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髡残的艺术世界
 


画技小道,兴衰亦关乎时运;丹青一理,庸奇全赖以人品。与渐江、石涛、八大山人一样,髡残这位用袈裟掩裹着精神苦痛的前朝遗民,艰难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历程,并在创作中坚持着自己的人生信念和审美追求。
髡残年轻时聪敏好学,读经史、习举子业。国难当头时,曾参加抗清斗争,失败后避难林莽,备受摧折之苦。他是个禀赋孤耿、性格刚烈的人,他的知心好友程正揆称他“性耿直如五石弓,寡交识,辄终日不语”。他的削发出家过程也体现了这一性格:“一日,其弟为置毡巾御寒,公取戴于首,览镜数四,忽举剪碎之,并剪其发,出门径去,投龙山三家庵中。”邓显鹤在《石谿轶事》中也说“师一夕大哭不止,引刀自难其头,血流被面”—果真是个血性汉子。但他做出这个突然而毅然的决定,最根本的原因恐怕还是目睹物是人非的现实,感到复明无望,诸事皆空,为了挣脱巨大的精神痛苦和向现实进行仅有可能的抗争而不得已才做出的人生抉择。时为清顺治八年,髡残年40岁。


幽栖图 纸本 20.5×32.7cm 上海博物馆藏

髡残出家后,曾至南京,得法名知杲,入云栖派系,后回湖南,居桃源余仙溪龙半庵潜心禅学。于清顺治十一年再赴南京,先住大报恩寺,后居牛首祖堂山幽栖寺,至死。曾同高僧觉浪、继起、檗庵及学人名士顾炎武、钱谦益、张怡、周亮工、龚贤、陈舒、程正揆等相结识。但生就的孤耿性格依然未改,亡国之恨也一直萦结于怀。他身体孱弱多病,却先后13次赴南、北二京拜谒明皇陵。他不但自己始终以大明遗民身份自居,而且要求别人也要这样。《蕙榜杂记》载,他的僧友熊开元(释檗庵)游钟山后见到他,被问及如何行礼,熊开元回答说:“吾何须行礼?佛之道,君父拜之,于君父不拜。”髡残听后勃然大怒,叱骂不已,直逼得熊开元认错方止。可见这位遁入空门的儒生对明王朝的忠心。被强行压抑的感情之火一直燃烧在内心深处,如果可能,他情愿与这世道一并焚灭,但他又做不到这一点,他能捍卫的仅是自己的信念而已。他曾在自己的画上写道:
十年兵火十年病,消尽平生种种心。
老去不能忘故物,云山犹向画中寻。


山齐禅寂 纸本 18.8×57.5cm 南京博物院藏

绘画对有些人来讲,是一种消遣,或是一种求得腾达的工具和手段,但对髡残来讲却绝不是这些,他致力于绘画创作,乃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是调治“心病”的一种舒络剂,亦即是一种被毁灭了的人生价值的仅有可能的自我修补。这一点他在自题《溪山无尽图卷》上写得很明白:
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如出家人若懒,则佛相不得庄严而千家不能一钵也。神三教同是。残衲时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诵,稍余一刻,必登山选胜,一有所得,随笔作山水画数幅或字一两段,总之不放闲过。所谓静生动,动必作出一番事业,端教作一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山水 纸本 24.9×18.5cm 上海博物馆藏
强调不能懒惰,强调要干一番事业,批评自我暴弃,不甘心受命运的摆布,力争能于无为中有所作为,把生命的价值体现于有生之年(而不是死后的天国净界),这较之那些未出家的有闲文人,不是有着更为强烈的济世务实的儒家思想吗?但这是一种在冻土上的耕耘,一种看不到收获的播种,髡残自己也很明白,画里的春风再浩荡,也吹不绿大明的旧山河了。但他还是勤奋而严肃地不断画下去,因为只有在这个精神世界中,他才能使自己的心绪得到平衡,使自己存在的意义得到认知,也才能看到自己所追求的真、善、美。
髡残性格直率,感情热烈,又有着严肃认真的治艺态度,从而形成了自己深厚华丽、面貌幽深、格制雄阔、笔墨苍劲的艺术风貌。在艺术气质和创作追求上,他多少与石涛有些相近,即二人在绘画本体意义上都着力较多,也都有着奔放纵恣的艺术才能。但二人又有明显区别:石涛恃才使气,睥睨古今,脱尽画家窠臼;而髡残对前人成就甚是尊重,尤其对“元四家”更是潜心研修、广撷精华,几经融汇而后成自家面貌。

雨洗山根图 纸本 103×59.9cm 故宫博物院藏

【名称】清 髡残(石溪) 人物图页
【年代】清代
【简介】纸本,淡设色,纵38厘米,横30.5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本幅款:“石溪巫琎”。钤“巫琎”, “石溪”印等。以水墨写意法画一老者架下小憩,悠闲自在。布局疏朗,形象简练,用笔流畅,挥洒自如,线条以草书笔法写出,笔墨与意境都给人以轻松自如之感。

【名称】清 髡残 层岩叠壑图
【年代】清代
【简介】轴,纸本,浅降,纵169cm, 横41.5cm。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本幅自题五言诗一首:“层峦与叠壑,云深万木稠。惊泉飞岭外,猿鹤静无俦。中有幽人居,傍溪而临流。日夕潭佳语,愿随鹿豕游。大江天一线,来往贾人舟。何如道人意,无欲自优游。癸卯秋九月,过幽闲精舍写此以志其怀焉。天壤石溪残道者。”钤“石溪”、“白秃”、“介丘”印三方。 收藏印:“雪盦铭心之品”、“张大千印”等。 此图山峦重叠,结构饱满,一条山路顺山势自下而上蜿蜒曲折,使景物繁复而不迫塞,布局巧妙,具有“奥境奇辟,缅邈幽深,引人入胜”的意境。以干笔皴擦山石,浓墨点苔,气韵浑厚。用笔苍浑、老辣,用墨层次丰富,展现了石溪极具个性的绘画风格,是代表石溪成熟画风的杰作。

【名称】清 髡残 松岩楼阁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设色,纵41.6厘米,横30.4厘米。南京博物馆藏。

此图绘山岚、松林、楼阁。坡用湿笔挥写,笔墨流畅滋润,山峦显得浑厚;松林、树木则用焦墨勾点,葱郁苍茫,奥境奇辟。画上方有长篇题识,其中论画云:“董华亭(其昌)谓:画和禅理共旨,不然禅须悟,非工力使然,故元人论品格,宋人论气韵,品格可力学而至,气韵非妙悟则未能也。”反映了石溪的绘画思想,正是追求气韵的佳作。

【名称】清 髡残 苍翠凌天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设色,纵85厘米,横40.5厘米。南京博物馆藏。

画面崇山层叠,古木丛生,近处茅屋数间,柴门半掩,远方山泉高挂,楼阁巍峨。山石树木用浓墨描写,乾墨皴擦,又以赭色勾染,焦墨点苔,远山峰顶, 以少许花青勾皴,全幅景物茂密,奥境深幽,峰峦浑厚,笔墨苍茫。 自题诗日:“苍翠凌天半,松风晨夕吹,飞泉悬树杪,清磬彻山陲,屋居摩崖立,花明倚硐披,剥苔看断碣,追旧起馀思,游迹千年在,风规百世期,幸从清课后,笔砚亦相宜。雾气隐朝晖,疏村入翠微,路随流水转,人自半天归,树古藤偏坠,秋深雨渐稀,坐来诸境了,心事托天机。”款署:“时在庚子深秋,石溪残道人记写。”

【名称】清 髡残 秋晖蒙钓矶
【年代】清代
【简介】1661年作,125.5×40cm。题识:绣岭宫前西日晖,忽惊岚气上人衣。人家隔岸留残照,楼阁经年掩翠微。游子不知秋已暮,蹇驴直与世相违。何当写我临流处,黄石桥头看钓矶。千尺飞流落半空,散为烟雨尽蒙蒙。草堂留在匡庐曲,头白归来睡霭中。辛丑(1661年)秋八月华公北归留此纸属余涂之,幽栖石溪残道人。钤印:白秃、石溪、介丘。鉴藏印:张大千(1899-1983):好梦马积:马积祚鉴赏章。其他:青玄居士、一印漫漶香翰屏(1890-1978)题诗堂并钤印。

【名称】清 髡残 云房舞鹤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水墨,淡设色,纵90.8厘米,横26.4厘米。(日)泉屋博古馆藏。

相传云房寺曾是仙人出没的地方。画面上溪水淙淙,松涛歌啸,白云飘飘,仙鹤飞舞,一隐士结茅于此,追寻仙人遗风,“凭栏无限兴,传语去寻君。”不是仙中境界,也是人间胜地。此图作于借云关中, 时顺治十七年八月一日。构图严谨,笔墨沉着浑厚,特别是湿笔皴擦更添无限幽深。

【名称】清 髡残 山水图
【年代】清代
【简介】册页,纸本,水墨,设色,纵37.5厘米,横76.2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是图画参天古树两株,枝横叶茂,树下茅棚屋舍, 四周青竹杂树丛草相围,屋内两人席地而坐相对话语。水阁下溪流湍激有声。视线远推,山峦缓坡外,水面云天相接,苍茫无际。此幅笔墨苍浑,气势酣畅。

【名称】清 髡残 结社林泉图
【年代】清代
【简介】立轴,纸本,水墨,淡设色,纵120.1厘米,横61.4厘米。(日)泉屋博古馆藏。

此图表现的是秋天季节。在画家笔下,秋树虽已枝叶疏稀,老干却依然昂挺。苍翠凌天半,飞泉悬树梢,村舍隐藏在山谷间与溪水边,白云冉冉,轩内二高士凭栏席坐。山石皴法,以浓淡相间的墨点和短促的牛毛皴表现,秃笔挥洒,粗服乱头神韵丰腴。设色以淡赭为主调,略施花青,平中见奇,清雅有趣。

髡残作品
髡残作品

髡残作品
髡残:借画谈禅,因禅说画
髡残何时开始作画已难于稽考。今见髡残最早的作品为清顺治十四年(1657)所作《山水图》轴,绘画风格已经成熟。此后两年无画迹,而在清顺治十七年(1660)传世作品突然增多,至清康熙六年(1667)形成了创作高峰期,今天所见髡残的作品大都是此一时期内的创作。他是怎样与绘画结下缘份的?据其自述:“残僧本不知画,偶因坐禅后悟出此六法。”又云:“荆、关、董、巨四者,而得其心法惟巨然一人。巨师媲美于前,谓余不可继迹于后?遂复沈吟,有染指之志。”可知他作画是出家后才开始的,并着意追踪巨然和尚。至于他创作热情突然高涨,则同程正揆的交往有着极密切关系。

程正揆,号青溪,当时画界常以青溪、石谿合称“二溪”,他们也以此为荣,并合作画了一幅《双溪怡照图》。程正揆为前明官吏,曾在南京弘光政权中任过要职,入清后累官至工部右侍郎。由于受到清廷的猜忌,在清顺治十四年(1657)被罢官,次年回到南京居住。此时髡残驻锡于城南大报恩寺,参与校刻大藏经。报恩寺主持末公正募捐修葺该寺,程正揆为最大的施主并参与组织募捐活动。今藏日本泉屋博古的《报恩寺图》即清康熙二年(1663)髡残应末公之请专为程正揆而画的。程氏生于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长髡残8岁,同为湖广同乡,为人有“骨鲠”之称。他又是画家和书画收藏家,与髡残颇多相合,因此“二溪”相见便成知交。

程正揆对髡残的影响首先是激发了髡残绘画创作的热情,使其画作徒增。程氏罢官后以书画自娱,“二溪”在一起,或合作,或互相在画上题诗题跋,以此为乐。在存世的髡残作品中,以赠送程正揆的最为精美。其次,程正揆丰富的收藏为髡残提供了师法和吸收前人成果的良好机遇。髡残的绘画深受黄公望、王蒙的影响与此有着密切关系。此外,“二溪”常在一起讨论六法问题,一个长于儒理,一个善于谈禅,或以禅解画,或借画谈禅,妙趣横生。儒理、禅机、画趣相撞击,往往使二人迸发出思想的火花。在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件程正揆的《山水图》上,髡残题道:“书家之折钗股、屋漏痕、锥画沙、印印泥、飞鸟出林、惊蛇入草、银钩响尾,同是一笔,与画家皴法同是一关纽,观者雷同赏之,是安知世所论有不传之妙耶?青溪翁曰:饶舌,饶舌!”髡残用“心传”来解释对书画用笔的领悟,程正揆认为这是泄露了“天机”,故用寒山、拾得的故事说髡残“饶舌”。他们的诗论有如禅家斗机锋,不仅妙趣横生,而且一语破的。

髡残性直硬,脾气倔强,寡交游,难于与人相合。这种强烈的个性表现在他的禅学上是“自证自悟,如狮子独行,不求伴侣”;表现在绘画上则为“一空依傍,独张赵帜,可谓六法中豪杰”。他自己也说:“拙画虽不及古人,亦不必古人可也。”他长期生活在山林泽薮之间,侣烟霞而友泉石,踯躅峰巅,留连崖畔,以自然净化无垢之美,对比人生坎坷、市俗机巧,从中感悟禅机画趣。髡残作品中的题跋诗歌多作佛家语,这不仅因其身为和尚,而且在他看来,禅机画趣同是一理,无处不通。如《禅机画趣图》轴、《物外田园图》册的诸多题跋,大都是借画谈禅,因禅说画。融禅机与画理于一炉,是髡残画作的主要特点之一。

(李梨根据网络资料编辑收藏)


清初四僧之髡残

作者 : 骠风

  髡残(1612—1692后),俗姓刘,出家后名髡残,字介秋(或作介丘、介邱),又字石器,号白秃、天壤残道者、石道人等。湖广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县)人。髡残生于明万历四十年,据说出生时其母梦僧人室,因此当他年岁稍长,知道自己前身是僧,就常思出家。关于髡残出家的确切年月,一直有争议。程正揆和钱澄之都是与髡残交往密切的好友,但在他们各自为髡残作的传中,对于髡残究竟何年出家,却颇有出入。程正揆在《石溪小传》中说髡残“廿岁削发为僧,参学诸方,皆器重之”。而钱澄之则认为髡残是在二十七岁时削发为僧的。
  清顺治十一年(1654),髡残已四十三岁,他再次云游到南京,先后住在城南大报恩寺、栖霞寺及天龙古院,而在牛首祖堂山幽栖寺时间最长,共十余年直至寿终。髡残的性格比较孤僻,“鲠直若五石弓。寡交识,辄终日不语”。他对禅学,有很深的修养,能“自证自悟,如狮子独行,不求伴侣者也”。髡残在南京时,除了与佛门弟子往来外,也与顾炎武、钱谦益、张怡等人往来,互以诗文酬唱;而他的画学,此时也已有相当的造诣,自成一家,受到周亮工、龚贤、陈舒、程正揆等人的推崇,使得他在当时南京的佛教界和文艺界都有很高的地位。
  髡残的画艺,于四十岁左右开始成熟。自从到了南京以后,生活安定,遂进入创作的高峰。他现存作品上的纪年,最早是 1657年,而以1660年后四年为最多。
  髡残从事绘画,要比别人更艰难,付出更多的心力。他的一生都在受病痛折磨,这可能和他早年避兵桃源深处,遭到风寒侵袭有关。但他的壮志从未被消磨,一旦病痛稍减,就潜心作画,勤奋异常。他尝自题《溪山无尽图卷》云:“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出家人若懒,则佛相不得庄严而千家不能一钵也。神三教同是。残衲时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诵,稍余一刻,必登山选胜,一有所得,随笔作山水画数幅或字一两段,总之不放闲过。所谓静生动,动必作出一番事业,端教作一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髡残正是这样一个自律谨严的人,他实际是在画画的过程中,体验追求的快乐,以达成人格的完善。 髡残的晚景比较凄凉,他在给张怡的信中说:“老来通身是病,六根亦各返混沌,惟有一星许如残灯燃,未可计其生灭,既往已成灰矣。”
  他预感自己生命之灯快燃完了,于是将生平所喜爱的玩物和古铜器分散与人,从此绝笔再不作画写字,并嘱托僧人,在他死后将遗骸焚化,投入江流之中。示寂后,僧人遵嘱函其骨灰投入长江边上的燕子矶下。一代大师,随着江河的流逝而消失了。他死后十几年,有一个盲僧人,请工匠在燕子矶绝壁刻了“石□禅师沉骨处”几个大字以纪念他。

  张庚《国朝画征录·髡残传》云:“石□工山水,奥境奇辟,缅邈幽深,引人人胜。笔墨高古,设色精湛,诚元人之胜概也。此种笔法不见于世久矣!”这段话说明髡残的画深得元季四大家的精髓。如他的《苍翠凌天图》轴,崇山叠嶂几乎占据了整幅画面,山间古木丛生,近处茅屋数间,柴门半掩,远方山泉高挂,楼阁巍峨。山石树木用浓墨描写,干墨皴擦,又以赭色勾染,焦墨点苔;远山峰顶,以少许花青勾皴。全幅景物茂密,峰恋浑厚,笔墨苍茫,意境深幽。画面右上方自题诗曰:“苍翠凌天半,松风晨夕吹。飞泉悬树杪,清磬彻山陲。屋居摩崖立,花明倚涧披。剥苔看断碣,追旧起余思。游迹千年在,风规百世期。幸从请课后,笔砚亦相宜。雾气隐朝晖,疏村人翠微。路随流水转,人自半天归。树古藤偏坠,秋深雨渐稀。坐来诸境了,心事托天机。”
  髡残虽好学古人,但并非一味仿古,而是在学古的基础上,自出机杼。他的画,每每显示出一种原创性,《松岩楼阁图》轴,山坡用湿笔挥写,笔墨流畅滋润,山峦显得浑厚,松林、树木则用焦墨勾点。画上方有长篇题识,其中论画云:“董华亭(其昌)谓:'画和禅理共旨,不然禅须悟,非工力使然,故元人论品格,宋人论气韵,品格可力学而至,气韵非妙悟则未能也。”’从这段话中,可知髡残在提倡勤学的同时,也主张作画须有“妙悟”,并非下死力就可得画之神韵。
  那么如何才能使绘画达到“气韵生动”的境界呢在髡残看来,师法造化是必不可少的一关。如他的《江上垂钓图》轴,图下方作一老者,端坐于江边柳下坡地,全神执竿垂钓,旁立一童作陪。江水奔流,江的彼岸,则是山壑纵横,飞瀑流泉,山间云气飞动,古刹隐约可见,景致宜人。画树错落有致,姿态优美,笔力古健。画水线条细润流畅,气色清淡,流动而透明。画山多用干笔皴擦,墨色交融,有浑厚感。图中自题曰:“大江之滨石壁之下,仰瞻高林,俯听波涛,不唯荡涤襟怀,实亦遗忘尘浊矣。”画与题相得益彰,意趣非凡。从款署“庚子年石□残道人”可知此图作于清朝顺治十七年(1660)。
  作于康熙五年(1666)的一幅《书画卷》更充分展现了髡残组织画面的能力。此图截取千岩万壑、雄山秀水的一段横景。图右边一策杖老人,后随一携琴童子,自右往左,正在过桥。桥前一片苍松,水阁临溪,石壁、平台之后有梵宫数栋。后山脚下水湾一处,水面浮泛一叶扁舟,渔翁正于船头垂钓。整幅画面诗意盎然,用笔雄浑、谨严并举,干湿恰到好处,墨色分明,造型概括精练,浅绛设色,清雅怡人。
  时人眼中的髡残
  髡残在明末遗民中享有很高的声望,他的画也为世人所瞩目。当时著名的文人兼大鉴赏家周亮工就十分景仰、看重髡残的人品和画学,在《读画录》中为他写小传,谓:“人品笔墨俱高人一头地……绘事高明,然轻不为人作。”
  张怡在髡残的《仿米山水册》中是这样评价这位心灵相契的老友的:“举天下言诗,几人发自性灵举天下言画,几人师诸天地……此幅自云效颦米家父子,正恐米家父子有未到处,所谓不恨我不见古人,恨古人不见我耳。”他认为髡残的诗,是写出了自己的性灵;髡残的画是直师造化,甚至比宋代米芾父子还好;髡残的佛学是直指本心,而没有出家人开堂说法的那种俗套。
  总之,三百多年来,髡残一直以其人品与画品并重的高华之气,影响着画坛,成为画家心目中的丰碑。

髡残名作
 


清 髡残 《苍翠凌天图》 纸本设色



山水图 髡残 卷 纸木 水墨 淡设色 横76.2厘米纵37.5厘米 (美)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山水图 髡残 册页 纸本 水墨 设色 纵37.5厘米横76.2厘米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山水图 髡残 册页 纸本 水墨 设色 纵37.5厘米横76.2厘米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清髡残 结社林泉图



髡残春山知音图镜心
明崇桢十一年(1638)初冬,髡残母亲病逝,他决意出家,遂自行剃发,时年27岁。出家后,髡残云游江南,向各地高僧参究禅学。他行游至南京时遇一老僧,攀谈中,得知老僧受云栖大师(即杭州云栖寺住持株红,别号莲池,门徒甚多)剃度,他便请老僧悬挂云栖大师遗像,拈香礼拜其为师,并由老僧取法名智杲,遂为云栖派僧人。

《草书陶诗》
  崇祯十七年(1644),清兵入关,国内大乱,烽烟遍地。髡残极痛恨异族的血腥征服,心向南明政权,曾一度参与湖南何腾蛟部的抗清复明活动。何腾蛟兵败后,髡残为避抓捕逃入桃源深山处,藏身荒山野岭三月。
背景离乡栖南京 云游吴越慰禅心

  清顺治十一年(1654),髡残43岁时,离开湖南再次来到南京,驻锡于城南大报恩寺。住持觉浪禅师对他十分器重,邀其校刻《大藏经》,并奉觉浪之命主持祖堂山幽栖寺。祖堂山原名幽栖山,因禅宗四祖道信的门徒唐朝法融禅师曾在此修行,后改名祖堂山,为南京名胜之一。顺治十六年(1659),觉浪禅师圆寂时,遗命将其法偈及竹如意授于髡残。这意味着将整个宗系托付于他,以嗣曹洞宗上法座。但是,髡残最终却并没有继承法嗣。次年,他主动辞去幽栖寺主持之职,作行脚僧寻师访友,遍游吴越名山胜景,流连黄山,领略大自然的博大境界和无限生机,开廓胸襟,这番经历,为其山水画创作奠定了厚实基础。

《林麓乐志图》
顺治十七年(1660)8月,髡残返南京,在幽栖寺附近的牛首山结茆独自幽居,静心修禅。幽居十年间,髡残除潜心读书、修禅外,便倾心于山水画的构思与创作,少有和外界来往,偶有交往者,也大多是前朝遗老、山林隐逸等志同道合者,如程正揆、张怡、周亮工等。
《山水》
  髡残因早年避兵祸于山林,遭风寒侵袭而身染疾患,晚年病势日渐趋重,令他在绘画时要承受更多的艰难、付出更多的心力。但他从不消沉懒散,始终信守“自强不息”的格言,只要病势稍减,就从事读书绘画。他自题《溪山无尽图卷》云:“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如出家人若懒,则佛相不得庄严而于家不能一钵也。神三教同是。残衲时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诵,稍余一刻,必登山选胜,一有所得,随笔作山水画数幅或字一两段。总之不放闲过。所谓静生动,动必作一番事业,端教作出一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这段文字可谓气魄伟大,堪为他一生勤奋不辍的写照,也足见其成功决非偶然。
《溪桥策杖图》

  品性清高堪博学 佛门内外皆钦敬

  髡残虽为蛰居山野的“布衣”僧人,但禅学修养却很深,因此到吴越之地后,深为觉浪等当时的高僧所器重;他品格清高,博学而工诗文,为当时文坛盟主顾炎武、钱谦益、张怡等人所钦佩,彼此多有唱和,可惜其诗作除留存于画作上的外,其余俱已散佚;他的山水画自成一家,被誉为“神品”,当时的书画家、鉴藏家周亮工、龚贤、陈舒、程正揆、石涛等人为之倾倒。可以说,髡残在当时南京佛教界和文艺界享有很高的名声和地位。清初的南京为东南最大都会,画家众多,髡残能够在这样一个人文荟萃之地独领画坛风骚,正说明了他的画“自成一家面目,迥出时流之上”。

《山水册》
  髡残行事自律谨严,其作画的过程,实为体验追求的快乐,以达致人格的完善。如他在《天都探胜图》中写道:“尝与青谿读史论画,每晨夕登峰眺远,益得山临真气象耳。每谓不读几卷书,不行几里路,皆眼目之见,安足论哉?亦如德云,尔当亲授受得彼破了蒲团诀时。余归天都,写溪河之胜,林木茂翳,总非前辈所作之境界耶!”他滞留黄山经年,目的十分清楚,即“掣笔寄食法海庵”,直师黄山天然造化,以提高自己绘画造诣。从髡残在《黄山道上图》(上海博物馆收藏)上的题语可知,黄山壮丽景观陶冶了他胸中的丘壑,笔墨由此而日趋精进,画作日益增多,其中以黄山为题材的山水作品不下十数幅;其作品的构图、笔墨为之一变,迥异于以往。
《山水》
  从髡残现存画作来看,其画风与元季四大家中的王蒙最相接近。王蒙号黄鹤山樵或黄鹤樵者,其画气势磅礴,纵横变化,离奇高妙;善用密体,有所谓牛毛皴和解索皴,渴笔与焦墨则有“干裂秋风,润含春雨”之感。而髡残的山水画中,构图繁复,气韵苍浑,山石皴法也多用披麻解索皴,笔法明显得之于王蒙。

《苍翠凌天图》
  如他的《苍翠凌天图》(南京博物馆收藏),崇山叠嶂几乎占据了整幅画面,山间古木丛生,近处茅屋数间,柴门半掩,远方山泉高挂,楼阁巍峨。山石树木用浓墨描写,干墨皴擦,又以赭色勾染,焦墨点苔;远山峰顶,以少许花青勾皴。全幅景物茂密,峰峦浑厚,笔墨苍茫,意境深幽。画面右上方的自题诗——“苍翠凌天半,松风景夕吹。飞泉悬树杪,清磬彻山陲。屋居摩崖立,花明倚涧披。剥苔看断碣,追旧卢余思。游迹千年在,风规百世期。幸从请课后,笔砚亦相宜。雾气隐朝晖,疏村入翠微。路随流水转,人自半天归。树古藤偏坠,秋深雨渐稀。坐来诸境了,心事托天机。”更为该画平添一种独特意蕴。


  张庚在所著《国朝画征录·髡残传》写道:“石谿工山水,奥境奇辟,缅邈幽深,引人入胜。笔墨高古,设色精湛,诚元人之胜概也。此种笔法不见于世久矣!”直言髡残的画深得元季四大家的精髓。
《苇艇独钓图》
  髡残虽十分推崇王蒙,但并非因袭相承、食古不化,而是有他自己的风格,所作之画别有一种老辣、苍健的风范。如他的《层岩叠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画中前后皆水,山峦起伏,重复层叠,远近分明,云壑幽深;一条山路自下而上,蜿蜒曲折;路旁房屋院落,历历可数。这种画法在明代已不多见。构图及用笔的方法仍似王蒙,但精神状态则已不同,显得异常的苍浑和老辣。他用干枯而松毛的笔法分披、勾点,轻重缓速,洒脱多变;墨色浓重而沉着,丰富而多层次。
《苍山结茅图》
  又如他的《江上垂钓图》,款署“庚子年石谿残道人”,说明此画作于清朝顺治十七年(1660)。画中一老者端坐于江边柳下坡地,全神执竿垂钓,旁立一童作陪。江水奔流,江的彼岸,则是山壑纵横,飞瀑流泉,山间云气飞动,古刹隐约可见,景致宜人。画树错落有致,姿态优美,笔力古健。画水线条细润流畅,气色清淡,流动因则透明。画山多用干笔皴擦,墨色交融,有浑厚感。图中自题曰:“大江之滨石壁之下,仰瞻高林,俯听波涛,不唯荡涤襟怀,实亦遗忘尘浊矣。”画与题相得益彰,意趣非凡。
《重岩叠峦图》
《秋虫豆荚图》
  张怡,字瑶星,号白云先生,南京人,著名前明遗老,工诗,明亡后寄住栖霞山寺,与髡残结为挚友。他为髡残所作《仿米山水册》题云:“举天下言诗,几人发自性灵?举天下言画,几人师诸天地?举天下言禅,更几人抛却故纸摸着自家鼻孔也?介大师个中龙象,直据祖席,然绝不作拈椎竖拂恶套。偶然游戏濡吮,辄擅第一……”直指髡残之诗写出了自己的性灵;赞他的画是直师造化、甚至比宋代米芾父子还好;誉他的佛学是直指本心,扫除文字,而没有出家人开堂说法的那种恶套。

《雨洗山根图》

  被誉为“金陵八家”之首的画家龚贤极钦佩髡残的画艺,说:“金陵画家能品最夥,而神品、逸品,亦各有数人,然逸品则首推二溪:曰石溪,曰青溪;石溪,残道人也,青溪,程侍郎也,皆寓公。残道人画粗服乱头,如王孟津书法;程待郎画冰肌肉骨,如董华亭书法。百年来论书法则王董二公应不让;若论画艺,则今日两溪又奚肯多让乎哉?”评价当时的南京画坛数“两溪”成就最为杰出。

《山高水长图》

  髡残最知己者为程正揆。既是湖广同乡,又同为佛教徒,都工诗书画。程为明崇祯进士,入清官工部侍郎。顺治十四年(1657)辞官后回到南京,与髡残成为好友。程正揆常去山中看髡残,即便遇他坐关,也排闼而入,常共榻通宵畅谈不倦,有次甚至把髡残拉出关来洗浴,一起扶杖出游,全寺僧人视为奇事。髡残到南京看病就住在程府,两人一起赏鉴书画,研讨创作,相互题跋,有不少合作的书画传世。程正揆对髡残的人品和画作评价极高。他在一题记中说:“石公作画如龙行空,虎踞岩,草木风雷,自生变动,光怪百出,奇哉!”又诗云:“石公慧业力超乘,三百年来无此灯。入室山樵老黄鹤,同龛独许巨然僧。”将髡残的艺术成就同巨然、黄公望、王蒙相比,推崇到极高地位。

  
一代大师西行去 留下谜团尚难知

《仙源图轴》

  髡残的晚景比较凄凉,年老多病,加上早年的风湿病、胃病及疥癣不时发作,令他痛苦不堪。他在康熙九年(1670)所作的《山水册图》题诗云:“十年兵火十年病,消尽平生种种心。老去不能忘放物,云山犹向画中寻。”特别是他居住的祖堂遭受大火,将他收藏的佛书经卷和文具器物悉数化为灰烬,令他极为痛心。他在写给名僧些庵(郭都贤)的信中说:“大火之后,自己依旧是昔时一丝也无底人,几化异物去矣。”自后他身体越来越虚弱,疾病的折磨使他心灰意冷,平时交往的知心师友相继去世,程正揆又离开南京回家乡去了。他为此感到孤独、伤感,预感自己生命之灯即将燃尽,便将生平所喜爱的玩物和古铜器分散与人,还请一位画工,按自己构思作了一幅《罗汉出山图》,亲书一联于其上:“剜尽心肝博得此中一肯,留此面目且图在后商量。”自此绝笔,不再作画写字。康熙十二年(1673),61岁的髡残在昏昏然中圆寂,一代大师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

《松岩楼阁图》
  髡残在中国美术史上堪为重量级人物,道德、文章、画艺、禅学均达到很高造诣,堪称一流,名重一时。他在湖南生活了42年,但家乡人对其却知之甚少,更遑论对其家世和生活情况的了解。造成这一现象的,可能有二个原因:一是髡残成名在外,成就不为乡梓所知。髡残传世至今作品,最早也是他定居南京后所作,而此前在家乡常德几十年中,未留下任何作品;二是髡残参加了复明抗清斗争,在当时属“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之罪。对这段经历,髡残在南京除对个别心腹之友偶尔闪烁其辞外,断不敢传诸乡党,以免遭不测。这完全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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