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利辉是日本知名工匠，1971年创立了享有盛誉的秋山木工会社，因采用“斯巴达”式独特的研修制度培养工匠而倍受瞩目。日前，秋山利辉结合自身的奋斗经历，细致地总结了秋山木工会社创立及延续的成功经验，出版了《匠人精神II》一书，书中详细记录了他与学徒的日常工作方式，揭示了匠人精神培育的关键所在。
这本书细致、系统地介绍了“秋山木工”所实行的学徒制度，包括学徒的选拔、生活与工作方式、等级制度，以及秋山利辉和他的学徒所取得的成就等。作者在书中阐明了他为何要实行学徒制度，以及这一制度如何缔造出真正的匠人精神。全书共约6万字，并配有作者精心挑选的图片。这些插图全面地展现了匠人的生活方式，包括集体用餐、打扫街道、工匠技能练习、参加比赛、木工作品，以及秋山利辉与他的学徒之间的日常互动等，很好地体现了匠人的整体风貌。
匠人的培养离不开严苛的学徒制度
正值樱花开放的时节。
在我的工厂里，剃头推子剪头发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围着长长披肩的年轻女孩，像一群“扫晴娘”（旧时为久雨求晴，剪纸制成的持帚女性人形），端坐在钢管椅子里。我冲着这些哭丧着脸的“扫晴娘”说：“哎呀，这个样子不是挺好吗，怎么啦？”
这是我的会社秋山木工的一个仪式现场。无论男女，进社之后都必须剃成光头。
秋山木工为培养木工工匠开展严格的研修训练。学徒4年要一直住会社宿舍，且被禁止使用手机，禁止和家人见面以及谈恋爱等一切个人活动，只有在盂兰盆节或过年的时候才能获得正经的假期。
木工技术自不必说，就连吃饭、写信以及与人说话的方式都要进行全面培训，遭到大声训斥是家常便饭。如果没有彻底坚定的信念，学徒生活是无法完成的。为了让学徒们下定决心，我让他们剃发明志。
我于1971年在神奈川县川崎市宫前区鹭沼创立了专做定制家具的工厂“秋山木工”，当时我27岁。加上我创业团队一共3个人。刚开始接到的都是一些小活，渐渐地有客户给我们下大单了。现在，我们已经在为宫内厅、大型百货公司、高级宾馆、高尔夫球场、高档品牌专卖店以及美术馆等各类用户制作家具了。不仅家具大件，即使如画框、镜框一类的小物件，只要是用木头制成的，我们都会根据客户的要求，严格按程序去做。
也许有人会问：在这样一个经济不景气的时代，为什么并不便宜的定制家具会受到青睐？为什么顾客追求的不是大量生产的廉价商品，而是工匠的服务？其实，我的会社不同于一般的会社，我们有完全不同的人才培养机制。
秋山木工采用“学徒制度”来培养和教育员工。所谓“学徒制度”，是指从江户时代开始，在日本风行了约250年的一种培养商店老板的制度。当时的做法是，徒弟住在师傅家里，给师傅干活，师傅不发工钱，但提供衣物和膳食。师傅教授徒弟知识和技能，培养其成为店老板或工匠。秋山木工采用的就是这种制度，以此培养新入员工成为真正的木工匠人。
在秋山木工，入社开始的4年时间为研修期。研修期间，学徒一边给工匠师傅打下手，一边学习基础知识，这就是所谓的“屈居人下”时代。为了让学徒在4年时间里能集中精力学习，会社要求他们全部住在会社宿舍，过集体生活。在这里，他们要承担做饭以及打扫车间等杂事。在工作现场，学徒们一边帮师傅干活，一边学习家具制作的基本技能，包括工具的使用方法以及相关材料的知识等。
我的会社现有30名员工，其中约半数是这样一些以“徒弟”身份工作的人。4年“屈居人下”的研修生活结束后，考试合格者将名正言顺地成为真正的工匠。从成为工匠的那天起，待遇就不同了，叫他们的时候，我不再直呼其名，而要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君”字。
学徒制度规定，出师后的弟子要在自己学习技能的地方干几年活，以此报答培育之恩，自古至今，一直如此。我们的学徒在成为工匠之后，也要被派遣到会社旗下的集团成员单位，到工厂里去一试身手。生活方面，他们一般会搬出集体宿舍一个人住，成为名副其实的合格工匠。技术上的指导由各工厂的前辈或社长负责，但在行为举止方面，仍然由我继续直接教育。一旦发现他们出现骄傲自满的苗头，我会立刻当头棒喝。
在学徒以工匠身份工作4年后，我会让他们自动退职离开会社。退职后，或单干，或进入其他会社，或出国，自己选择。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进一步提高他们的技能水平。
我在创立会社、雇用员工的30年间，始终按照这一套方法在做。如今，这套方法已经为秋山木工培养出50名职业工匠，其中多人还在每年一度的“全国技能大赛”（工匠竞技大赛）上获奖，2005年甚至有人得了金牌。
研修期间，学徒们要一边做宿舍和工厂里的杂事，一边参与现场的工作，工作之余还要为一年一次的展示会准备自己的作品。
也许有人认为不那样做他们也能成才，但我坚持“匠人的品性比他的技术更重要”的理念，所以严酷的学徒生活是他们一定要经历的。
考虑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过得了严酷的学徒生活，所以我们特别重视入社前的面试工作。一般会社的面试时间是30分钟，我们的面试时间长达3小时。此外还要让他们参观工厂，和入社后的学徒进行谈话。如果决定录用某人，我们都会去他的老家，对其父母进行面试，这个面试过程至少也要花3个小时。因为整个学习期间都要经受严酷的生活考验，我需要了解做父母的是否真有让孩子成为工匠的决心，并直到他们完全同意为止。
我之所以坚持运用“学徒制度”来培育员工，原因在于我本人得益于该制度，并最终成了一名真正的工匠。
我小的时候，家境非常贫困，每天为吃饭发愁，经常要向周遭的人家借米度日，完全无法安心学习，成绩不是差就是劣，连文字都不能流利读出，直到上中学二年级时才能正经书写自己的姓名。
性格上我也有些胆小怕事，一到人前说话就紧张，结果想说的话总有一多半说不出来。作为这样一个人，我今天能成长为合格的木工匠人，完全是因为“学徒制度”让我学到了高超的技术，同时也离不开周围人的热情鼓励。因此，我要继承这项培养我成才的优秀育才方法——学徒制度，希望它能为我们的下一代造福。
小时候，曾听村里的老奶奶说过这样的话：“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我想，如今的社会正在向她所说的那种时代回归。日本社会正处于漫长的转型期，终身雇佣制度被废弃，让我们所处的就业环境变得非常不稳定。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日本古已有之的学徒制度和工匠精神。
培养通行全球的工匠人才以回报社会，这是我现在的奋斗目标。文| [日]秋山利辉（有删节）
来源： 城市快报（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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