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101】尤护士吃醋
哎，刘指导员，你可回来了，前一会我们俩找你一圈，是蔡护士来找你有急事。林文德拉拉我的衣袖突突突地说，现在是小沈找你了。 沈莲芳穿着一字领水绿色汗布的无袖衫和粉红白花的睡裤，过肩的头发披散开来，一看就知道是准备睡觉的样子，两只健壮的臂膀抱着一个报纸包，背靠在墙上与病房内的病号嬉笑说。36床问小沈为何不穿病号服，小沈说我穿自己的衣服比穿军装和病号服舒服，再说这就要睡觉了，我穿自己的睡衣也不违反规定。 蔡护士等你一会，要我们帮她找你，我们找了每一间病房，问了值班的尤护士，才知道你在放射科，我和林文德到放射科值班室窗外喊你。薛承良惦着打石膏的伤手，做一个鬼脸，嘻嘻，刘指导员，我俩喊你你不答应，猜想你在和放射科的女医生约会，嘻嘻。 哈哈哈。几位病友和小沈大笑。 是P军医找我，他是男的，哈哈哈，他要是女军医我可就麻烦了。我也随着大家自嘲地笑。 我猜想蔡护士一定是来向我辞行的，她明天一大早就去军区战伤护理班，可现在接近熄灯就寝了，不能去找她了，如果我去新场大街上的女兵宿舍找她，那就要甩开小沈，事后自然会引起误会和流言。 啊，不要紧，蔡护士找我可能是要我帮她买点要票的汾酒，她爸爸爱喝。为了掩饰我的内心想法，我对病友们说了个谎。 小沈，我把刘指导员给你招呼回来了，有什么奖赏吗？薛承良斜眼看着我。 也叫小沈帮你打一件毛衣行了吧。林文德嘻嘻地看着小沈。 小沈没有理睬薛承良，也没接林文德的话茬，径直走到我的病床边，报纸包放在床上，慢慢打开，折叠的四方的毛衣闪亮展现，，我被毛衣的小菱形辫子花样吸引，眼睛一亮。小沈拎起毛衣，要我脱去病号服试穿毛衣给大家看看。我穿好毛衣，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小沈一直微微笑，两手抚摸我的后腰至腋下，我忍不住痒痒嘿嘿地笑了。小沈说，原来你这个山东人是怕老婆的人。 我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她悄声说，这回好好看看我，像不像男的。 我身上一阵冲动，一阵燥热，从脚下直冲头顶，连腋下也出了细汗。哎呀，小沈啊，这毛衣真叫暖和真叫热，我都出汗了，这回冬天我不用穿棉袄了。几位病友一起嚷嚷。指导员，什么热呀，你激动的吧；是呀，也不看看是谁打的毛衣；哈哈，小沈的手艺高，情意深长呀，情意呀就是小火炉。 小沈拿起床上的报纸，团一下，猛然甩向薛承良，去你的，净胡扯，不就打一件毛衣吗。薛承良接过报纸，捋平，念道：特别法庭要审判“四人帮”了，电视直播，哎，刘指导员你可要组织咱们病区病号看电视直播呀。 好，这事交给你了，从明天开始，电视柜的钥匙交给你，开关保管好电视机，是你住院的第二任务。 得令，敬礼。薛承良打着石膏的左手举向左前方。 门开了，尤护士走进来。说，就寝了，马上就熄灯了，啊，小沈也在这里呀，哎，刘指导员身上的毛衣谁打的。尤护士明知顾问，径直走向我，要我转一圈给她看看，她趁机掐一下我的后腰，说，你们看啊，两只袖子是深驼色的，身子是米灰色的，胳膊颜色深，身子颜色浅，整个一个熊猫手呀，哈哈哈。 尤护士的话让小沈面寒寒，腾起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尤护士的话，几个病号也无语，左顾右盼。大家都盯着我。 这是我要小沈打的，什么熊猫手，为了节约，我的深驼色的背心拆了打袖子，身子的毛线配不到深驼色，就将就着用米灰色了。我边解释边脱毛衣。 小沈，深色的毛线是可以打下半身子的，那样的话袖子和上半身就是一个颜色，穿上毛衣再穿上罩衣，领口和袖口的颜色是米灰色，外人看到就知道刘指导员穿了一件米灰色的毛衣。尤护士言之有理，小沈也点头称是。 小沈，好事做到底，要么拆了重打，要么向你家里要点钱买毛线，干脆把他的袖子也换成米灰色的，送给刘指导员做个友情礼物。尤护士说着，斜眼看着小沈。小沈没接话，拿起毛衣对我说，你看，织毛衣的最后的毛线头我给你藏在领子的后边，你穿二年，让你老婆为你拆洗一下，拆的时候就从这个头开始，她要是不会打毛衣，我再帮你拆洗重打，我现在胳膊太疼，不能为你重打了。 小沈，我知道你的病情，带着病还为我打完毛衣。我活到24岁，只有过两件毛衣，一件是在我三年级时，父亲为我打过一件毛衣，再就是你给我打的这件毛衣，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说我老婆，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穿二年后我再来找你打毛衣。我是对小沈也是对病房里所有的人说。 小沈要是提干，肯定还在咱们698医院，如果明年退伍了，你到她娘家去找她打毛衣吗，不现实。尤护士挥了一下手，说，都别说了，小沈回自己的病房去吧，你们几位也躺下去了，马上熄灯了。 尤护士和小沈走出我的病房。 我摸一下枕头底下，我的日记本不在了，我估计是被尤护士或小沈拿去看了，今天的日记写不成了。 熄灯信号响起—— 我和几位同室病号齐刷刷地躺下，无语。 尤护士是什么意思？啊。约莫闷了一刻钟，薛承良起床，拉起被子披在身上，坐在我的病床头上，说，我怎么听着姓尤的对小沈有成见。 什么也不是，是吃醋，看见小沈给指导员打了一件毛衣，她吃醋了，嘻嘻。林文德抬起身，坐在床上，也把被子披在身上。 林文德，我最看不惯动不动就显摆自己是干部，拿人家是战士说事的人。 我也是，看不惯这样的人，小沈怎么啦，哪一点比尤护士差，小沈帮助刘指导员也不违反纪律，你有本事你也帮刘指导员打毛衣。 哎，林文德，错了，刘指导员有毛衣了，叫姓尤的给指导员打毛裤。 我知道薛承良和林文德是说给我听得，我不发话制止他们，他们还会叨叨下去。我说，好了，你俩别和老妈妈似的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不知道小沈怎么想，你们俩明天从侧面问问，人家毕竟是带着胳膊疼为我打毛衣的，你们俩商量一个时间，叫上小沈，到镇上吃小笼包子，我请客，别再嘟嘟了啊，影响我睡觉。 指导员还是给小沈买一样东西做感谢吧。林文德躺下后说。 嗯，你这个建议好，小笼包还是要请吃的。 嘿嘿，指导员就是指导员，说的我嘴发馋——薛承良躺下又坐起来，说了几句顺口溜。 笃笃。敲门声。 七病室，别说话了。尤护士的声音。 我们安静下来，几个战士很快进入梦乡，我两眼滴溜溜地滑，想着尤护士和沈莲芳之间可能存在的过节，起床，站在窗口，大口吸窗外的凉气。可就是想不出个门道来。从床头柜里拿出毛衣，毛衣软软地，放在脸上，一袭甜蜜的气息沁心脾，我知道这是小沈的体香。 我躺下，还是睡不着，病房里浮动着一连串的影子，王爱搀扶着父亲满脸是血地在病房里踱步，蔡护士在窗外招手，耳朵深处一遍又一遍地渗出“你看我像不像男的”，眼前是挥之不去的沈莲芳那平坦的胸，我失眠了。 翻身下床，端着茶缸子，去值班室向尤护士要安定片吃，尤护士给我吃一片小白药片，安眠药片入口却带有米谷的香味，我疑惑了一下，但还是咽下药片。 尤护士引我到隔壁治疗室，关上门，说，是不是有了新毛衣你就睡不着了，还是想小沈？ 不是的。我已经觉得出尤护士说话的异样，便想着法子掩饰自己。我父亲在家乡被人打伤脸，早上我给家乡的女友拍电报要她回电告诉我父亲的伤情，我心里着急呢，等她的电报一到，我就申请出院，回家看望父亲，要求有关部门对打人的人严肃处理，我父亲不仅是单位领导，他还是军属，你说对吗。 家仇国恨，男儿当报，我理解你。尤护士背对着我洗手，转过身来，说，你的血尿一定不是24小时性的，我给你一支粗一点的试管，你每次小便就留在试管里一些，试管比留尿的药瓶的透明度高，观察尿色更准确，你把观察的情况记录下来，到一定时候我带着你的尿记录和化验单，到市里大医院找熟人诊断一下。 谢谢你，尤护士，我听你的。 你躺在检查床上，我来摸摸你的腹部，你有什么感觉就对我说。 我仰卧在床上，勾起双腿，撩起病号服和背心，裸露出整个腹部，她用右手波浪形地一轻一重地按摸我的上腹部，我回应着说，右上腹有点疼，肋角那里。她的手向小腹部转移，顺势将我的裤子向下拉一把，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耻部闪露无余，嗯了一声，脸上一阵燥热。她按摸我的小腹和耻骨上端，问，这里有什么不舒服吗？有，酸胀，有小便感。 上次你做膀胱镜检查，是那个卫生员小任帮你消毒的是吧？ 是的，怎么啦尤护士。 没什么，我就是随意问问，哎，我按摸你的下腹部时你有异样感觉是吧，你回头要告诉医生，有的人前列腺有炎症也会血尿。 好的，明天是周二，大查房。 你和小任有来往吗？尤护士的视线由我的腹部转向墙上的木镜框《治疗室制度》。 有来往，但不多，每次见面我都不好意思说话，她比我好多了，很大方。 你觉得她长得怎样，与小沈比呢？ 小任皮肤白，和王锦屏差不多，小沈黑，和小任没法比。 你很会评论人，包括在你的日记里，我没那么好，你把我写的太好了吧。 我暗暗断定，熄灯前一定是尤护士拿了我的日记本，看了我日记里最近对她的评价。 你的血尿老不减轻，是个大问题，你自己要主动点啊。尤护士俯瞰着我的脸。 主动什么？ 你不是认识医院领导吗，主动给他们汇报一下，让病区给你用点好药什么的。 我真没想过，那样的话不是搞特殊化吗。 你这个人正统的很吗，怎么还违反纪律逃出医院呢。 尤护士的话让我害羞，我一骨碌翻身下床，提着裤子走出治疗室。 2011-8-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