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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极的记忆之旅 (I)

(一):海蓝的回忆

偶然翻开老相册,看到这张10多年前的照片,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我该再去东极一趟了!而这次,完全不同于以前的目的。

照片上的我现在看起来觉得蛮可笑的,傻乎乎的,可能一边跟同事说怎么按快门吧。这是至今我在东极留下唯一一张留影,那年22岁。

刚从派出所调到刑侦队的第一个月,就去了东极办案。东极是很少发案的,这么多年来平均每年一起刑事案件都不到。这次却一下被盗了8700元现金,在当时算比较大的。

至今,我到过普陀大大小小的455个岛屿、明礁粗算在70多个,其中31个住人岛屿不止去过一次,足迹几乎遍布每个海岛的角角落落。当然,到这些海岛绝大多数是工作以后的事,无一不是为了破案。

10多年前去东极每天只有一班的船,要在海上开将近4个小时,很少有人愿意去,倒不是时间长的问题,主要是因为风浪太大。东极地处舟山群岛的最东端,从那往东没多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公海了,也是中国海洋最东端的边境岛屿,取名“东极”确实名副其实。当时去东极的船抗风力小于8级,抗风浪小于4级。而东极,一年里小于这个级别的风浪不会多于80天!所以,那时去东极长期工作要么是犯错误被“发配”,类似充军,要么就是年轻干部去锻炼,练其筋骨,或者是毕业成绩太差被分配,惩罚式的。

在接到东极边防派出所的电话后,队长也为是否去、派谁去而头疼,正好是2月份,气象预报东北风8级,可想而知是一趟很不平凡的旅程。我是自告奋勇的,我是队里最年轻的侦察员,新人当然会积极些。其实还有一个自己的原因是我还没有去过东极,但是已经听到太多的有关东极的故事,很是向往。

跟第一次去东极不同的是,现在去东极的码头已经改到半升洞,当年的航船码头成了现今的海军码头;跟10多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船只大了许多,载客数从200多人增加到500人,航程也从4小时缩短到不到2小时。另外值得高兴的是,这次的天气要好得太多。

第一次踏上那艘灰蓝色的航船,同行共4位同事,朱副队带班。作为唯一的一艘交通船,既是客轮又是货轮,船舱很暗很挤很有“味道”。上船就听到不同于其他岛屿的“东极声”,带着浓重的温州腔又有舟山方言混杂的特殊口音,很有趣。

没有半小时,就有趣不起来了。船儿开出普陀山外的莲花洋海域,一下子就开始剧烈跌宕摇摆,呕吐声立刻就在船舱的不同角落此起彼伏。我们一行中第一个“牺牲”的是市局新来的技术员,4个小时的时间一直在呕吐,到东极的时候都不能走路,我和派出所的干事将他从座位上“拎”到码头,休息了半天苍白的脸才稍微有点红润,后来要回来的时候,他还没下船,脸就又白了——吓的!

那一趟下来,整个船舱到处是令人恶心的气息和恐惧的声音,没有倒下的没几个,我自己也想不到竟然能“幸存”下来,不过中间也经历了头晕眼花的痛苦和翻肠倒胃的折磨,不过能挺过来,还算“英雄”。

这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一方面是船只大了的原因,另一方面今天的风浪真的不算太厉害。不过,客场里也有不下50位的人被大海打败,大多是女士和小孩。船出莲花洋,旁边的几位女客人开始出现症状,我就走出客舱去了船舷,看着海水从浑黄色变成真正的蓝色。这种纯净的蓝色是在内海无法见到的,比起南海的要蓝得多,厚重得多。

一个多小时后,漫漫的海上之旅,终于见到了第一座小岛,其实不过一块礁而已。眼前的色系迅速转化,在单纯的蓝色、白色间有了强烈的对比。普陀那么大的海域那么多的海岛,偏偏只有东极的海才是印象中的、心目里的大海。

不久,一座山巅盘绕着云雾的小岛出现了,这时的大海也已经不知不觉的从蓝色转为墨绿色。看上去那么诱人的浓浓祖母绿的色调,我却有着太多惊栗的记忆。公海,可怕的公海,可怕的晕船,我在第二年就体会到了这种颜色的大海凶猛起来的可怕,这种可怕的过程竟然长达一个礼拜。

幸好,现在几乎是风平浪静,看着不远的这座叫做“黄兴”的岛屿,我的心比脚下的浪花欢快得多。东极是个镇,由4个住人小岛组成,分别是东福山岛、青浜岛、庙子湖岛和眼前的黄兴岛。庙子湖是镇委所在地,去得次数最多。记忆中,只来过黄兴岛两次,基本没有多少的印象。前几年,实行小岛迁大岛的政策,黄兴也是东极第一个被搬迁的。

现在的黄兴可以称作人去楼空,只留下原住民辛辛苦苦在贫瘠的山坡上搭建的楼房。10年前,来东极的航船首先要在黄兴岛的码头停靠一会,然后才去终点站庙子湖岛,但现在就不需要了,除了海钓的船只带着游客到这里钓鱼之外,已经没有载客的船只抵达。

我最后一次踏上黄兴岛大概是在90年代末,与两个同事在原来的乡政府的招待所里住了一晚。村子里只有3个年轻人——都是小学老师,一男二女。小伙子拿了毛笔和墨汁被妇女主任请来写通告,看他写得累,我帮忙写,不想他一看我写字自己就懒得写了,说他的字在我面前实在太差了,我只能连写了30多幅。妇女主任很高兴,晚饭特意拿出自己做的熏鱼和老公刚从船上带上来的“钓带”招待,小伙子叫来两个比他还年轻的女教师,拎来几听可能在黄兴找不到的“青岛啤酒”,5个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可能是啤酒时间过期还是有什么菜不好,当晚我跟同事都闹肚子,从3楼的房间点着打火机跑下黝黑的楼梯,穿过长长的院子,找到同样黝黑的“厕所”,这样的过程一夜有4次,记忆十分深刻。幸亏我以后没有再见到那个可爱的教师,不然……一定要使劲捶他胸口几下,然后紧紧的拥抱一次。

轮船一过黄兴岛,船只就开始多了起来。远远的看见小小的芝麻一样大的渔船从巨大的礁石后面钻出来,这就是典型的东极风景了。土红的岩石,苍绿的树林,石头的房屋,还有那穿梭在碧海上的渔船以及船尾猎猎作响的写满吉祥祝福话语的三角红旗,这就是整个东极的色彩,这才是我们看到的最美的东海。

黄兴岛已经远远的落在了船后,对面的东福山岛却分外清晰,那飘在山巅的云雾慢慢扩散,让我想起西藏看到的旗云。没有风浪的东极象一幅恬静的水彩画,清净的空气过滤的淡淡的蓝调和薄薄的迷雾,显得清雅又带着点神秘。



看似平静的海面却有着巨大的暗涌,远看没什么,其实真的到了海上的话,就能感受到海浪的体积了,小小的渔船在浪尖上跌宕起伏。

东极目前的渔民已经不多,船只大多是为游客海钓准备的。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这样的好天气,大风加上大浪,摇晃的船舱里面根本坐不住,但是走到船舷里更加的站不住。

快到庙子湖的时候,看到山头上红乎乎的方形的色块,很奇怪,以为东极的石头都是红色的呢。后来才知道,是当地渔民把捕上来的虾煮熟了剥壳,将虾肉晒干用的,晒干的虾肉就叫“虾米”也叫“开洋”。那个时候到处都是捕虾的船只,温州、福建的商贩上岛的很多,将渔民晒干的虾米贩卖到外地。我的这个案件就是一个温州的商贩被偷了收购的生意钱。

庙子湖岛上也挂着云雾,虽然东极诸岛有“云雾岛”美称,每年春、夏,岛顶上云雾飘绕,而海岸边却是阳光普照,蔚为奇观,但是我真正的看到却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人都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风大浪又高。啊,自从那天上了岛,我们就把你爱心上了,陡峭的悬崖,凶涌的海浪,高高的山峰,宽阔的海洋,啊,祖国亲爱的祖国,你可知道战士的心愿?这儿正是我最愿意守卫的地方!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人都说咱岛儿荒,从来不长一棵树全是那石头和茅草,啊,有咱战士在山上,管叫那荒岛变模样。搬走那石头,修起那帐房,栽上那松树,放牧着牛羊,啊,祖国亲爱的祖国,你可知道战士的心愿,这儿就是我们的第二个故乡。”脑中突然出现这首熟悉的歌曲,这首小学时候就唱的《战士的第二个故乡》就是出生在这里。

云雾下的红顶的房子就是东极驻军的营房,这么多年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驻军战士的辛勤建设,已经完全不是过去的样子了。我只去过营房一次,是所长联系的,由当时岛上唯一的一辆汽车从唯一的一段公路将我接入了营房。参观过部队的荣誉室后,心里只有一个感想,战士们才是最可爱的人!作为祖国海疆第一哨,她所创造的故事实在太多,不是一首歌曲可以涵盖的。但是,祖国人们总是不会忘记,今年的春节晚会,又有个《军嫂》的小品将东极的故事传唱。

这样想着的时候,航船已经驶入了庙子湖的港区,高低错落的石屋,沿山而上的石阶,码头上堆满了绿色的渔网,屋檐下挂着串串的鱼鲞,海腥味扑鼻而来的……东极,我又来了,东极的水还是那么的蓝,东极的天还是那么的纯净,可她是否已经变了模样,让我找不到过去的记忆了?

(二):午后的闲逛


 

这次的东极之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通知在东极生活或者工作的朋友、同事,不是不想惊动他们,而是想以完全放松的心态独自一人去体会东极内在的美。前一天就订好了住宿的房间,消除了旅行途中最大的担忧,事先也没有做行程安排,反正自己对那里很熟,就随心而走随心而摄吧。

没想,一上码头还是让派出所的阎干事发现,他去码头接客人,一定要拉我一道去吃午饭,还再三问我准备去那几个地方由他去安排船只。再三解释这次不是为了工作而来,纯粹是个人行为,婉谢了他的热情,最终还是在我下榻的客栈一道吃了个便饭。

美美的一个午觉消除了舟途的劳累,傍晚时分背上摄影包沿着庙子湖的海滨街道无目的的游荡。

下午的风浪明显比上午来的时候大了许多,巨大的浪花一直窜上岸边。这样的浪在其他的地方很少,但在东极算司空见惯,曾经一次因为台风影响无法离岛,滞留东极8天,天天看着20多米高的巨浪无情的从咆哮的海面卷起来,翻过码头落在很远的居民的楼顶,就觉得是地球的末日来临,既惊叹又惊怕。

莫拉非今晚将在广东登陆,气候自然也影响到了这里,强烈的南风使得朝南的庙子湖港区无法停泊船只,我想那些经不起风浪的渔船应该都躲到北面的港口里去了吧,偌大的港区里偶尔有钓蟹船驶过。

与别的海岛不同的是,庙子湖岛有两个码头,南面、北面各一个,根据风浪的方向随时可以选择哪个码头停靠避风,一般都可万无一失,这样的考虑也是由东极特殊的气候条件所决定的。但是也有不保险的时候,我有个从沈家门过来,无法停靠南码头,转往北码头还是无法停靠,最终只能返航的凄惨经历的。那次的旅程堪称灾难,在摇晃得站不住的船只里受了10多个小时的罪,也是我去东极这么多次唯一的一次因晕船呕吐,据说连船长都是一边呕吐一边掌控着船只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大凡刮南风的天气,舟山海域的海水都特别的干净湛蓝,这在朱家尖、沈家门都得到验证,只是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我不清楚,但这个规律在东极不适用。东极的海水一直以来都要比舟山近海清澈得多,但在南风条件下,大量的垃圾和浮游的生物被刮过来,反倒要比平时昏黄些。

幸好,东极的海域够深、够清,再浑黄的潮水也影响不了她的总体的色度。只是由于风浪的关系,平时熙熙攘攘的港区显得很幽静,站在浪花飞溅的码头边,唯有不停的潮声、浪花拍打礁岸的轰鸣,对面驶过来的小船的马达声一丝都听不见。

渔船基本停止了作业,码头上堆满了渔民们用来捕蟹的笼网。曾几何时,现在昂贵的梭子蟹是不屑一提甚至被渔民深恶痛绝的生物。从小生长在海岛,我记得没吃过几次梭子蟹,最多的反倒是老爸在出海过程中为我带来的蟹黄。

随着对梭子蟹的需求的提高,价格也一路飞涨,几乎成了除黄鱼之外最贵的海鲜,尤其是在春节期间,曾经有一年达到“一蟹难求”的地步,蟹笼也是这样应运而生的一种专门用来捕捉梭子蟹的网具。

渔民是渔业生产最大的实践者和发明家,看过一些关于舟山渔业的档案,期间的高级工程师不计其数。这些人没有高深的学问,甚至是文盲,但是却发明了不计其数的网具。根据不同的鱼类的生长习惯,通过实践、制作、再实践、调整等一系列的过程发明的网具大大的提高了生产效率,但同时也使近海的渔业资源高速衰退。有次机会遇见一个当年的劳动模范,他感叹的说自己是时代的英雄也是历史的罪人!我劝慰他不要多想,每个人都只能生活在一个时代,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价值取向和不同的价值标准,不能以现在的评判条件去鞭挞曾经为人类创造历史和幸福的英雄。

从码头边的一条小弄堂拾级而上,一条憨憨的小狗一路跟着我,庙子湖的狗不是很多,却都跟这里的人们一样和善。

庙子湖就一条沿海的“街道”,期间有许多的巷子,其实每一条巷子都是联通的,不管你从那边走,转着转着几乎都可以最终走到一起来。

渔村的房子都按着山势起就,巷子也是一路的攀升,有的路段坡度很大。许多的老房子都已经空了,跟我以前来时的热闹完全不同。

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都会种上这样司空见惯的很普通的花,种栽的花盆用的旧脸盆、塑料的水桶。虽然是普通的花,在阳光下却也是熠熠生辉,很有生气。也许是我对于花的认知太少,总觉得花儿不应该区分名贵的,除了药用价值之外,作为观赏的花卉充其量不过是给人以愉悦,那么既然都有这样的功效,何必区分贵贱呢?这样的做法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这跟对不同的人进行人种的区分没有区别。

从高高的台阶的路上看到老人在院子里砍着用来生火的木材,东极渔村的院子都不大,因为造房子的地基都是靠石块垒起来填平,这么大的坡度要增加哪怕是一米的宽度,工程量要增大许多,这是很多的渔家说承担不起的。传统的东极的渔民的房屋都是用大块的花岗岩砌成,东极多的这样的石块。房顶上都会压上许多石块、砖块,为的是房子台风的侵扰。

终于来到庙子湖岛的山巅,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虽然是夏天,气温很高,但在这里海风阵阵竟然没有一丝的热意。在狭窄的小巷子里的闷热被海风一吹而光,已经湿透的衣服也一下的干了。但是,我知道,没过两天,我的被太阳晒红的皮肤将迅速变黑、继而脱皮。大海就是这样,总是欺负偶尔到她这里串门的客人,除非你日夜生活在她的地盘,你才不会再理会她的恶作剧。

庙子湖岛的植被跟别的海岛一样,都是很低矮的灌木和茅草,一年200多天的海风,难以使高大的树木生长起来。海岛上常见的松树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可能是远离大陆,可贵的松子很难被吹落或者被海鸟带到这里吧。倒是见到太多的芦苇,漫山遍野,算给单调的风景添上点风情吧。

从山巅可以见到整个庙子湖岛的各个角落,尤其是最繁荣的南港区。半圆形的海湾远看上去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象一个处子般静静的躺在母亲的臂弯里。

实话说,东极岛旅游的宣传总是推出大量的风景照,使得大量的游客以为东极是以风景取胜的。这其实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从我对这么多的普陀的海岛比较,东极的风景并不美。没有漂亮的山峰,没有远古的传说,甚至没有一弯金黄的沙滩。而这里最吸引我的就是那片蓝色,醉人心脾的湛蓝。没有闹事的纷杂,没有其他旅游区的热闹,不需要太多的体力,就可以自由的走到小岛的每一个地方,绝对不会迷路。

从第一次踏上东极的土地,就爱上了这里的大海。

但是至今遗憾的是,这么多次的来到这里,我却一直没有认真的去拍过她的容颜。基本都是在办案的匆匆的过程中失去了,最有条件的一次是在90年代末,为东极边防派出所拍摄一组宣传照片,住了一个礼拜,完全没有其他的工作压力,可那次还是将时间都放在挖掘、重构这个东海模范边防派出所的故事和传奇里了,对于风光倒是没有想法,100来张的照片除了可爱的官兵没有其他,最接近的也是这些官兵在这片美丽的海疆上的并不伟岸但是可敬的身影。不过,当我今天再次走进那个熟悉的荣誉室,看到自己当年尽力拍下的瞬间,看着宣传片上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青春岁月,没有遗憾唯有自豪。

山巅上有一片茅草地,这可能也是网友“风过群山”误认为的“大片草地”吧,从超广镜头的视角,确实显得很大,摄影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传递的是真实却往往区别于真实。

我在山巅坐了很久,一点都不想动。周围没有一个游客,一个人独享这片美丽的风光,独享海风的凉爽是多么令人感怀的事。我想这样的坐着,等着太阳从我的头顶慢慢的滑落到海岛的另一边,四周全是通红的霞光……

远远的东福山就在眼前,过两天我将第二次踏上这座终年被云雾笼罩的小岛,去找寻我曾经的足迹和熟记在心的风景。

芦苇的颜色在渐渐的变黄变红,就像时光的影子在她的花尖缓缓的掠过。生命的时光无比的短暂和珍贵,可现在的我却觉得过得太慢。人的心思总是这样的矛盾和捉摸不定,总是在珍惜中去荒废,将珍贵的视作累赘。可是,有什么不值的呢,短暂的人生到底有多少的这样令人记忆和留恋的时刻呢?来了,即使再奢侈还是要尽量的留下她的。


(三):渔村的夜晚


 

也许是天空太过透彻,东极的太阳下落得极慢,已经6点多了,大大的夕阳还是趾高气扬的高悬在那里。幸好,我看着她是渐渐的往西边去了。此时的东海,已经失去了白日里的狂傲,折腾一天也该稍息了。

今天的云彩看来还不错,虽然不指望有什么通红的晚霞出现,总不至于赤身裸体的丢人现眼。从海岛的另一个角度看渔村,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夕阳的金光毫无遮挡的斜射过来,对面青浜岛上鳞次栉比的石头屋子显出“布达拉宫”般的气势来。也是这个时候,才能最纯粹的感觉到东极的魅力,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无暇。纯净的阳光,纯净的海水,纯净的天空都在纯净的空气里安适和显摆着,产生高纯度的对比强烈的刺激着脆弱的视网膜。

海水蓝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它的颜色,恨不得立马去打一桶来灌入我的派克,那么我笔下的字是否也如此般的热烈和纯净呢?即使龙飞凤舞的可以,也无法勾勒那曲折优美的线条和锐利洒脱的笔锋。

孤独的归舟静静的走着,犁开的海水立刻被无际的蓝调填满。这时候,会很羡慕这些以海为生的人们,只有海的儿子才能每天享受着这样的幸福。

远远的黄兴岛挡住了西下的落日,这其实也是我一直不喜欢庙子湖岛的原因,看不到日出最初的激动,也看不到日落一瞬的辉煌。幸好还有大片的霞光和悠游的云彩,才使今晚的时光婉转绵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对恋人,竟然没有发出一句话,静静的坐在礁石上。男的脱掉自己的T恤,披在女友的肩上,而自己光着上身,感受着夕阳的温暖和海风的冷峻。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落,就像一个电灯泡。是的,这样的时刻必须由这样的温情来承担来伴奏,而我不能。

将眼光迅速的收回,镜头拉倒了最长的位置,原来夕阳羞涩的躲在云层的后面,迟迟不想落下。这样的神秘我曾经在朱家尖的白山的某一个晚上见到,虚渺的影子很圆很温柔,就像一张圆盘的照片叠加在流动的行云里。

远处的亭子我都不知道名字,只看见高低错落的摆放在光秃秃大石岩上。10多年前我记得是没有亭子的,也许是开发旅游使然一下多出来那么多。看对面的亭子里好像没有人头的攒动,难道没人喜欢领略这日落的美丽吗?

一直以来,我对这横着一列的“叶子岛”印象最深,因为这是我看到的第一座的东极的岛屿,以为它是东极的名片。可后来才知道,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叶子岛罢了。而,至今我还是情有独钟,总觉得这列岛屿特别的漂亮。约过叶子岛的顶端,看不到我的家乡,唯有无边无际的海水。大海是人类地球上能接触到的最庞大的物件了,这么多年来,人类依靠它得以生活和发展,而海总是那么的无私无畏,默默的奉献着母乳般的一切。

再巨大的轮船不过茫茫海水中的一粟,在无尽的平面中缓缓地走着自己的生涯。天越发的红起来,火烧一般,而海却越发的幽蓝,这样的反差直到视线能及的最远处才渐渐的融合。

随着红色的渐渐消失,天宇间被一种不同于海水的蓝调所笼罩,这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蓝调,从空中倒映下来,也一直铺在海面上,于是天海一色。渔村的柔和的灯光渐渐亮起,好似在淡蓝的底色画布上随意点缀的几滴暖色的笔触。

现在的东极虽然还是柴油发电,但是不会准时停电了。记得以前的庙子湖晚上8点要停电的,因为发电的代价实在太高。94年的时候在这里住了几天,正好是世界杯,半夜起来看直播顿时傻眼了。第二天立马买了两条香烟请所长去说请,是否可以通融一下,深夜里发2个小时的电。没想到当时的镇机关里有好多跟我一样的球迷,最后说通电厂的负责人,用小马力的机器发电,总算没错过几场精彩的比赛。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那对温情的恋人早已下山。骄傲无比的芦苇在霞光犹存的天空下成了黑黑的剪影,却发现这样才是她最美的身姿。

夜色下的礁石已经换了白日里的容颜,虽然一样的轮廓却如有了脂粉般的艳丽。黑咕隆咚的景色在长时间的曝光后留给CCD的影像近乎完美,那种别致的色彩令人着迷。

码头边的礁石被黑暗笼罩,只有微弱的路灯的光勾勒出硬朗的轮廓。海水不停的洗刷,不停的嬉闹,而远处的灯火通明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对比。

用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曝光,没有去仔细计算多长的时间,就让它随意的感光着,坐在码头前的岩石上看相机背后的红灯闪着,和着我的烟头的红色,很有趣。跟有趣的是,这样的时间慢慢的过去,留给我的海面竟然会如此的梦幻和矫情。

等我消失一下午再次回到街头的时候,码头的排挡已经翻了一桌了。浪花还是肆无忌惮的打上岸来,可交错杯盘的吆喝声将它淹没。这是东极最惬意的时光吧,海风、涛声和着海鲜的美味,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鲜得胡子都掉了!

掌厨的都是土生土长的东极人,邻居妯娌的走在一起,经营着小生意。煮的菜也许不是最漂亮的,煮法也许不是最好的,可珍贵的是土生土长的东极味,土生土长的东极鲜!

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听人们都叫他“阿鲁”。阿鲁是第一个在东极开饭店的人,18岁的时候与他16岁的对象为逃避父母包办的婚姻从温岭私奔到这里,一住就是30多年。阿鲁烧得一手的好菜,我的东极的第一餐是在他的小饭馆里吃的。第二次来,不知道怎么让阿鲁知道的,当时我在岛上唯一的一家OK厅里唱歌,阿鲁跑进来使劲拉我走,说刚买过来一条才钓上来的大石斑鱼,一定要去一起吃了。我推却不过,只能跟他去。他老婆拎上来一箱普陀山啤酒跟我对干。阿鲁不会喝酒,而他老婆却厉害得要命,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头上香喷喷的海鲜面和热气后面阿鲁憨憨的笑容。

第三次来的时候,阿鲁已经把小饭店扩大为中街山鱼庄了,住宿和餐饮合体了。那次是我和同事6个大男人人,最终被他老婆一个小女人全部喝得趴下,我不知道她到底多少的酒量,问阿鲁也不知道。当晚我是对着海面的月亮的反光走路的,以为那白白的就是马路了,幸好阿鲁将我拉回,不然我现在可能早成了石斑鱼精了。

这次到东极,又订了中街山鱼庄的房间,没想已经不是阿鲁了,问现在的老板,说阿鲁早就走了,赚发了,回老家去了。很郁闷,为的没有再次见到阿鲁,没有再能跟他漂亮的老婆拼酒。但是,阿鲁肯定也是想家了,出来30多年,有一次我问他是否想家,他说当然想,但是要赚了钱再回去。那么,阿鲁肯定是达成了自己的理想了,也好得知他幸福即使看不到又有什么呢。朋友情谊就像东海的潮水一样,只要每天都不停的潮涨潮落,何必在乎长日相见?现在的我与阿鲁只相隔一块东海的海面而已,就让我的相思被着潮水带走,但愿远在温岭的阿鲁能收得见。

庙子湖的夜排档持续时间很久,不单是游客,连村里的孩子都很享受在海风中凉爽和惬意。这样的时光是没法用其他的方式来代替的,电视、娱乐、游戏……在这个简陋得无法再简陋的场所都黯然失色,只有昏黄的小小的白炽灯的光,有点暧昧有点温存又有点怀旧。

一个人的晚餐很孤廖简陋,其实我并不饿,点了几个菜的原因是不能浪费如此的良宵,不能冷落东极无比的鲜味。

坐在一个孤零的角落,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甜的苦的累的其实都有,就像眼前这湾海水,每天变换着却又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只是时间和心态。这样的遗憾和感叹,不过一杯酒的量度,一口干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四):海岛的早晨


 

一觉醒来,暖和的晨光从庙子湖的山巅慢慢滑下来,光阴流淌的过程,就像多米诺骨牌,充满着期待和神秘。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这个小岛这天的第一缕阳光,很美很痴迷。

看来,不知疲倦的海水一夜没有消停过哪怕一秒钟,就像一个忠诚的守卫不眨眼的看护着这座美丽的家园。只是今天的风浪看来大了点,不再那么平静。海面上空空荡荡的,还没有一条船醒过来。

没想到海边早已有了比我早起的人,应该是刚看完日出回来的游客吧,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记录下自己最多的足迹。其实,现在我也算一个游客,只是我更熟悉这里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猎奇罢了。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是这么使劲的拍啊拍着,每一处的场景都那么的诱人。最终这些厚重的黑白底片被层层的封存在了底片箱的最底层,懒得去拾起。人总是向往着新奇的东西,如一条猎犬一样搜寻着没有到过的地点,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才会记起曾经的那天曾经的自己做过曾经的事情。

海边的风浪在逐渐的增大,巨大的浪涛没有阻拦的打上岸来,夹杂着浓浓的腥味。东极的海浪一贯有名,也是这样的风浪阻挡了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幸运的是真是这样的气候才让东极至今还保持了原有的民风和生活状态。

往往,最美的风景最原始的建筑总是被保存在偏远的地方,要去领略这些风采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和辛劳。这么多年来,追求安逸的人类努力消除着阻止自己安逸生活的一切阻碍,建造了自己的“理想王国”,回过头来却发现一路上丢失了太多,连自己的名字都已忘却,回头再去寻找却再也找不见,这样的过程应该是每一种发源自地球的生物必须经过的吧。可是,还是感叹——何苦!

天光渐渐的亮起来,岸边的礁石上已经有了好多的游人,让海风吹醒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让涛声轻松绷紧已久的神经。遇见许多来自内陆的朋友,都喜欢早早的来到海边,吐出胸中沉积的秽气。总羡慕我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海岛,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其实都一样,人的理想就像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又崇尚着城里人的生活。惯了,就普通了无视了厌倦了……

“倒笃街”一直以来是庙子湖最大的马路,方整的大理石块虽然还没被无数的脚丫磨得光亮如镜,却也已经失去初始的棱角。这条马路在庙子湖岛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最热闹的。可想在以前没有沿码头的马路修好之前,这里是岛上居民上下海岛必经之路。我不知道路上的石块是什么时候新铺的,看上去不象原始的。幸好在别的路都被水泥覆盖的时候,这里还是没有被“腐蚀”,虽然坑坑洼洼的高低不平,却觉得更合适。

有的路就是路,用来走的,而这条路不光是,它还能用来看,其实最适合脱掉鞋子光着脚丫踩上去细细体会。

小街的两边已经摆上了各色的鱼货,庙子湖有菜场的,可是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那里不卖鱼货,只有些蔬菜,岛民们就喜欢将刚打上来的海鲜随便的放在露天的街道的两边。

所以市场就是街道,街道也成了市场,这里还是休闲场所,每次来总是看见岛民们坐在街边的石条上,聊着天,看着港内的船只你来我往。

东极海域是舟山渔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地处中街山列岛,特定的地理位置使东极的鱼虾蟹贝藻类资源非常丰富。所以,当地人还是将中街山列岛都成为渔夫列岛。来过东极的游客都说,不到东极不知舟山海鲜之鲜!

东极鱼类的代表是真鲷(俗名铜盆,青浪)和只要一丁点青蛅鱼鱼肉就能轻易钓上来的虎头鱼,蟹类最多的是日本蟳(俗称石蜞爬)和龟足(俗名佛手),藻类有生命之草的海大麦和降血脂的海芥菜。至于贝壳类就太多了,生命藤壶(音:戳)、隔贻贝(俗名毛娘)、嫁(虫戚)(音jia qi,俗名移几),东极偶尔可以看见的大牡蛎(俗称底头),壳有脚那么大,可以当鞋穿,最有名的当属厚壳贻贝(野生淡菜)。所有的海鲜都是野生的,都需要渔民去钓、捡、挖过来,尤其是野生淡菜、大牡蛎这些更需要穿着潜水服下去到海底采上来。东极很多的渔民都在从事着这样的劳动,做着碰海人。

象这样的铜门螺以前是没人采的,螺口那个厚厚的半球状的封口就让人很难受,肉质也一般,不过现在个大的还是很讨游客的喜欢,有求就有供了,只是要在吃之前要将里面的内脏去掉,否则会有苦味。

还有一个得到咸鱼翻身的是骨螺(俗称黄螺、辣螺),没人要的东西现在供不应求,不知道是哪位聪明人想出来用腌制的方法,制作出了一罐罐香喷喷的螺浆,成了舟山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名菜,价格节节上升。

居民们已经陆续起来,本来就窄窄的小街很拥挤。两边店铺的商家都将要做的事情放到街上来,洗衣洗菜杀鱼,俨然是自家的院子。

可是走在小街上,一点不感到脏不感到乱,就觉得本应该就这样的。

海边的码头自发的形成了海鲜集市,虽然不大却也热闹。海边的浪花撞击坚固的码头高高的扬起,发出大大的响声,掩盖了市场的人声。其实,市场上几乎是没有什么声音的,买的卖的都是熟识的邻居妯娌,不要太多的讨价还价,涛声就成了伴奏了,让原本安静的场面热闹起来。

海岛的妇女主要从事家务,帮丈夫补补网,敲敲螺,晒晒淡菜。时光在年复一年的平淡中流走,就像每天不停的海风,吹过每一条岁月的皱纹,深入每一个逐渐粗大的毛孔,浸入了她们的身体。

这样的生活不能说不坏,至少不需要太多的压力,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人嘛,没有忧虑也算一种幸福吧。

集市的海鲜品种对我来说是再常见不过了,都是东极主要的产品。现在是禁渔期,鱼类不算很多。东极的名声被宣传推出后,集市上也多了许多渔民自己做的玩意,比如海星。海星是无脊椎动物里面比较高级的品种了,看着好看,却没有一点的食用价值,只能被用来赏玩。渔家妇女将它晒干,有的会涂上鲜艳的红色,吸引好奇的顾客采购。

生意的好坏其实不是渔民们特别在意的,市场就这么大,除了节假日来东极的游客并不多,卖不出去就自己吃,自己吃不了就腌着或者晒干,想什么时候吃酒什么时候吃。有的海鲜还非要用这样的方法不可,比如海蜇,水母捞上来后不能煮,否则就失去水分只剩下一张蔫蔫的咬不烂的皮了,需要用明矾将它身上的粘粘的东西去掉,用塑料桶密封腌起来。过一阵子,就是鲜脆可口的海蜇了。

在东极,蔬菜比海鲜要罕见,也要价高。这里的蔬菜都是从近30海里外的沈家门运过来的,所以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到东极人家做客,宁可让你吃海鲜也难得看到几盆蔬菜。

在这里办案的时候,挨家挨户的访问调查,一进屋说明来意后都会搬上一大篾箩的富贵虾干,象剥花生一样的当小吃。

富贵虾晒干了很轻,一大麻袋也没有多少份量,坐船回沈家门的时候,总是有好多的东极妇女带着几麻袋的虾干,说是去市场卖钱,其实光靠这个还买不回来来去的路费。坐在她的身边,就会从麻袋里捧出一大堆的虾干来,招呼着我一起吃,这样唠嗑聊天说说笑笑没有多久就到了。

看来到市场摆摊的都起得很早,看看没客户来就随意的吃着早餐。渔家的人就是那么的淳朴,干练,随意,真诚。晚上我在码头见到一对夫妇使劲的在挖新鲜淡菜的肉,我说活的淡菜多难挖啊,干嘛不煮熟了挖,省事多了。可男子笑笑,煮熟了再挖出来没有生的时候挖出来鲜啊,客人吃起来味道不一样的!虽然是一样的价格,可是却要多花几倍的功夫来完成,也只有这样的渔民做得出来。

在回宾馆吃早饭的路上,陆续遇见从菜场回来的妇女,推着自行车的场面很罕见。我的印象中,东极是没有自行车的,当年除了部队的一辆解放牌卡车就没有其他的车轮。因为庙子湖实在太小,都是坡路,没法用自行车。

现在的条件好了,沿港修起来的马路清一色的用钢筋混泥土砌成,政府花了巨大的财力来改善东极人的生活。这样的结果,10年前的我是绝对没法想象的。记得岛上就两个篮球场,一个是学校里,一个在派出所,每天傍晚在派出所打球是件既快乐又痛苦的事情,思维一用力,篮球就直接飞出了围墙,不知到哪里去了。所以,所里会备有好多了篮球,防止一时半会找不到了。不过,10几分钟后,总会有人送上来,在这样的一个小岛,相互关系相互帮助是最正常的事情。

派出所有一口深井,在淡水严重缺乏的庙子湖是极其珍贵的,尤其是在夏天,长时间的不下雨淡水就会很紧张,有意思的是派出所的那口深井从来不会干。百姓们每天进出派出所就像进出自己的家门一样,洗衣到这里,洗菜到这里,甚至洗澡也到这里。所以,有人送来掉下的篮球一点不为怪。

这样,也很容易解释东极极少发生盗窃等案件的原因了,除了10多年前做生意的外来人之间的盗窃行为外,我还记不起有什么案件发生过。

准备出海的渔民在马上那个上整理着今天的装备,这些蟹笼要承担全天工作收获的任务。

蟹笼目前是东极主要的海上生产的工具,用渔船装出去,扔在靠近礁石的海域,几个一串,做上记号,过一阵时间再来收,螃蟹、八爪鱼之类的海鲜就在里面了。由于蟹笼里面放上了又腥味的鱼肉,馋嘴的动物会循着气味钻进去,但是进去以后就出不来了,看似简单的小小的蟹笼其实藏着渔民们大大的智慧。

延线钓具又是一种比较流行的渔具,可以放得很长很深,下面有沉石,上段有浮子,加上鱼钩和鱼饵就完成了。用来对付鲜嫩的虎头鱼、鲈鱼是最好不过了。我记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失手过,尤其是虎头鱼,实在太馋,刚放下就能拉上来。

早起的渔船已经装满钓具出发了,船只划开长长地白白的水线,也划开了今天生活的开始。。。

(五):偶遇的惊涛


 

第三天早上,天空阴了起来,可能是受莫拉菲的影响,厚厚的絮状的台风云笼罩在庙子湖岛的上空,久久不肯散去。其实,我来之前并没有考虑到气候的因素,正好那几天有个空闲,说来就来了,没想到远在广东登陆的莫拉菲也会对东极有涉及,大气层真够奥妙的。

心里既是惊喜又是惶恐,惊喜的是遇见难得的台风天气,东极将巨浪滔天;惶恐的是会否停航被困在这里,没法出岛。

海面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那片勾人心魄的湛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到无数的巨浪疯狂的奔向岸上,无所抗拒的越过海边的楼房,散开,然后如骤雨般洒下。。。

我是多次见过这样的浪涛的,最深刻的一次被台风困了11天,无法出岛只能每天卷缩在派出所的小楼了,看剌剌作响的窗户外滔天的浪花打上来,伴随着令人恐惧的吼声、风声、雨声。最后的几天,库存的蔬菜、鱼货都吃没了,谁也想不到这场台风会影响这么久,连电视的信号都像被台风刮走了,没有丁点的外界的消息,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的紧张。

派出所屋后有块小菜地,种了一些黄花菜的,没有菜吃的时候,就去收了来,炒了塞塞牙缝。所长说,他来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的时候,大米还能支持10多天,但是煤气只有4、5天了,所有的蔬菜和鱼肉都已经没有了,幸亏还有点螺浆和咸鱼干,这些也都只能省着吃,否则就只能喝酱油汤了。最后的结果还是喝了酱油汤,没有煤气烧饭,没有电,没有柴火,最后吃了两天的压缩饼干还是沾酱油吃的。至今,我都没有再次压缩饼干,怕了。

这次的情况有点不同,浪虽然还是一样的高,如巨龙腾空一般,超过20米,但是却没有下雨,也感觉很大的风,晴空的天气看这个的场面既有趣又觉得很怪异。

远远的看着码头上有如万马奔腾的浪涛肆无忌惮的涌上来,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们只能躲闪逃窜。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除了无奈无助,我只能以旁观者的眼光静静的选择记录这些场景。

下午,浪开始有点小了,胆子也大了许多,想走近些去看看憨人的浪花里面到底有什么。刚拿起相机就见一拨浪涛上来,浑身被浇得水里捞出来一般,想逃也来不及,想逃也没处逃,四周都是打上岸来沉积的深深的海水。

渔民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的,抓紧浪涛空隙的机会抓紧做着该做的事情。虽然脚步很急动作加快,却完全没有我这样失魂落魄的尴尬。

“浪淘尽,卷起千堆雪...”,在浪花面前什么都是渺小的,楼房、码头都显得那么的脆弱无助,随时会被湮没消失的样子。

 

其实,看着憨人的浪涛并不那么的可怕,至少如果不是离得很近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只不过无法再保持绅士或者淑女的样子,无孔不入、飘渺不定的浪头会让你的一切斯文、尊严扫地。

我已经成了落汤鸡,也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从码头的这边走到码头的那边。岛上的渔民比我来得闲庭信步,有经验的看着浪花的举动,走走停停,竟然能衣不沾水的穿越这个海水的包围。

渔民是不怕这样的浪的,看得多了就能摸清它的脾性,就像打仗一样,知己知彼焉能百战不胜?所以,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当没有什么发生一样。该送货的送货,该走亲的走亲,该打水的打水,这不是勇敢而是自信吧。

没有想到,傍晚时分海边的夜排档照样准时开始,只是摆摊的地盘已经被风浪压迫得逼近了底线。来夜排档吃饭的人还是不少,不过都胆战心惊的时不时的要回头看看身后的境况,还无法躲避的偶尔会给浪花淋一下子,满桌的人一阵惊呼鼠窜逃离然后惊魂未定嬉笑开怀,也不能不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只是一样不爽,浪花将桌底的啤酒冲得稀里哗啦的,要么成了空瓶,要么就无偿的送给了别人,酒量一下翻倍,不过价钱也是无法抵挡的涨上去了。

东极的浪是为东极而生的,这么多年来的风浪袭击,今天的浪花不算什么。可能也是这样的气候给普通的这个小岛平添了不少的惊魂和乐趣。

海面上的浪涛一阵高过一阵,零星的小船在不断翻滚的浪涛里挣扎。这个场景让我想起那次危险的打私经历,虽然我乘坐的那条船可能是这些小船的百倍,但是在浩瀚的海洋里不过一片树叶般,随风飘零,随海逐流,很是无助和孤单。那次的台风比这次要大得多,返程的途中竟然会折断了一台主机的主轴,只能靠副机支撑。我相信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害怕的,因为知道所有人的生命都悬在嗓子眼上,如果仅存的那台机器也有问题的话,那么一船人就只能葬身鱼腹。

这样的惊魂两天两夜,一辈子无法忘记,我已经在香烟壳上写好了简短的遗嘱,塞在脚底下。最终,还是命大在台风刮到得前夕如期来到了避风港,那张用烟盒写的遗书也就被我一直珍藏着。经过了生死考验,人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至少在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再也不会那么紧张和害怕,因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能许多的渔民都比我会多几次我曾经的危险和惊恐,所以对在这么大的风浪出海作业我是一点也不感到惊奇。渔民本来就是海的儿子,也只有他们才是浩瀚海洋的征服者,在他们的眼里,大海就是无尽宝藏就是衣食父母,这样的感情促使着他们一次次的去亲近。

亲近海浪的还有感到新奇的游客,远远的站在浪花打不到的岸边,来一张与巨浪的合影是每个人最激动的事情。他们中的许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浪,也可能是今生唯一的一次,这样的亲近是必然和必须的。

年轻人的胆量要明显来得大,对任何有意思的事情都充满着激情。岸边的安全地带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兴奋的冲向海浪的最前端。

更有勇敢者,直接站到巨浪的地下,让巨浪掠过自己的头顶然后沐浴洒下的咸咸的海水,称作勇敢者的游戏一点也不为过。



巨浪滔天的日子,一切都陌生而有趣,虽然经历的是危险与不便,却多了一份惊喜与快乐。每一次的从巨浪的缝隙中穿越,就像在一场游戏中的每一关卡,很刺激很诱人。这样的诱惑无法不随年龄的大小而改变,不随阅历的深浅而有差异。

这个时候,我也想钻进浪涛里,让已经湿漉漉的身子更湿,让深藏已久的童心复萌。看着这些快乐的人们,很是羡慕。忽然发现,没有想法的旅行其实是最快乐的,而我做不到。有限的时间只能安排自己有限的活动与有限的计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次没有任何包袱和预谋的旅行,我想我会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压抑与冲动,好好的去体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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