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天气放晴，豫西山区普遍开始秋耕、秋播。作者和同伴们在山区拍摄秋播景象时，发现一块没有收完的玉米地，边上停着一辆草车，一头牛，还以为耕地主人准备用牛犁地，于是走上前询问。要知道农业发展到现在，即使较为偏僻的山村，大多数也都是使用拖拉机旋耕或者微耕机犁地、耩小麦了，传统农耕的主力--耕牛，现在已经主要用来吃肉了。
一位中年大哥看到我们，走了过来，也不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先问带火了没有。点上一根烟，大哥告诉我们：他姓贾，今年45岁，在家里养了几头牛。这是邻居家的玉米地，因为家里没有人手，到现在玉米还没有掰完，他过来帮着砍玉米杆，拉回家喂牛。
贾大哥身上穿的衣服还是30年前流行的款式，问他是不是为了干活，专门换上这种淘汰的服装，贾大哥一脸茫然地说：“我平时都是穿的这呀，咋了？这是我大哥穿过不穿的衣裳，我穿着正合适。”通过交流得知，贾大哥兄弟四个，他是老四，大哥二哥结婚后分了出去，他和三哥、父亲一起生活，这辈子基本没有离开过村子。贾大哥没有成家，问他为什么，他说怨自己太挑，好的说不来，孬的看不上，女人太麻烦，光知道花钱享受，不想要。
“我一年能卖两头牛，一头大的，一头小的。也不捣（欺骗的意思）你，我喂牛喂了快30年了。”要是按照贾大哥每年卖两头牛的说法，这些年来也算存了不少钱了。贾大哥说，“俺们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搬走了，原来俺一道街5家人，现在就俺两家了，他（耕地主人）前几年也没有在家，给人家开车的，去年才回来。俺跟俺爹种了十几亩地，不图打粮食，就图要麦秸、玉米杆，好有草喂牛。”
贾大哥居住的地方属于丘陵山区，土地比较保墒，玉米杆长得很粗壮。贾大哥不会捆，83岁的老父亲帮他把玉米杆捆起来，他再背到草车上。“我爹年龄大了，背不动，我不会捆，光散，他捆，我背。卖牛钱，俺俩花。”
“草车”是贾大哥对牛拉板车的称谓。相对于普通的板车加宽、加长了一些，尾部有两根直立的木杆，能够固定草料不向后滚落。装上十几捆玉米杆之后，贾大伯过来捆扎草车。贾大哥背过来一捆草，扔在车上，又向作者讨烟，点着后斜躺在地边草地上，看着他爹整理车上的玉米杆。“我不会套牛，牛上套，都是他弄。”贾大伯喊他过来稳住车杆，贾大哥却说：“看你那笨气，自己可弄了，套个牛还得叫我……”
拉牛的时候，耕牛正在吃草，有些不情愿，奋力甩着牛头，意欲挣脱。贾大哥抽出来一根玉米杆，走到侧面，抽打扭屁股，耕牛无奈挪动了几步，却趁势翘起尾巴，尿了一泡，尿液溅到贾大哥裤子上。贾大哥向后一跳，骂了一声：“再能，再能明天给你卖了，卖到牛肉汤馆子里，杀了吃肉。”
贾老伯整理好车上的草，用两块土坷垃止住车轮，过来把牛套上车，让贾大哥驾辕，他在前面牵牛。贾老伯对儿子有些无奈：“这娃子小时候害过病，脑子有点不照路，说话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听了就当说笑话。”问老伯：贾大哥真的45年没有去过县城？“要说去过也没去过，说没去过吧也算去过，今年他妈有病住院，到最后那两天，他哥咪（当地方言：叫车、租车的意思）了个车，直接把他拉到医院，在那里头两天，倒是也没有出去转过。”
牵牛走上山顶公路，已经是中午时候，远处的村子里升起了炊烟。两人、一牛、一狗，拉车走在山顶，形成一幅充满乡土气息的画面。“都晌午了，你们不走吧？跟着我去俺家，没好的有赖的，吃碗面条还是有的。”贾老伯招呼我们。
贾家的院子是一座豫西传统的四合院，院墙原本是夯土墙，不知什么原因塌掉了一边，大门楼也有些变形，再加上最近连续下雨，地面泥土湿透软化，大门楼地基走形，似乎正向一边倾斜，只好用几根木杆顶住。左侧的两间是厨房，右侧的两间砖墙平房是老三的房子。贾大哥和父亲住上房，一人住一间。
贾大哥的腰里挂着一串钥匙，钥匙其实只有一把，6把掏耳勺，3个剪指甲刀，两个酒起子。作者问他：“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啥？不嫌沉吗？”贾大哥说：“玩的，他们给我的，我记性不好，放家里会忘了搁哪儿了，干脆都绑在身上，不会丢。”
贾大哥的腰间还有一个手机包，里面放了很多碎纸片，上面请人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我没别的事，就养牛，不管谁来看俺家的牛，都说养得好。牛贩子太可恶，不想掏好价钱，我就叫人给我写上电话号码，见人了给他们，谁要是买牛了，给我打电话。”贾大哥的电话是那种不超过200块钱的大块头，显著特点是报时、来电声音特别大，作者存电话号码的时候，拨打了一下，里面传来一句挺好听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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