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陆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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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是一个梨花烂漫的午后，我穿行在古老的平江路上。
正是早春时节，路旁的老宅前，有三三两两的苏州老人，坐在藤椅上聊着天，晒着太阳。岁月静好。
温暖的春风拂过翠绿的小溪，岸边，有一群孩子们支开画架，正拿着绚烂的水彩画笔将春天描绘。
突然，我在画画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位老者，他戴了顶鸭舌帽坐在孩子们中间，也支着部画架，正对着河对面的老宅，一笔一画认真地画着。
我觉得好奇，他看上去和那些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老人们年龄相仿，可是，他怎么就挤在小朋友的圈子里画着画呢？
看上去与我一样有疑虑的人不在少数，只一小会，老人身后就围了好多游客。
“老人家，您今年多大了？”有陌生人问。
“73岁了。”
“那您画画画了多少年啊？”另一个游客问。
“我70岁才开始学画画，今年才3岁。”
今年才3岁。老人的话击中了我的心。3岁的老人，这是多么豁达的人生思维。岁月没有老去，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仿佛看见春光中有朵新生的花开放在老人沟壑纵横的皱纹里。
二
他住在我家楼下。没有子女，与老伴相依为命。
他俩仿佛连体儿，在任何的公众场合，总是成双入对，十指相扣。有时，我看见他们一起携着手去菜场；有时，在小区公园里遇见他俩在散步；有时，和他俩在超市里碰到，一人抱着袋薯片，一人在挑巧克力……
后来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突然不见了他俩的身影，直到四月的某一天，我看见他把垃圾箱边的一只流浪猫抱回了家。
再见到他时，是在小区组织的沙龙活动。他带来一叠新书，说是赠送给小区的邻居们看。
书的封面是淡淡的粉色，一朵素洁的白兰花静静地开放。
“她喜欢白兰花。她说夏天里，白兰花是最天然的香氛。所以，我把书名叫做《记忆中的白兰花》，相信她会喜欢。”
“这里面的文章都是她从前写的，在她走后，我将文字整理出来。”
我本来以为，当他说到已经驾鹤西去的她时会流泪，可是让我诧异的是，他瘦削的面孔却在阳光中微笑。
原来，自她离去之后，他开始着手整理她的文章，有些文章他甚至从前没有好好读过。当他沉浸在她的文字中，他惊喜地发现她复活了，那些美好的往昔，又一幕幕归来。
“只是换了个活着的方式，”他说，“她还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将她未了的心愿一一实现。”
望着淡定如水气志如神的老人，我的眼睛濡湿了。
冰心老人曾经说过：“生命从80岁开始”。生命的华彩和年龄无关，就如尘世间，有些花绽放在清晨，有些花绽放在午后，可有些花，是在深夜才绽放出最沁人心脾的清香。时光不老，我们还年轻。夕阳西下的黄昏里亦可以编织出人生最灿烂辉煌的锦绣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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