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颜
来源/微信公众号：南风录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还是缘。
001
腮腮嫁给了在酒吧邂逅的男人。
在此之前，她对对方的年龄、工作、家世，甚至婚否都一无所知。唯一让她决定借着酒意跟着对方去酒店的理由只是，他头发还没干，透着一股海洋般清爽的味道。
一晌贪欢，窗外的露水还没散，腮腮就起身走了。
微信里好友倒是保留下来，却没有太多交流。连点赞都没有。直到有天腮腮发现她手机有人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一份水煮鱼，说觉得不错，就是一个人吃饭显得冷清。
她立刻四下搜寻，果然看见相邻的第三桌坐着他一个人，边玩手机边吐鱼刺。于是直接端着碗走过去，hey，拼个桌呗。
他们没约过几次会，或者其实都不像约会。打过一次台球，喝过两次咖啡，所有交谈都围绕着国际新闻、吐槽各自老板，以及去哪里吃饭。
一起参加过几次朋友聚会，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两个人也都没隐晦过。一说酒吧认识的，成年人都懂了。就跟丽江认识的异性都是艳遇，在摇一摇上遇见的都是饥渴一样，约定俗成。
可是谁能知道，在腮腮人生中最无助的晚上，分手三年依然放不下的前任结婚了，爸妈五十二岁这年离婚了，工作没了，她还完信用卡身上还有不到600块。
突然就想结婚了。
于是她逐一发微信给身边符合条件的异性，里面有些许暧昧的男同事，也有明目张胆地展开了的追求的备胎，当然也包括酒吧男。
她统一群发，咱结婚吧，明天去领证。
有回复说，你逗我呢？大半夜玩啥真心话大冒险呢。也有回复，你说真的？可我在外地出差呢，等我回来再说。当然还有回复，惊吓表情。呵呵表情。微笑表情。以及逃之夭夭表情。
怀疑、试探、回避、逗乐……各种五花八门的答案，腮腮看着看着，都要笑出声来。直到，酒吧男的回复跳出来，他说好啊，明天早上9点XX民政局。
她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有回复，但第二天带上户口本如约而至。
对方果然已经到了，冲她一笑，走啊。
拿完证两人手牵手去买了一口平底锅，腮腮爱吃牛排，他喜欢煎蛋。一切都刚好。
002
晚上，她在朋友圈晒出红本本。立刻炸了锅。
假的吧？你疯啦。和谁啊？你特么地耍我，不是要你等我回来。开玩笑吧，我心脏受不了。迟早得离。
腮腮一时间成为笑谈，朋友在群里说，你们看见没，他两真去领证了。真是空虚喜逢寂寞冷。真拿婚姻当儿戏。
腮腮妈妈大半夜红着眼睛来敲门，大声质问，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腮腮很淡定，你们离婚时也没问过我。当时你们说离婚是两个人的事，怎么现在结婚就成了一群人的事呢。腮妈气急败坏，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想清楚，为什么要这么草率，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吗，万一他杀过人放过火，你不是毁掉自己一辈子。
腮腮还来不及说话，酒吧男已经笑了。阿姨坐下喝杯橙汁吧，我刚鲜榨的，很甜。
腮腮安抚了妈妈好一会，开始细数，约会7次，沟通顺畅，他单身，从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才去了酒店。床上也和谐，没刻意联络也能撞见，这是缘分。也许这两个很虚弱，但世界上所有关于感情的一切，不都缥缈。
我想结婚，他也是，我们觉得可以跟彼此过下去。我们喜欢对方，我们能够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我们都是懂得游戏规则的成年人。结婚，有何不可。
腮妈平静了很多，但还是嗫嚅出一句，你们这种关系，长久不了。迟早要散。
腮腮轻轻一笑，什么关系？炮友？谁说炮友不能终成眷属。腮妈彻底语塞，好好，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
但之后的日子也没想象中那么顺，腮腮一旦出差，发个飞机晚点的朋友圈，都有人回，在酒吧看见一个男人好像你老公。腮腮偶尔因生活烦闷，吐槽疲累不堪，就有人回，现在知道累了，夜店的男人看再紧都没用。她终于不胜其烦，在朋友圈里一一反驳，谁规定了爱情开始的地方就应该在明亮的咖啡馆、甲方乙方讨价还价的职场、天朗气清的公园，或者某个慵懒阳光的午后池塘边上。爱情可以在任何时候发生，酒吧再暧昧，一夜情再欠妥，又怎样，总比嫁给对方的家世、资源、别墅跑车人民币，来得真实。
可是没用。声明发得越响亮，评论就越想要打主人脸。
003
两个月后，正是电商购物节，腮腮买了很多东西，一晒单，朋友就回，你可悠着点，别把老公吓跑了。三个月后，腮腮奶奶病重，需要一大笔钱。大家又猜，这下两人得掰。结果酒吧男拿出了所有积蓄。一年后，腮腮怀孕了。酒吧男把农村妈妈接了过来，自然会有些婆媳矛盾，听见风吹草动的朋友们又竞猜起来，两个人究竟什么适合会离。
现在三年过去了，酒吧男的饭越做越好。腮腮升职两次，还是那副烟视媚行的样子。
腮腮对我说，你知道么，我两被当初谢娜和张杰刚结婚时那会黑得更惨，三天两头就被离婚。我们秀恩爱，他们就说死得快。我们吐槽下对方，他们就说你看，这就是当初太草率。
其实，后面的这一切生活，好的坏的，究竟跟最初相识的方式、场所有什么关系。
只要当事人都是理智的，并且能够为自己所做作为负责，还需要如何对第三个人交代。
我说，你们过得好，就是最好的回复。
何况什么才算是真正靠谱的婚姻呢，看过对方工资条，清算过对方家庭的资产，交换过彼此所有的情感？还是像我们看过那些长长的帖子，你们一定要一起做过这43件事情，才能谈及婚姻。没错，婚姻很神圣，但并不是神话。至少，她们两都没有后悔，相反，越来越习惯对方，越来越默契地去抵抗婚姻和生活里的一切琐碎。
004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有人开始给爱情，婚姻，设下一些门槛。谈恋爱开始就要找门当户对，要先了解对方的收入家世背景。要尝试同居看看合不合适，要各种考验。甚至要规定在交往多久才能牵手、接吻、上床。
任何违背这种发展态势的感情，都被视为大逆不道，被诅咒不得善终。
什么？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接吻？什么？认识不到一周就上床？什么？你们认识不到半年就要结婚？
爱情从不需要循序渐进。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一切规则都重要。我们总是在爱情里不停寻找安全感，寻找承诺的守护方式，时机到了就把握好。寻找婚姻里各个方面都契合的那个人。试探他的诚意，打听他的收入，跟他耍并不高明的套路，企图用虚伪交换真实，用功利衡量爱情。
曾经在豆瓣上看过一枚帖子，当时豆邮约炮很是盛行，有个19岁的姑娘在关注一个男生长达半年后，鼓起勇气约了起来。她写下两人之间的每个细节，整个屏幕都满溢的爱慕。爱他的颜，爱他的谈吐，爱他的体贴，爱他点的外卖，爱他坐在窗台上唱的歌。
后来，他们没有在一起。但姑娘说，这在她心目中就是一次刻骨铭心地恋爱了。当时很多人感动，很多人骂傻。一开始姑娘说，写下来就是为了他能看见，因为嘴上从没表白，觉得这种开场方式不会有结果。于是就好好地陪他玩一场游戏。
时隔五年，我有幸看见了帖子的后续。男主角出现了。他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们已经结婚了。
005
这世界上有60多亿人口，相识方式亿亿万万。又有哪种是最靠谱的开始。又有哪种开始能注定结局的悲喜。
腮腮后来笑着说，你以为那天在酒吧，只要是个男人上来搭讪，我就会点头么。你以为我当时真的会任何人说，走，我们去民政局，我就真会答应么。怎么会。我又不是滥交女，我在酒吧外的落地窗外就被他吸引。一见钟情也许是，那一刻，我对他有了感情。
而豆瓣上的姑娘说，她明明喜欢上了男主却不敢表白，生怕吓走了他。毕竟从约约约开始，也约定了不给彼此造成负担。谁能想到，多年后男主留言意味深长，他说，别再因为开始时动机不纯，而忽略爱情的真面目。它明明已经动了心。
我还记得她描写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故意打扮得很成熟，站在昏黄的路边。远远看见他蹲在马路边抽烟，烟火明明灭灭，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逐渐跟这闪烁的光芒合成了同一个频率。
还有最初的最初，她观察了男主的签名动态长达半年之久。她当时冷静而狡黠地说，如果一个人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并且足够世俗，就一定能从对方的照片、定位，还有只言片语里，发现很多信息。比如，她判断对方是个家世不错但也有自己想法的富二代，比如他身边不缺女人，比如他还没有遇见真正爱的那一个。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得到想要的，但用了一个对方也许最能接受的，建立联系的方式。
最后，她想要的终于圆满。
腮腮和豆瓣姑娘都很勇敢，不在于一开始的姿态奔放，而是走上前把握住了这惊鸿一瞥。当然，也很幸运。但后来我问，假如会付出伤痛和代价呢。腮腮反问我，哪一种尝试又能保险？豆瓣姑娘自己也在帖子里说，假如自己没给对方发豆邮，也许他们只是错过了一个相识的机会。但对自己来说，则是一个遗憾。
浮生千重变，我们都在很多场景里遇见过第一面就入眼的人。可是太多的擦身而过。我们以为是矜持，习惯了错过，错过还安慰自己本就没结果。
然后，就真的没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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