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卞文瑜的《姑苏十景图册》

卞文瑜生于明万历四年（1576），卒于清顺治十二年（1655）。其《艺芳书画录》中称：“本姓徐，非姓卞，盖因有避而托者。”彭蕴灿在《历代画史汇传》中写道：“（卞文瑜）生平无定居，炉香茗到处自随。”因此，后人多以“不食人间烟火”来评价卞文瑜超然世外的人生经历。

苏州（古称姑苏）乃著名历史文化名城，原吴国都城，以山水与园林闻名于世，故有“山水城市”“园林甲天下”之誉。宫室、园囿罗布其间，蔚为大观。明代中期崛起的吴门画派具有怀乡情愫，多于笔下绘写吴地园林、山水以抒爱恋、赞美之意。文徵明、文伯仁（徵明侄）等都绘有《姑苏十景》，沈周、唐寅、陈淳等也有类似景观之作，地点未必一致，但都有所本。也有单取苏州某处景致入画者。总之，此地好景画本甚多。卞文瑜既是吴地人氏，又深受吴门画派的影响，故亦作《姑苏十景图册》。此作展现出浓厚的乡情与文化底蕴，可谓渊源有自。

图一

现藏于广西博物馆的卞文瑜《姑苏十景图册》为绢本设色，共十开，每开纵30.2厘米、横25.1厘米。引首题：“姑苏十景，王时敏书。”钤“王时敏印”朱文方印、“烟客”白文方印。后有题识：“戊子秋日，写姑苏十景，吴郡卞文瑜。”钤“润甫”白文方印。每开配有名流题诗，分别为文宠光、申绍芳、凌必正、刘衡、曹玑、申祺芳、汪份、刘锡名、沈灏、吴伟业所题。由此可见，卞氏好交游而举赞亦多矣。“支硎春晓”一页（见图一）描绘了支硎山养马坡一带的景色。画面中，青松挺拔、花树红艳，民居沿山路错落排布，一贵人坐二人轿徐行，后随挑夫。一行人似要投往不远处的阔门大院。宅院墙壁涂以朱红色，建造考究。路边及宅院间树木攒簇，充满生机。山石坡面多用披麻皴，间杂矾头皴，中侧锋互用，笔墨劲健而沉稳，疏密、虚实张弛有度，墨与色交织掩映，使春晓之景跃然纸上。“光福秋霭”一页（见图二），晴岚悠荡，塔出松壑之巅，群舍稠密，叶泛黄赭，二高士对话于五孔拱桥之上，远帆正悬，一派鱼米之乡的胜状。此作树法十分多样，勾、圈、点、丝、刷、染等都有所体现。山石多方峻峭拔，以重墨点醒，格调明丽爽朗。“虎丘夜月”一页（见图三），在圆月的映照下，宝塔、林木、诸院聚拢于一丘，湖面游船往来，载笑载歌。此作用线繁密，墨色浓淡相宜，虚实对比强烈，使画面意境幽静深远。“大石修篁”一页（见图四），柳烟竹韵，松风鸟语，金芝岭下石桥连两岸，凉亭、屋舍点缀于林木之间。此作笔墨酣畅洒脱，意境古朴淡雅。

图二

卞文瑜，字润甫，号浮白、萝庵，长洲（今江苏苏州）人。他擅画山水，早年和中年受赵左影响，承袭吴门遗风，同时又吸收董其昌的笔法，将董以笔墨气势取胜的创作理念与吴门对诗意的强调相结合，形成了自己的绘画风格。后人常以“布局结构殊有思致，树石钩剔颇具笔意”来评价他这一时期的作品，但亦有过于强调笔墨风趣而缺乏自然山川的真实感及“落墨太松，失之弱耳”和“山水多滑，少苍老”的批评。卞文瑜晚年受王时敏、王鉴的影响，并在王时敏处见到董源、巨然及“元四家”的真迹。其“每至娄中观古人画，则伏卧其下，不忍释手”（王鉴跋卞文瑜《仿古山水册》）。他学习古人，使“笔法遒美，元气灵通，与生平画迥不相类”，创作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他晚年多绘仿古之作，笔墨苍润，意境深远，比前期作品更为成熟。经几十载的历练，卞文瑜的作品呈现出一种“轻王侯”的逸气，同时他也成为了南宗文人画的得道者与弘扬者。

图三 图四

从《姑苏十景图册》可以看出，卞文瑜既能绘实景又能写诗意，作品风格高雅别致，文气十足而情感充沛，可见王时敏等人对他的推崇确非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