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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说的发生地阅读小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 陈丹燕,永远在路上


六月,是菩提树开花的时节,半座贝尔格莱德城花香弥漫。就在那个瞬间,“芬芳扑鼻的波希米亚森林”像一只密码已破解的宝匣被打开

来源 | 方所文化   

公众号 | 方所文化fang_suo授权发布



来贝尔格莱德以前,我准备好应对久经战火的地方,可遇见的却是一团黎明前深重的宁静。

——陈丹燕《捕梦之乡》


2017年2月24日-25日,著名作家陈丹燕携新书来到方所广州店,与专栏作家黄佟佟对话,和翻译家曹元勇深聊,谈旅行文学的写作,谈谈她如何进行“天书”的地理阅读。


方所创作者现场图文回顾,将带您从不同角度,领略“驰想于捕梦之乡”的旅途。

第一篇回顾,先让我们聆赏什么叫做“地理阅读”。


“地理阅读”是在创造“双重梦境”


做“地理阅读”不是突发奇想,陈丹燕在一切还是混沌的时候,就心知要先找到曹元勇。


曹元勇是一个手上永远有许多奇奇怪怪书籍的人,他做出版,做翻译,有无穷的精力和趣味接触好玩的书。早在2013年,他作为《哈扎尔辞典》作者帕维奇的铁粉,就曾与陈丹燕共同参与了土耳其“100个中国人看伊斯坦布尔”计划。而这次他呈现给读者的,是《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


陈丹燕在接受方所采访的时候对我们说,像《哈扎尔辞典》这样的书,可能有过很多所谓学院派的争议,甚至关于别的作家是否抄袭过它之类都一度成为热门话题。但其实在争论中间,没有认认真真完完整整读过此书者,占了绝大多数。与其被轰然群响绑架,还不如安静地,从自身的生活经验与日常感触出发,进入这本书。


而她进入这些“天书”的方式,又比普通读者更迷人,她“像手握一柄利剑”那样握着它们,走进小说的发生地,把自己彻底放入一个“双重的梦境”。


△ 《捕梦之乡》内页


陈丹燕第一次做地理阅读,是因为小说的一句话。那句“芬芳扑鼻的是波希米亚森林”令她疑惑又魂牵。


2016年,她专门去往塞尔维亚的森林,六月,是菩提树开花的时节,半座贝尔格莱德城花香弥漫。就在那个瞬间,“芬芳扑鼻的波希米亚森林”像一只密码已破解的宝匣被打开。森林带给人的气味启发了写作者,帕维奇的书里有一半的描写是来自于这样的地理。


于是不难理解为何面对“天书”,陈丹燕还能感触到作者的有趣,她透过繁复怪诞的结构,轻轻伸手,抽出了那条结构错觉之中的脉络。心明眼亮的她也和帕维奇一样——“道路一直粘在我的鞋子上面”。


△ 《捕梦之乡》内页

最疯狂的读者会“潜入”作家的房间


进入一个梦境,在梦中梦游,幻觉交迭发生,虚构比真更真。


阅读有时候也“致幻”,狂热读者渴盼的,不过是一而再地靠近作家的脑洞,宁愿被吸附,被吞没。更何况,米洛拉德·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厚厚一本的一半篇幅,本身就是写梦。


帕维奇的梦通常发生在午睡时刻,他醒来便行云流水地写作,如获神谕后虔诚的信徒,虚幻又切实。陈丹燕在抵达他家的时候便“大胆”提出了一个要求:能不能,睡一下,这张仿若灵感之源的床。


△《捕梦之乡》在想你的浪漫:塞尔维亚作家帕维奇的卧室


 

黄佟佟:你躺在他躺的床上?

   

陈丹燕:对,后来我问能不能把一本书放在我脸上,她(帕维奇遗孀)说可以。我说她这么好的脾气,我就问她他睡哪边,她说他睡那边,我就睡到那边去了,然后我问他几点睡觉,她说差不多一点。那时候我要拍一个电影,在他们家要布一个轨道,有一个长镜头。他们在布铁轨,然后我在他的床上躺着,然后就睡着了。大家问我梦到什么了,我说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有梦到就醒了。


一个读者的狂热梦想实现了!


同行的年轻工作人员常感叹梦想成真遥远,而此刻,陈丹燕可以说,她的梦想实现了。

是的,没有什么能美妙过躺在帕维奇的床上读他的书了。黄佟佟光是看着照片都会赞叹:“这深蓝色的床面,波光粼粼。”


语言,与海同义,比海更深,更何况面对的是帕维奇。但你又不能过于敬畏地看他,仰视反而会造成变形,其实伟大与日常可以并轨,一个中国作家在一个塞尔维亚作家的房间里,文学的高堤被情感的细节冲溃。陈丹燕与帕维奇的遗孀慢慢交谈,仿佛只是两个女孩,在喁喁私语。


陈丹燕是懂得如何熨帖对方的,她知道帕维奇和他的夫人之间,有一个关于苹果的故事。


那是塞城战乱纷飞的时期,历经数十次轰炸,疲惫与恐慌每日复现,兜头盖脸。帕维奇和妻子静默地躲在门洞里,在战火声中,帕维奇慢慢地开始削一颗苹果,酸甜的滋味在妻子的口中久久停留,这一停留就再难言说。帕维奇去世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苹果。


即便是最小心的读者,大概也没办法像陈丹燕这样,用一位天使,一位真的名叫Angela的女孩,去再度开启这段关于苹果的往事。


那个轻盈的“天使”踮着脚尖把苹果递给帕维奇夫人的时刻,她惊呆了。这种讶异里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全然是感动。她甚至长久地摩挲着这只苹果,凝视的眼神仿佛有千言万语。


 


陈丹燕:她一直握着,我说为什么你看到苹果不是很伤心也不是很反感。她说苹果在我们神话里面也是爱情的象征,她说我现在已经不讨厌苹果在我牙齿里面的感受,我认为它是我丈夫借你们的手送给我的,如果你们不是看他的书,你们也不会给我送过来。


△《驰想日》内页


“地理上向前,时间上向后”


从一间卧室走出来,走在塞尔维亚的路面上,从《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往回走到《哈扎尔辞典》。陈丹燕知道,许多作家的书迷会在某些书中出现的特定日子去寻访书中的“故地”,譬如在爱尔兰的都柏林,《尤利西斯》的粉丝会在学者的带领下走遍整座城市的故事发生点。但她的伊斯坦布尔之旅,却随心所至,与同行的曹元勇一起,以自己想要的那种“朝圣”姿态,步履不停地走下去。


伊斯坦布尔的圣索菲亚教堂是他们的第一站。清晨,用完早餐的两位作家直奔所在。这是书中的重要地点,也是当时世界上东正教最大的教堂。后来,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军队攻占,这个教堂的塔楼钟声彻夜哀鸣,仿佛是濒死时刻的哭泣。等到奥斯曼的士兵破门而入,那最后的钟声就成为了“中世纪结束的丧钟”。


曹元勇作为《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的译者,这座教堂于他而言必须亲炙。他步入其间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一根“会哭泣的柱子”。这根柱子上有一个长年流水的洞,据称这是在为拜占庭的毁灭而流泪。与此同时,世俗对这根柱子还有另一种关于运气的祈盼,传说如果把拇指伸进去转360度而拇指不露出,就可以拥有好运。于是他们也排着长长的队去尝试,去感触融合泪与微笑的恒远。


△《捕梦之乡》内页


去做这些看似“迷信”的行为,其实并非玩乐。曹元勇向我们指出书中的句子,印证他必须获得一手经验的因由:你可以去那里许一个愿,造物主如果喜欢你,他可以满足你一个需求,但同时也会赐予你一个厄运。《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书里的主人翁到那里试图转运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们一家人到了君士坦丁堡,年轻的主人公就失去了他所爱的妻子,因为他的妻子在那一瞬间爱上了他自己的父亲。这是一个非常悲伤又非常混乱的故事。


 


曹元勇:我在许愿柱转拇指的时候,我想如果我就是这个小说里的人物,我会怎么样。

因为书里面有很多精妙的描写,我有这种感觉。包括我们在索非亚大教堂外面,我们排队要进去的时候,我们真的被宏大的建筑外围的阴凉笼罩了,小说里面对它的外部描写也非常奇妙。

帕维奇他发现,君士坦丁堡本身也是三位一体的,亚洲部分,欧洲被金角湾分成的两个部分。在他的书里面,阿雅索非亚教堂本身也是三位一体,他讲索非亚的空中有一个阿雅索非亚智慧圣殿的影子,只是在空中呼应,然后在博斯布鲁斯的海底里面有另外一个,一个水中的倒影,而且是向海底延伸的大地深处有一个对应的东西。我觉得这种想法特别奇妙。



幽微如斯,直接经验带着二位作家一层层剥开“天书”的迷障。他们在香料市场里转悠,脑内盘桓着书中那个前世是魔鬼的香料商,那位寿岁千余年的神秘人,拥有能使汗水成为香水的魔力;路遇少女,又想起书中那个翻转枕头便可看见梦中人如何梦见你的寓言。

纵然我们是世界眼中奇妙的东方人,也不得不在这样的讲述里目眩神迷。


△《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


我自己的这一程土耳其的旅程,在地理上一直往前,而在时间轴上其实是一直向后的:从伊斯兰教盛行的城市与乡村向后退,退到东正教的过去;再往后退,从小亚细亚的一神教时代退到多神教的过去,那些残破了的大理石的优美四肢与细纱飘拂的裙裾从爱琴海的淤泥里升了起来,它们早已被人擦洗干净,陈列在灿烂阳光下。它们与我都等待了千百年之久,才最终相逢。


等走过了那些古道,见过了那些古老的面容,我才知道这是为了能认识旅途中早已蕴含的意义。


——陈丹燕《捕梦之乡》


“边缘比较容易产生诗意”


陈丹燕的“地理阅读”持续多年,却总有种主动的“边缘感”。她当然也去过那些浪漫的、主流的、旖旎的核心城市与国家,但在塞尔维亚、在土耳其,在她所感触的欧洲的“天涯海角”里,她嗅到了更多的诗意。


 


陈丹燕:我不能说不喜欢欧洲名城,但我不是十分热衷去那些欧洲历史上那些支柱性的国家。这其实跟我旅行的时候不光是要看山水有关,我很喜欢看那些跟主流不同的边缘。


我一直觉得边缘比较有意思。我觉得欧洲文学、绘画、音乐的主流其实都不是在这些国家,但是我觉得它们的好玩就在于这种边缘性,在欧洲的海角天涯,再过去就是大西洋,大西洋的另一边就是美洲,再过来这边就到了欧洲和亚洲交界的地方。


我喜欢边缘带来的那种诗意。边缘比较容易产生诗意,像法国,就是很浪漫,但是太有名了,那些真正的诗意就不一定存在在这么主流的,喧嚣的地方。那些国家被感知了太多次,“声音”太大,它们的物质性也太强烈了,它们当然也很美好,但是你很难摆脱。


在边缘,你有更多的自由度。



△《驰想日》内页


上世纪90年代,在国人还没有很强烈意识要踏出国门的时候,陈丹燕就开始了她的旅行。她深入欧洲小镇,看着那些光线、空气和人的气味在自己周遭慢慢变幻。在去理解印象派绘画,浪漫派写作的同时,慢慢转变着看待世界的心境。如今,她常去东欧,也热爱西北欧,目之所及,都是“非典型”但“过分美丽”的隽永遗迹。


每年四分之一的时间处于另外的时空,她也渐渐像一个梦中人,离我们这么远,那么近。可她的每一粒字,每一段表达都真切,因为她有太多读过的书,听过的传奇,驻扎心间。


活动的结尾,黄佟佟忍不住念了一段陈丹燕书里的话,作为一枚小小的句点:

 

塞尔维亚人还能怎么做,别人拿出枪来,你总不能拿着吉他去会他,正因为如此,别人还没有亮出他的枪的时候,塞尔维亚人就赶紧先在太阳下面坐一会,好好喝一小杯热咖啡。


这个时刻,他们可以不想过去,也不看将来,只活在一张咖啡桌上。


 ▽  陈丹燕塞尔维亚作家电影预告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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