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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看到他躺在坟墓里。现在,我是第一了。”




当你全心崇拜一个人时,可能会忘了自己是谁。一旦你想找回自我,就会挣扎着脱离那人的影响。自身的独立性,总需要一场竞争来平衡。


——普利策奖得主 塞巴斯蒂安·斯密



塞巴斯蒂安·斯密承认自己在写作《竞争的艺术》一书时,常常有种写小说的快意。在他的书中,19世纪至20世纪这拨儿男性画家的“相爱相杀”,确实别具风味。

 

最近,斯密在北京和Lens进行了一场谈话,聊了聊艺术家之间的认同扶持、竞争对立、嫉妒怨怼、以及最终和解。


 

这臭小子!


马奈

德加


出身望族、少年成名,马奈有时出门散个步都会被崇拜者围绕(更别提他的散步搭子经常是他的好友、诗人波德莱尔)。


马奈名作《西班牙歌手》


他的创作挥洒自如,让年轻的德加满心倾慕,“他的眼和手都那么果敢肯定……而我却总是煞费苦心而迟迟不得要领。”

 

德加有所不知的是,对方也同样看重他。马奈虽因画风大胆成名,但也因此饱受非议。时间一长,很多朋友都背离了他(包括波德莱尔)。此时,德加的肯定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一幅画作却几乎终止了他们多年的友谊。


德加名作《马奈夫妇》,当时马奈正在和女画家贝尔特·莫里索出轨,对正妻疏离的神色被德加那敏锐而实诚的画笔捉个正着

~


德加为马奈夫妇画了一幅肖像,马奈看后抄起一把刀将画划成了两半。德加听闻后大惊,也当即翻脸。

 

原来,德加实在太了解马奈,画布上的马奈夫妇那种惟妙惟肖的貌合神离,让马奈有一种被揭露了私生活的愤怒。更重要的是——德加的技艺让他感受到了日益笼罩的威胁

 

不过,德加对马奈的敬仰并未消失。有次,德加全程板着脸参观了马奈的画室,但一出门就手舞足蹈起来。朋友偷偷把这事讲给马奈,马奈听了一乐,“这臭小子!”



“他比酒精和战争还要危险!”


马蒂斯

毕加索


1905年,巴黎举行了秋季沙龙展,第七号展厅被称为“疯子们的展厅”,而马蒂斯就是那个最狂野的疯子。虽然有一两个藏家支持,但整个世界的冷嘲热讽滋味并不好受。


马蒂斯名作《戴帽子的妇人》


这时,马蒂斯通过收藏家斯泰因认识了毕加索。那时,画家的日子都很艰难,马奈受侮、梵高自杀、塞尚一生无闻……知道有人跟自己一条船,对摸索前行的两人都是一种安慰。

 

然而,当马蒂斯明亮狂野的画作一幅接一幅出现在斯泰因家的墙上时,毕加索仍然一文不名。

 

于是,毕加索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煎熬不已,画布掀翻在墙上、画笔抛掷在地上……九个月后,一幅画诞生了——《亚威农的少女》。


毕加索名作《亚威农的少女》,画中女人戴了非洲面具,而马蒂斯正是介绍非洲文化给毕加索的人

 

一方面,毕加索想用这幅大胆激烈的画动摇马蒂斯在野兽派的地位,一方面又迫切地想要得到马蒂斯的认同。于是,马蒂斯无语地表示,自己不喜欢这幅画。

 

气得发狂的毕加索聚集了一群年轻伙伴在家喝酒聚会,他们往马蒂斯的画作上扔飞镖,还在街上到处涂鸦:

 

马蒂斯会让人发疯!马蒂斯比酒精和战争还要危险!

……

 

几年后,《亚威农的少女》带来震惊逐渐平复了,马蒂斯主动伸出了橄榄枝。他在毕加索生病时探望,还和他一起去骑马,作画开始也有意向毕加索学习。


据说这曾让不少乐见艺术家势同水火的围观者大失所望。



“叛徒!”


波洛克

德·库宁


 “二战”前后的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波洛克突然走红。时评认为他的作品“没有一点巴黎气息……内含着一种美国式愤怒。”


波洛克名作《集中-编号10》

 

来自荷兰的画家德·库宁一直想要肢解自己的“冷静自持”,而波洛克却苦于不够“纯熟老练”,于是他们成为了互补的密友

 

在那个年代,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想要坚持自我并不容易,多数人还是不懂这群对着画布甩颜料的疯子到底在干啥。德·库宁也一直在抽象和具象之间摇摆。



 德·库宁作品《女人与自信车》,的确包含某种女性具象


于是,波洛克怒不可遏地跑去德·库宁的画展上大喊,“叛徒!你竟然还在画人物,画那些早就该死的东西!”德·库宁则回敬到,“那你又在做什么呢?”原来那时,波洛克已经很久没有新作,非常潦倒。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有次在酒馆,德·库宁一拳挥到波洛克脸上,血溅当场。围观的人起哄让波洛克还手,可他却拒绝说,“什么?让我打一个艺术家?”

 

几年后,波洛克因酗酒车祸而惨死。德·库宁对朋友说,“我亲眼看到他躺在坟墓里。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是第一了。”

 

然后,他走到花园里泣不成声。



瞧你现在多有钱。


培根

弗洛伊德


 “二战”刚结束时,半座城都被毁了的伦敦居然有点迷人,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弗洛伊德和培根的故事就主要发生在这里。

 

这种东西我已经够多了,我想你应该愿意拿一些来用。”成名较早的培根常常为拮据的弗洛伊德提供生活费。

 

弗洛伊德代表作《双画像》


弗洛伊德的风格敏锐精确又天真无邪,正如波德莱尔曾说过的,“天才就是可以随心所欲找回童年的能力”。

 

培根虽然欣赏他,但却对这一点很不买账。他自己坚持在画作中展示残酷、绝望、焦虑和无情的成人世界。


培根名作《镜中的乔治·戴尔》局部


这种亦师亦友亦是对手的友谊,却被一个名叫彼得·莱西的皇家飞行员给打破了。

 

旅居摩洛哥的培根一头扎进与飞行员的暴力虐恋中,常常遍体鳞伤,甚至惊动了英国领事。当地警察无奈地回复,“是培根先生自己喜欢这样。”

 

有次,培根被莱西从楼上扔了下去,摔得非常严重。抱打不平的弗洛伊德给了莱西好一顿胖揍,没想到培根却跟他疏远起来。

 

另外,“当我的作品变得出名,培根就开始变得刻薄而恶毒。”弗洛伊德提及了另一个原因。以往常常资助他的培根后来竟然这样讽刺他,“瞧你现在多有钱。”

 

1988年,弗洛伊德在德国举办的画展中,一幅他所画培根小像不幸被盗。即使友谊破裂多年,焦急的画家仍在不断寻找,悬赏金一度高达30万德国马克。遗憾的是,直至弗洛伊德去世,肖像也没有找到……



Lens ✕ 塞巴斯蒂安·斯密



德加作品《花瓶旁的女人》


Lens:画家间的友谊与其他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斯密:对现代画家来说,他们背负着“开宗立派”的创造使命,这也是书中画家最有时代感的一点(现在的艺术家就会相对轻松很多)。

其他人对他们的创新要么不接受、要么不在意。很多人都可以跟画家成为有共鸣的朋友,比如马奈和诗人波德莱尔、毕加索和收藏家斯坦因。但来自同行对绘画本质上的肯定才更有意义——艺术家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更亲密,也更焦灼。


Lens:处于友谊中的艺术家,是否也面临着友谊的压力?

斯密:是的,这种压力也是几乎每个人都会面对的矛盾——在你的朋友、爱人、亲人的影响下,如何做你自己?波洛克曾为德·库宁不再那么“抽象”而大怒,而这正是库宁寻找自我风格的一种尝试。你是否能找到倾慕和模仿之后的东西?找到了,你才是你自己


Lens:这四对画家(至少是某几位),彼此之间是有着性张力的吗?

斯密: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是否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比如,波洛克是个很注重“肉体感官”的人,经常和人触碰拥抱,也经常有很多打斗。这让你不禁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和德·库宁争执得如此频繁呢


马蒂斯作品《Still Life》


Lens:全书的写作过程中,最打动你的细节是什么?

斯密:马蒂斯对毕加索的态度。即使马蒂斯更年长,但他仍然支持那个抢风头的年轻人,转而吸取他的长处,这才是强者和勇者所为。

 

Lens:收藏家的金钱介入,是否会令艺术的竞争不公?

斯密: 其实,金钱很难动摇真正的艺术。比如,斯坦因一家先喜欢马蒂斯,然后转向毕加索。而让马蒂斯改变自己取悦藏家,与其说不愿,不如说想做也做不来。

藏家在世人都认为野兽派是疯子的时候收藏它们,也需要不惧嘲讽的勇气。另一位收藏家史楚金高价收藏了一幅马蒂斯之后,发现自己根本理解不了

,竟然沮丧地大哭起来。这个轶事让我觉得收藏家们非常勇敢、也非常可爱。

艺术家创作、收藏家回应,这并没有什么不公,事情的正常运作本就是如此。


培根作品 《三张十字架底下人物的素描》


Lens:你更关注男性艺术家的原因是什么?

斯密:有时,女性艺术家的成就会远远高于和她们相关的男性艺术家,比如欧姬芙、弗里达等。但“她”和“他”往往是情人关系。女性的艺术目标本来也不在于压倒爱人的成就,而男性往往更热衷于进入“谁才是Alpha”的游戏中。


Lens:艺术家之间的友谊都难以长久吗?

斯密:并非如此。大多时候他们都彼此支持和欣赏。但在他们开始有意塑造自身风格并开始竞争艺术地位的那段时期,和平共处实在太难。


创作中的波洛克


Lens:有些艺术家争执起来甚至拳脚相向,而现在大家都习惯上网互怼了。你怎么看这两种方式?

斯密:朋友当面争吵后,还会继续面对彼此,所以你不得不考虑今后的相处,波洛克和德·库宁可以在头一天打架,第二天拥抱。而网络暴力似乎并不容易收敛。

另外,认识的人争执的越厉害,可能就越在乎彼此。而网络的疏离则让人们对彼此毫不在意、肆意攻击。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看客们对“狗血事态”的热情。


Lens:怎样才能保证讲述故事时更加贴近真实,而不是流于某种“脑补”?

斯密:这些艺术家的故事,已经有很多名流从各自的角度记载过,和他们相关的人也仍有很多在世者。

我也与弗洛伊德本人相识。在好奇心和出版编辑的催促下,我终于问了他一些较为私人的问题。

那时,弗洛伊德年纪很大了,人老了以后会愿意谈起一些年轻时不想谈的事情,用开放的心态面对曾经的隐私。


1974年,培根和弗洛伊德在伦敦


Lens:画家们都在彼此成名后关系更差。名利的影响如此之大吗?

斯密:嫉妒对方的成功只是一部分。需要注意的是,当时的画家即使成名也并不富裕,无所谓“利”,弗洛伊德所谓的“成名”也不过是生活稍微从容些罢了。而现代艺术圈本身也一个非常小的圈子,“名”也并非第一位。

其中更严肃的原因是,崇拜和喜爱会令人丧失自我。而在摆脱影响、打出自己旗号的过程中,原来的崇拜者和被崇拜者的争执往往异常激烈。




除非你透过放大镜去看……否则你很难分辨出其中的人物是在摔跤还是在做爱。


——弗兰西斯·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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