欧洲爆发了，空中力量显然对战争结果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美国正在迅速失去对孤立主义的信心，而孤立主义在几十年来一直主宰着美国的外交和防务政策。美国置身于战争之外的愿景正在变得黯淡。
重整军备的活动已经开始了。美国国会批准为航空部队生产6000架飞机，但是这个目标太过于雄心勃勃，以至于刚刚开动的美国工业产能很难在短期内实现。美国人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尽管如此，由于在20世纪30年代采取了一些非常幸运的举措，因此美国和美国陆军航空部队的准备比看上去的情况要好。敌人犯的一些错误对此也有帮助。
当美国在1941年投身于战争之中时，其增产扩军的工作框架已经就位了。未来几年之内，美国陆军航空队将达到240万人、8万架飞机的峰值，毫无疑问，这是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空中力量。
图3.1945年9月2日上午，日本政府在投降书上签字后，上千架庆祝胜利的美军飞机从东京湾上空呼啸而过
裁军和孤立主义
美国有着悠久的孤立主义传统，这一切可以追溯到这个共和国成立最早期的岁月。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在1916年再次当选时的口号就是：“他使我们摆脱了战争。”美国人很晚才投身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中，而且极为勉强。
1919年之后，美国的政策是避免与外国结盟和发生冲突，并依靠两洋屏障来避免外来的麻烦。美国人承认，在某种程度上存在与日本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但这种威胁被认为主要是海军方面的，而且美国海军被认为有能力应对这种威胁。
图4.签署《华盛顿海军条约》时的情景。可以说，正是在华盛顿会议上日美矛盾出现了严重的激化
孤立主义与美国人对和平主义日益增长的信仰是一致的。1928年，以起草者名字（美国国务卿弗兰克·比修斯·凯洛格和法国外交部长阿里斯蒂德·白里安）命名的《凯洛格-白里安条约》（Kellogg-Briand Pact）宣称，放弃将战争作为国家政策的工具。最终，有62个国家签署了该条约，包括美国、英国、德国、日本和意大利。
在20世纪30年代，共和、民主两党的主要政治领袖都是坚定的孤立主义者。在认识到开展战争准备的必要性方面，罗斯福总统是领先于其他国内政客的，但他不能公开或直接展现出这种姿态。他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公然与孤立主义割断联系。罗斯福在1940年10月的竞选演说中表示：“我以前已经说过，但是我还要一遍、再一遍、再一遍地说：你家的小伙子们不会被送到任何外国的战场上去。”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裁军立刻开始了。停战结束9个月后，美国陆军已经让将近325万名官兵复员。陆军航空部队也被裁减了95%以上。陆军航空部队1920年时的人数为9596人，远低于战时的197338人。国防预算在遍及柯立芝政府的节俭行为中遭受了进一步的削减，接着在大萧条中又大幅下降。由于人们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是造成大萧条的罪魁祸首，而且美国参加战争是由“死亡商人”——即那群军火商和其他从杀戮中获利的人——推动的，因此美国国内的孤立主义情绪变得更加强烈了。
1934至1936年间，参议院一项针对弹药的调查质询了200多名证人，但没有发现弹药供应商推动参战的证据。调查委员会主席杰拉尔德·奈（Gerald P. Nye，北达科他州共和党人）参议员最后承认，相关证据“并不表明战争是由军火制造商及其代理人的活动而引发的”。即便如此，人们还是继续对军火工业普遍存在偏见。1935至1939年间通过的一系列中立法案限制了美国参与国外的战争，并禁止美国向交战双方提供战争物资。政治家和新闻媒体要求对武装力量进行更多的削减，而不是扩充。
美国陆军和陆军航空兵团
1918年，英国人成立了皇家空军，并将其作为一个与陆军和海军并列的独立军种。美国还没有准备好走得那么远，但1920年的《陆军重组法案》（Army Reorganization Act）使航空部队成了陆军下属的一支作战力量。1926年的《航空兵团法案》（Air Corps Act）只是改了个名字，但空中力量的从属地位没有改变。
图5.美国陆航早期装备的双翼轰炸机
进入20世纪30年代后，陆军航空兵团经常会与陆军的其他兵种发生冲突。这些冲突有时候与条令有关，有时候与钱有关。1932年，美国陆军在航空方面花费了其大约三分之一的预算，并从其他部门抽调资金来支持航空兵团的发展。然而，随着大萧条期间给陆军的拨款大幅缩水，各兵种间对资金的竞争也在加剧。
陆军方面早已摒弃了其早期的偏见，即空中力量很少或没有军事价值。对陆军部和总参谋部的大多数官员们来说，这个问题现在成了打造一支什么样的空中力量，以及打造这支力量的目的是什么。当时普遍的看法是，除了支援陆军地面部队之外，空中力量没有任何其他职责。美国陆军副总参谋长、陆军二号人物休·德拉姆（Hugh A. Drum）少将在1934年表示，空中行动似乎“无助于地面战役的成功”，而且独立的空中行动“将是严重的浪费，可能完全无效”。德拉姆少将还表示，没有理由让飞机的活动比步兵提前三天以上。
图6.美国陆军副总参谋长、陆军二号人物休·德拉姆少将
尽管如此，1931年指派给航空兵团的海岸防卫任务实质上驳斥了“空中力量总是与地面部队联系在一起”的观点。根据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和海军作战部长威廉·维齐·普拉特将军之间达成的一项协议，陆军航空兵团将负责保卫海岸，而海军将负责海上防御。普拉特希望集中精力在进攻上，而不是专注于防守任务，因此他乐于交出海防这一职责。麦克阿瑟和普拉特的协议中并未具体说明陆军航空兵团可以“管”到离海岸多远的地方。当普拉特退役后，海军方面试图重新执掌海岸防卫任务，但陆军不愿撒手，因为撒手后基础设施和预算份额也会随之消失。
1935年，陆军部成立了总部航空队。总部航空队从野战指挥官手中接管了所有的航空兵团，并将这些力量统一置于一名航空队指挥官的统辖之下，这名指挥官向陆军总参谋部负责。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为了缓解航空兵团要求独立的压力，同时也是为了能集中力量于海岸防卫任务。总部航空队是朝着建立独立自主的陆军航空队而迈出的重要一步。
在1938年5月的一次演习中，三架总部航空队的B-17轰炸机（机上载有新闻记者）拦截了位于纽约以东725英里（约1167千米）处的意大利远洋客轮“雷克斯”（Rex）号，从而证明了其远程作战能力。美国海军对此表示愤慨，出于对海军的尊重，陆军总参谋长马林·克雷格（Malin Craig）将军把航空兵团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距美国海岸线100英里（约160千米）的范围之内。
“据我所知……这个命令从来没有被取消过”，陆军航空队总参谋长亨利·“哈普”·阿诺德将军多年后这样说道。“死抠法律字眼儿的家伙们可能会发现，轰炸德国或日本的每一架B-17、B-24或B-29在技术上都违反了这条命令。”不过，根据美国空军历史学家阿尔弗雷德·戈德堡（Alfred Goldberg）的说法，在1939年，“美国陆航的标准轰炸机是B-18，这是一款双引擎飞机，性能大大低于B-17。”而且，“A-17是陆航的标准攻击机，P-36是陆航的标准战斗机。在美国陆军航空兵团的800架一线作战飞机中，这三种标准型号加起来总共有700架。到珍珠港事件时，这些飞机都已经过时了。”
图8.虽然二战前的美国陆航表现平平，但它却有一位颇有远见的二星少将亨利·“哈普”·阿诺德。阿诺德将军建立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空中力量
战略轰炸
早期的空中力量倡导者——朱里奥·杜黑、休·特伦查德和比利·米切尔——已经揭示了战略轰炸的重要性，但是在20世纪30年代，这还不是一项指定给陆军航空兵团的任务。除了其他制约因素外，孤立主义政策还要求美国武装力量只要保卫好西半球就行了。
亚拉巴马州马克斯威尔机场的航空兵团战术学校是酝酿“米切尔主义”的温床，其还将轰炸机作为一种远程战略武器而大肆宣传。第二次世界大战最终会证明航空兵团战术学校是正确的，但这一切要到后来才会出现。远程轰炸机原本是作为拦截海上的敌人、支援海岸防卫任务的一种手段，而陆军航空兵团也用力推动了这一点。
图9.比利·米切尔少将，美国空军之父，航空战略家，“空军制胜论”的提出者
早期的轰炸机在航程、速度和有效载荷方面有严重的限制。突破的机会出现在1935年的轰炸机竞标中。陆军航空兵团青睐的竞标者是四引擎的波音299型飞机，即B-17“飞行堡垒”的原型机。不幸的是，这架飞机在起飞时便坠毁了，原因是机组人员操作失误。相反，道格拉斯公司的B-18“大刀”被宣布为竞标的胜利者，并被选中投入批量生产。B-18有两台发动机，相比安装四台发动机的B-17，其速度和有效载荷均较低。尽管如此，它还是成了1935至1940年间美国陆航的标准轰炸机。
图10.B-18“大刀”式轰炸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服役于美国陆军航空队及加拿大皇家空军，由道格拉斯飞机公司以DC-2飞机为蓝本设计而成
1936年，美国陆军中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将星——斯坦利·恩贝克（Stanley D. Embick）准将认为，远程轰炸机是不可取的，因为“这会引起国内外的怀疑，怀疑我们的总部航空队正在维持一种侵略性的意图”。1938年，当时已经升任少将和陆军副总参谋长的恩贝克表明了陆军总参谋部的立场：“我们的国家政策考虑的是准备防御而不是侵略。保卫除海岸地区以外的海域是海军的职责。B-17在军事上的优势尚有待确定，而且买一架B-17的钱可以买两到三架较小的飞机。”
总部航空队司令弗兰克·安德鲁斯（Frank M. Andrews）少将和“哈普”·阿诺德少将（他于1938年就任美国陆航总司令）却致力于推广战略轰炸的理念和装备B-17轰炸机。1938年，美国陆航只有13架B-17轰炸机，这也是按照初始订单采购的数量。根据军方一些高级军官的建议，在1939年制造更多B-17轰炸机的计划被陆军部长伍德林取消了。
1938年，乔治·马歇尔少将取代恩贝克担任美国陆军副总参谋长，并于1939年接替马林·克雷格担任陆军总参谋长。与他的前任不同，马歇尔支持B-17轰炸机。当1941年珍珠港事件发生时，陆军航空队已经有198架B-17了，而且每个月还有越来越多的B-17走下生产线。然而，最终让美国陆航走上了发展快车道的是罗斯福总统的兴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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