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二金蝶堂

从前，读过几句书的人，除了名姓之外，往往还有别号、堂名，书家、画家以及篆刻家就更不用说了。赵之谦当然也免不了，单单堂名就有好几个。不过其中钤用较久，又有掌故可资谈助者，则是“二金蝶堂”。

　　当第一颗“二金蝶堂”印被遗失后，赵之谦又在三十四岁那年重刻第二枚，还在边上刻了三字一句的铭文：“二金蝶堂，述祖德也。旧有此印，今失之矣。既刻就，乃为铭日：旌孝子，七世祖，十九年，走寻父。父已殁，负白骨。启殡宫，金蝶飞。二金蝶，投怀中。表至行，大吾宗。遭乱离，丧家室，剩一人，险以出。思祖德，惟下泪。刻此石，告万世。”

　　只有“遭乱离，丧家室，剩一人，险以出”十二个字，才是赵之谦写自己—因避战火，逃难战到闽海。此外通篇说的都是他祖上—赵万全，负亲骨，归乡里的事。

　　封建时代，人们把宣扬孝道看作是极其重要的事，甚至地方官也把它作为一项责职来宣传。而赵万全在《思亲录》里却称：“先大父不幸早世，隐约终身，余亦不克智效一官，能效一职，恩褒之典缺焉。”可见家业是普普通通的。

　　不过自康熙廿八年（1689）赵万全去世，稍后，雍正时有制军李者来采访事迹，于是请题旌旗“颁银建坊，人在省志立传”《越三不朽传》上画像刻赞，声名大起，家业也就兴隆了。

　　赵之谦奉新任上，一次因继子寿佺斥责女佣，竟至女佣自尽。他写信给朋友：“弟家自七世祖以纯孝起家，九世以下，三世单传，富至百四十万。”可说是富甲一方了。可是他却又说：“祖训相传，只忠厚两字。高祖当全盛时，佣工窃米，肩上叠两三石以出。高祖视之，急屏后而避过，月余后始以小过遣去。厥后有知此事者，谓当时何以不言?高祖言彼若见我而惧，失跌损腰，丧其生矣!”撝叔之意想不过以此事开导儿子，对佣工要长厚一点。不过也暴露了虽然富至百四十万，富甲一方，但佣工还是被辞退，何“忠厚”之有呢?

　　至于金蝶云云，今天人一定不信。笔者十多岁时，正值抗战前夕，绍兴山乡亦有掘坟者—乡人称“盗坟”。试想在白热的汽油灯下，发掘出来的衣衾，在棺内本来裹得还饱满，但与大气接触，稍久就凹陷下去，顷刻化为烬，如遇着有风，这些已经灰烬了的丝织品飞扬开来，不就是想象中的蝴蝶吗?要说它真是具有灵性，今人当不置信。

　　至于万里寻亲，负骨归葬，这件事情的本身还是可以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