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下绿地里也不知是谁种了一丛萱草。萱草花的品种非常丰富,但唯有开出淡黄色花朵的萱草花才可食用。我们叫它黄花菜或金针菜。
这丛萱草每年初夏时节都会开出有着长长花萼淡黄色的花。每当我从它旁边走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住脚步观看一会儿,因为这丛黄花总是触动藏在我心中的那一片花海。
第一次认识这种花是在北大荒。那时候我在连里负责放牛。初夏北大荒的草甸子里开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那天我放牧的草甸子上就开满了一种有着长长花萼淡黄色的花。我叫不出这种花的名字,但看它的花朵特别像我们吃过的黄花菜,就采了几朵。回到连队询问连里的老职工,得知这种花果真就是黄花菜,并且告诉我要采还没张开的花蕾,用开水烫一下晒干。我欣喜若狂,那一阵子出去放牛总是背上一个大书包,把牛轰到草甸里就开始采摘那些没开张开的花蕾,回来烫一下晒干。那年冬天回京探亲,我带回一大包干黄花菜。北京人哪儿见过这么多的黄花菜,那时候只有逢年过节,副食本上才供应一两,家里也就是吃打卤面的时候放上几根。
第二年的夏天,我从兽牧班调到了机务排,分到高志强的拖拉机车组。那年春天,连领导又在离连队较远的地方发现一处地势较高的荒草甸子,决定把它开垦出来。那天志强和我开着拖拉机来到这片荒地时,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这处草甸子里开满了黄花,就像人工种植的一样,一片连着一片,望不到尽头。蓝天白云下,轻风掠过,黄花慢慢地摇曳,像是荡漾着层层黄色的波纹。置身在这花海中,让你立刻产生一种莫明其妙的兴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花海,也第一次体会到:一朵花独立存在时也许感觉不到它有多么美丽,但当它连成一片花海后,则会给人带来多么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心灵的震撼。当时志强开车,我负责扶犁,真是不忍心按下大犁的手柄。拖拉机拉着大犁,在这黄色的花海中穿行,身后立刻变成一片黑色的土地。我坐在犁上,用手抓着从我身边掠过的黄花,一会儿手套竟变成了淡黄色。以后这块地被连里定名为“八号地”,是连里面积最大,土壤最肥沃的一块地号。
如烟的往事,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现在这块土地已经是亩产超千斤的稻田。现在经营这块土地的人们,也过上了住高楼,开着小汽车下地干活的小康生活。但开垦那片土地的知青们都已经到了老年,成了过往的“黄花”。有的人甚至已经故去,志强就离开我们十多年了。
回到北京后,才知道这种黄花叫萱草。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母亲草”。这种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忘忧草”,代表“忘却一切不愉快的事”。花语也是“忘却”。但是我只要见到这种花,就会想起:那块曾经的亘古荒原,那片黄色的花海,那才是这种花的大美。更不会忘却:为了开垦那片土地,贡献了青春和热血,现在已经离我们远行的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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