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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靖康之变

12世纪最初的25年,北宋进入宋徽宗统治的年代。宋徽宗是一位颇有天赋的艺术家,在书画艺术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作为君临天下的统治者,宋徽宗却是一个地道的昏君。早在他即位之前,宋哲宗朝的宰相章惇就反对他继位大统,其理由是:“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宋史》卷22《本纪·徽宗四》)果然,历史的演变证实了章惇的先见之明。宋徽宗以蔡京为宰相,重用童贯、王黼、梁师成、杨戬、朱勔、李彦等人,他们排斥异己,结党营私;招权纳贿,货赂公行。北宋政治进入最黑暗、最腐朽的时期。宋徽宗一心粉饰太平,声色犬马无所不好。蔡京为迎合宋徽宗的嗜好,将《周易》中“丰亨,王假之”和“有大而能谦必豫”曲意发挥,倡导“丰、亨、豫、大”,以为太平盛世尽情享乐的根据。蔡京甚至对宋徽宗说,“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能几何,岂可徒自劳苦”(刘时举《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卷16)。“今泉币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于是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作《大晟乐》,制定命宝(《宋史》卷472《奸臣二·蔡京传》)。特别是宋徽宗为大规模兴建园林宫室,在苏州设立应奉局,由朱勔主持,在两浙地区大肆搜寻奇花异石,作为贡品用运粮的船只装运,每十船组成一“纲”,经运河、淮河、汴河运往京城,称为“花石纲”。花石纲之役两浙受害最为严重,江南、湖南、福建乃至两广、四川也受害不浅,大批民户因此家破人亡,民怨沸腾。宋徽宗君臣肆意挥霍浪费,不仅将北宋几代积累的国库耗费殆尽,而且加剧了社会危机。宋徽宗统治下的北宋恰似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厦,其梁柱已被腐朽的政治侵蚀一空,已无法经受急风暴雨的袭击。终于,在宣和元年(1119)和宣和二年,先后爆发了宋江、方腊领导的两次大的农民起义。宋徽宗虽然镇压和瓦解了这两次农民起义,渡过农民革命带来的一场统治危机,但是东北地区女真族的兴起,却使北宋王朝面临覆没的命运。

早在政和元年(1111),宋徽宗派郑允中为辽国生辰使,以大宦官童贯为副使,出使辽国。童贯在这次出使过程中,遇到了燕人马植,向童贯献策取燕(今北京),深受童贯赏识,被童贯改名为李良嗣,带回开封。李良嗣向宋徽宗陈说辽天祚帝的荒淫和政治腐败,女真对辽恨之入骨,如能从登莱过海,与女真族结好,相约攻辽,则燕地可取。宋徽宗对此非常高兴,又赐姓赵,开始了谋取燕京的一系列活动。

当辽朝在金兵的进攻下,处于岌岌可危之时,宋徽宗、蔡京等人以为联合女真夹击辽朝,进而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时机已成熟。于是,重和元年(1118)宋廷以买马为名,遣使从登州(今山东蓬莱)渡海到辽东,同金朝商议共同伐辽的事宜。宣和二年(1120)宋再遣赵良嗣等使金,遂与金订立“海上之盟”。双方约定:长城以南的燕云地区由宋军负责攻取,长城以北的州县由金军负责攻取;待夹攻胜利之后,燕云之地归于北宋,北宋则把前此每年送与辽朝的岁币,照数送于金朝。宋廷原以为据此便可轻易夺取燕云十六州,可是没料到辽军抵不住金兵的进攻,却不惧怕与腐朽不堪的宋军作战,结果宣和四年(1122)北宋两次出兵攻打燕京,均被辽的燕京守兵打得大败。主持这两次战役的宋军统领童贯只得以与金夹攻的名义,邀请金军攻打燕京。到这年年底金兵由居庸关进军,攻克燕京。这样金人就表示不再把燕云诸州交给北宋了。经过双方讨价还价,宋朝方面一再退让,最后金朝只答应把燕京及其所属的六州二十四县交给宋朝,却要宋朝每年除把原给辽朝的五十万岁币交给金朝外,还要把这六州二十四县的赋税如数交给金朝。宋朝答应每年另交一百万贯作为燕京六州的“代税钱”,金朝才答应从燕京撤军,而在撤军时,金兵却把燕京的金帛子女官绅富户席卷而去,只把几座空城交给宋朝。

辽朝灭亡后,金朝最高统治集团从北宋对辽作战的表现,以及交涉交割燕云的过程中,已经看透北宋政治的腐朽和军事的无能,遂即乘胜侵犯北宋。于宣和七年(1125)十月分兵两路南下,西路由完颜宗翰率领从云中府(今山西大同)进攻太原府;东路军由完颜宗望率领,由平州(今河北卢龙)进取燕山府。两路约定攻下太原、燕山府后,西路军出潼关、洛阳与南渡黄河直向东京的东路军会师于开封城下。西路军在太原城遭到王禀领导的宋朝军民的顽强阻御,长期未能攻下;东路军到达燕山府,宋守将郭药师投降,金兵长驱直入,越过保州(今河北保定),进攻中山府(今河北定州),渡过黄河向东京进军。

宋徽宗听到金兵南下的消息后,不敢亲自担当领导抵抗敌人的责任,急忙禅位给太子赵桓,企图南逃避难。赵桓即位,是为宋钦宗,改明年(1126)为靖康元年。这时朝野官民纷纷揭露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等“六贼”的罪恶,要求把他们处死,宋钦宗被迫陆续将蔡京等人贬官流放或处斩。

靖康元年正月,宋钦宗迫于形势起用主战派李纲为亲征行营使,部署京城的防御。李纲刚把京城守备设施布置就绪,完颜宗望所率金军就已兵临城下,向开封的宣泽门发起猛烈进攻。李纲组织开封军民坚守城池与金军展开激战,把攻城的金兵击退。完颜宗望见开封一时难以攻下,便施展“以和议佐攻战”的策略。宋钦宗原本就是一个畏葸惧战的昏君,便急忙派使者去金营议和。完颜宗望提出宋须交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骡各一万头匹、驼一千头、杂色缎一百万匹,割让太原、中山(今河北定州)、河间三镇,尊金帝为伯父,以宋亲王、宰相作人质,送金军北渡黄河,才许议和。宋钦宗竟不顾一切,全盘答应完颜宗望的苛刻要求,下令在开封全城刮借金银运送给金军。李纲坚决反对同金军议和,宋钦宗就以宋兵一次夜间出击金营失利一事,追究李纲的责任,下令罢免李纲,废掉李纲主持的亲征御营司,藉以向金人表示议和的决心。

宋钦宗这一倒行逆施,激起了开封军民的愤慨,太学生陈东等在宣德门上书,要求复用李纲,罢免主张和议的李邦彦、张邦昌等人,几万人不约而同来到皇宫前,声援和支持陈东,要求宋钦宗接见,并砸碎登闻鼓,打死宦官几十人。宋钦宗不得已宣布再用李纲,让李纲主持京城四面的防御。这时宋朝各路勤王兵约计二十万人也陆续赶到。面对这种形势,完颜宗望知道以六万兵马深入是难以攻下开封了,于是在得到宋钦宗同意割让三镇后,于靖康元年(1126)二月率军撤离开封北还。

完颜宗望北还,河北一线的战局虽暂时平静,而河东的战事却继续紧张进行着,从靖康元年二月至七月,宋军曾三次大规模入援太原,合计投入兵力四十万人,均被金军击败,宋军主力耗折殆尽。

河北暂趋平静和河东战事胶着的军事形势,只是金军更大规模入侵的间歇。然而,以宋钦宗为首的腐朽统治集团却以为太平无事了。罢了有声望的老将钟师道的兵权,各路赶来的勤王兵也全被遣还,宋廷又恢复了以往文恬武嬉的故态。当时有针砭时弊的《九不管》民谣流传甚广。主和派在朝廷重新占了上风。靖康元年六月,宋钦宗因为厌恶李纲屡言备边之策,借入援太原之际,派他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强行把他赶出朝廷。八月,李纲因入援太原失利,又被罢去两河宣抚使之职。

靖康元年八月,金军在经过一个夏天的休整后,又以宋朝不如约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为口实,再次南侵。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分东西两路进兵。这时宋将王禀坚守太原已八个多月,因粮尽援绝,九月初三日被攻破。完颜宗翰乘胜南下,直逼黄河北岸的河阳(今河南孟县)。金军上下齐擂战鼓,通宵达旦,声震云天,十数万宋军被鼓声吓得丧魂落魄,望风而逃。西路金军乘胜渡河,攻克河阳、洛阳。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也于十月初攻入河北重镇真定府(今河北正定),其后仅用二十天的时间便兵临北宋首都开封城下。金军的这次南侵已摆出了一举灭亡北宋的态势。宋钦宗却一心只想投降,以为可以继续用金帛赂使金军撤退,急忙派出一批批的使者到金营乞和,在军事上不做认真的准备。而朝廷内部的主和派唐恪、耿南仲等人坚主割地,遣返各地再次聚集的勤王军,撤除京城的防御工事。金军渡过黄河,完颜宗翰向宋廷提出要划黄河为界,河东、河北地归金朝,宋钦宗一一答应,并且亲自下诏给两路百姓,劝谕他们“归于大金”。

由于宋廷不在军事上做认真准备,两路金军未遇大的抵抗,于闰十一月二日在开封城下会师,对开封展开攻势。开封城内兵力有限,士气不振,宋廷于危急之际,竟派郭京带领“六甲神兵”出战,大败溃散。东京开封城被围凡三十日,遂为金军攻占。

虽然东京城破,统治者已然决意投降,但开封军民不愿作亡国奴,抗敌情绪很高,要求参战的人达三十万之多。金军见开封军民已准备展开巷战,不敢贸然进占全城。于是故伎重施,放出“和议”的空气,向宋王朝索取一千万匹绢、一千万锭金、二千万锭银、马一万匹等。然而值此危在旦夕之时,宋钦宗仍不能醒悟,他派宰相何栗去金营乞和,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却要宋钦宗亲自到金营商议割地赔款之事,钦宗不得已进了金营求降,献上降表,并秉承金人的意旨,下令各路勤王兵停止向开封进发,对自发组织起来准备抵抗的民众进行镇压,然后金军大肆搜刮宋朝宫廷内外的府库以及官、民户的金银钱帛。当时正是严冬季节,大雪纷飞,被掳掠一空的开封人民遭受饥寒无情的袭击,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靖康二年(1127)正月,金军先后把宋徽宗、宋钦宗拘留在金营,二月六日金主下诏废宋徽宗、宋钦宗为庶人,另立同金朝勾结的原宋朝宰相张邦昌为伪楚皇帝。四月初一日金军俘虏徽、钦二帝和后妃、皇子、宗室、贵戚等3000多人北撤。宋朝皇室的宝玺、舆服、法物、礼器、浑天仪、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娼优、府库蓄积等也被搜罗一空满载而归。北宋从此灭亡,这就是所谓的“靖康之变”。

北宋王朝的灭亡,亡于大敌当前,统治者奉行畏敌如虎的投降路线;更亡于政治腐败,国虚兵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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