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日课 | 绀烟迷雁迹，渐碎鼓零钟，街喧初息

宋 词

“

瑞鹤仙·乡城见月

蒋捷

绀烟迷雁迹[1]，渐碎鼓零钟，街喧初息。风檠背寒壁[2]，放冰蟾[3]，飞到蛛丝帘隙。琼瑰暗泣[4]，念乡关、霜华似织。漫将身、化鹤归来[5]，忘却旧游端的[6]。欢极蓬壶蕖浸[7]，花院梨溶，醉连春夕。柯云罢弈[8]，樱桃在[9]，梦难觅。劝清光，乍可幽窗相照[10]，休照红楼夜笛。怕人间换谱《伊》《凉》[11]，素娥未识。

注 释

[1]绀（gàn）：红青色。

[2]檠（qíng）：灯架。

[3]冰蟾：月光。

[4]琼瑰：美玉。《左传》：“声伯梦涉洹，或与已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

[5]化鹤归来：用辽人丁令威化鹤归辽的故事。见前王安石《千秋岁引》注。

[6]端的：究竟，实情。

[7]蕖：芙蕖，即荷花。

[8]柯云罢弈：柯，斧柄。晋三质入山采樵，遇二童对弈，局终，童云：“汝柯烂矣。”质归家已及百岁。

[9]樱桃在：有人梦邻女赠樱桃食之，醒来时，核坠枕侧。

[10]可：宁可。

[11]《伊》《凉》：《伊州》《凉州》，曲名。

解 析

蒋捷，字胜欲，号竹山，阳羡（今江苏省宜兴）人，生卒未详。度宗咸淳十年（1274）进士。未授官而宋亡，隐居不仕，与王沂孙、周密、张炎称“宋末四大家”。其词风格多样，或悲慨峻伟，或尖新奇巧，有较高的艺术成就。有《竹山词》。

这首词借月抒怀，感慨时世的变迁，抒发自己的亡国之痛。词的上阕描绘月光下的凄凉景象，引起自己的思乡之情。宋亡后，作者隐居在太湖的竹山，眼前的烟云浓雾，遮掩了大雁的踪迹。鼓声钟声零落，喧闹的街市渐渐趋于宁静。孤灯在夜风中忽明忽暗，窗外的月光透过蛛丝帘隙射进屋中。作者对自己隐居处的清冷景象的描写，流露出对离开故都，隐居山野的凄凉，于是渴望回到故乡。然而这故乡，则是改换了朝代的大宋都城杭州，即便回去，又会怎样呢？想到故乡，禁不住暗自滴泪，对故乡的思念，使自己白发星星。即使像辽东化鹤一样回到故土，少年时的游历意味也会忘得干干净净。故乡已不是昔日的故乡，已是换了新主的故土。

词的下阕回忆并慨叹昔日杭州的繁华，表达无限的留恋之情。遥想当年，在连天的荷花仙境之中，我们纵情欢娱，日日沉醉。梨花院落，春意融融，却美梦就在顷刻之间，那仙境般的生活再也无处寻觅。作者感到南宋的繁华太短暂，如兰柯之梦，转瞬即逝，并表示无限的留恋。接着奉劝月光只照在自己所居的小城之窗，不要去照旧日的都城红楼，因为那旧日的红楼上吹奏的《伊》《凉》之曲，连月中嫦娥都会感到惊诧。《词诘》评此词的后半部分曰：“不必举全词，即此数语，可使长留天地间。”意谓人间换谱，山河悲郁苍凉，抒发了故国之痛，作者的志节长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