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域张大千与他在巴西的八德园

【外域】不在乎有多远，能安放心灵的地方就是家

　　——栏目主持人 张源培

　　张大千画作

　　雨水稀少的季节，当塔亚苏佩巴水库的水位退下去的时候，干涸的河床上会露出几块叠石，盘结的松树桩和一些断壁颓垣。这是一个曾经令人难忘的地方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丝残迹。距离圣保罗不远的摩基市内，曾经有一处模仿苏州古典园林形制建造的静谧所在，它的主人就是20世纪的中国画大师张大千。

　　作者：Amilton Reis(莫言作品巴西葡语版译者)、孙立冬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还是在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是在一堂中国文化课上，教授说起这处浸没水底的瑰宝感慨万千。那是课上的一段题外话，让人听起来是那么的梦幻： “中国的毕加索”在巴西度过了他人生当中的一个重要阶段，当年他亲手建起的精致中国园林如今已荡然无存，沉入坝底。听着老师的讲述，我眼前浮现出一幅中国瓷器上描绘的风景，从那时起，这个形象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脑海。

　　张大千照片

　　当我多年以后游览苏州的时候，心里挥之不去的仍是那座在巴西消失的中国花园。漫步在拙政园、狮子林和网师园（1930年代时张大千在此设画室）的曲径上，我不禁一直在想：在我的家乡真的曾经有过这样一处宛如众多立体画幅拼接起来的园林吗？那松影，那假山，那窗外的花木，那拱形的石桥，还有那似乎能装下世间所有思绪的湖水，所有这一切都留在了被淹没的想象当中。

　　八德园一景

　　同时代的人还记得那位住在摩基市行止古怪的老者：身着大氅，须髯及胸，手拄拐杖，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他在1950年代与家人和弟子一道从阿根廷搬来巴西，在这里一住就是近二十年。尽管并非无人知晓，但张大千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当地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声。

　　张大千1899年出生在四川，从小学习书画。青年时期，曾在上海师从两位著名的书画家。在艺术生涯的早期，张大千完美地临仿传统文人画风，留下一批精湛优美的作品。然而，1940年代的一段经历给他的艺术道路带来转折。

　　张大千在台湾

　　1940年至1942年，张大千带领一批艺术家潜心钻研敦煌石窟的佛教壁画，在大西北的沙漠中度过了两年零七个月的时间，其间他临摹了北魏、隋、唐、宋等时期的敦煌壁画近三百幅。与古老壁画的接触彻底地改变了张大千的画风，自那时起，他将早已失传多年的线条、技艺和色彩糅入自己的绘画当中。

　　张大千画作

　　20世纪60年代，张大千在巴西居住期间，其“泼墨”、“泼彩”的技巧日臻成熟，打破了中国画传统的严谨性。受唐代画家王墨的启发，他将水墨或颜料挥洒在纸上，用毛笔对造型作渲染，将那神秘莫测的青绿、赭石幻化成萦绕在薄雾间高耸的山峰，让人联想起抽象表现主义的风格。由此，他的画作成为东、西方艺术之间的一种对话。

　　张大千的不少重要作品都是在“八德园”中绘制完成的，“八德园”是他亲手在巴西建起的一座纯粹中国式园林，为的就是要找到故土的感觉。中式的宅第中居住着他一大家人，旁边有他的画室“大风堂”和波光粼粼的“五亭湖”。园中遍植柿树和多种东方名花异卉，还养有一双白鹤、一只孔雀，摆放着上千盆景。张大千喜欢收罗奇石，作为山水画的灵感，还特意为废弃的毛笔修建“笔冢”。然而，大师当年最喜爱的还是那棵经过修剪、虬枝屈曲的“盘龙松”。

　　八德园一景

　　尽管不会说葡萄牙语，但张大千十分好客，无论是对他画作的仰慕者，还是寻常的好奇者，画家都盛情以待，先请人带来客参观花园，再落座相谈。他还经常在八德园宴客，菜肴全由家里的厨师烹制。

　　1970年，一来因为健康原因，二来听说附近将建大坝淹没园产，张大千决定离开巴西，赴美国加州定居。1973年，他重返巴西最后与八德园告别，不过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坝才真正完成蓄水。

　　八德园一景

　　2011年，大师去世近三十年后，张大千以超过五亿美元的当年成交总额击败毕加索，名列艺术家年度拍卖成交总额排行榜首位。

　　张大千在八德园期间曾收过一批弟子，其中有一位是专程来巴西拜在大师门下的，后来受邀在圣保罗大学开设中国语言与文化课程，他就是孙家勤，第一次向我说起张大千和他的八德园的那位教授。

　　张大千画作

　　“八德园”名称的来历

　　“八德园”命名由来据说与园中柿树有关。唐朝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说柿有七德：一长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可娱嘉宾，七落叶肥大可供临书，再加上张大千所说的：柿叶煎水可治胃病(一说可入画)，共八德，故将此园称作“八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