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与“有所为”
本文整理自第13届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大会第一日（2022年12月29日）下午的分会场1：“沙盘游戏与积极想象”中，江雪华老师的报告内容，原报告主题为：“'无为’与'有所为’——积极想象在儿童沙盘游戏中的运用”，内容有所删节；经江雪华老师授权发布。
在沙盘游戏过程，儿童可以借助非语言的方式宣泄积压在无意识中的情绪与感受，再现无以言说的创伤体验，而要达成创伤疗愈与心灵转化的效果，积极想象常常在其中发挥着创造性的作用。
何为积极想象？积极想象的英文表达是Active Imagination，所以这里的积极并不是positive。积极想象的积极意味着活跃、主动地起作用。在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的工作中，积极想象意味着积极主动地与无意识进行沟通和联系，是通过自我表达的形式来吸收无意识的方法，我们需要提升意识的主动性和承受力来获得沟通无意识的目的。
大家已经熟知荣格有关于心灵的结构，在与儿童开展沙盘游戏的过程中，我们可能会遭遇他们的个体潜意识的内容，带有情绪基调的情结与创伤会以他们所擅长的方式显现出来，我们也可能会遭遇集体无意识的原型意象表达，英雄、阴影等原型意象会在沙盘中涌现集结，直至开启自性的旅程与现实的转化。
在谈及心灵的疗愈与转化这一话题时，我非常喜欢借用复杂适应系统这一视角来加以阐述。每一个心灵就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当这一复杂适应系统尝试去适应环境时，“适应性造就复杂性”，所以每一个心灵都以他们独一无二的方式运转着。一个足够良好的系统是对当前环境的一个适应性结构，是一个远离僵化的状态，能够随着系统内在结构或环境的变化进行重组。
作为一个沙盘游戏师，我们常常会遇到对外在环境表现出适应性不佳的儿童，他们作为一个生命个体，并不是孤立存在着，他们的状况与他们的家庭遗传与教养息息相关，所以在与儿童工作时，我们可以自然而然地运用系统观的视角，我们会去考虑儿童所表现出的发展与适应不良的状况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家庭支持情况如何？处于什么发展阶段？是否合适进行沙盘游戏？以及工作方向、工作困难等问题。
沙盘游戏非常契合于儿童游戏的天性，是针对儿童个案开展心理干预最常用的工作方式。所以当家长带着儿童来寻求帮助时，我们只要有沙盘、沙子和沙具，很容易就可以开始工作。但是这样的沙盘游戏是否能够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积极想象效果呢？这一点值得我们作进一步的探究。
积极想象的工作要领包含着意象的自发涌现、观感意象、表达意象、探寻意象所蕴含的意义，直至能付诸现实。从工作技术角度来讲述积极想象在沙盘游戏工作中的运用时，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但似乎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儿童会自发地在沙盘中玩耍，意象就自然而然地涌现，结构化的意象会让人感觉有一定的心灵结构与秩序的呈现。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儿童的沙盘游戏是沙、水与沙具的混沌呈现，不匹配成年人的逻辑框架。要去观感，困难重重，如果进行表达，更是担心自己的投射会扰乱了儿童的心灵世界，所谓的共情并不那么容易做到。
儿童主动邀请咨询师参与游戏过程，要不要参与，参与到什么程度？儿童在现实发展中困难重重，要不要结合现实做一些工作？
所以在实际开展沙盘游戏工作的过程中，咨询师常常需要处理自己的焦虑：我该做些什么？我就坐在那儿看着儿童游戏就有效了吗？同时还常常疲于应对家长的焦虑：孩子又在学校惹事了，孩子还是不能好好写作业，孩子的情绪非常糟糕。我们在一团混乱中，无为还是有所为，焦虑、自我怀疑、挫败……
01
与父母工作
面对一个深受家庭系统影响的儿童个案，一定要做相应的父母工作，所以我把父母工作放在了“有所为”的第一点。
我们需要共情父母，鼓励父母谈论问题，而不是让他们因为愧疚而掩盖和回避问题；我们需要评估父母及其他家人与儿童的交互作用，帮助父母理解孩子的感受、了解孩子的发展状况，加强和改善亲子关系，提升父母亲的亲职能力与自信。
能否开展足够有效的儿童沙盘游戏工作与父母的参与态度密切相关，如果在与父母沟通时发现父母没有足够的内省力，一味地将问题外归因，并且自己有冲动控制问题，会责打孩子，在咨询师的反馈后依然不能改变自己的方式，或没有动力改变自己，这样的父母一定无法与咨询师达成良好的合作联盟。
02
对儿童的心理评估
对于儿童的心理评估也是一定要有所为的，评估内容包括依恋发展、建立关系的能力、心理发展阶段、成长中的创伤、想象与象征的能力，在行为、躯体、情绪、意象、认知、意志方面的表现……
并不是每一个儿童个案都可以进行一段有效的沙盘游戏工作，我们需要评估儿童是否可以有效利用咨访关系，是否可以进行富有想象力的游戏表达，是否固着于行为化、躯体化、情绪化而不能借由意象表达来启动心灵与认知的发展。不能开展有效的沙盘游戏工作的儿童个案，只能采用其它的干预方式。
这样的心理评估在决定是否进行一段足够长时间的沙盘游戏之前要做，在已经开始工作后，还得持续地进行动态评估。
03
建构自由、安全、受保护的环境
当儿童的沙盘游戏工作开始后，我们所熟知的就是要提供一个自由、安全、受保护的环境，这是“有所为”的又一重要方面。
建构一个适合于儿童心理发展的容器，安全稳定的物理环境很重要，我们要尽量保证儿童在一个稳定的沙盘室里进行他们的沙盘游戏。变换了沙盘室后，或者沙盘室中有别的干扰因素时都会造成一些不确定的影响。
咨访关系当然就更重要了，咨询师对移情与反移情的觉察是无法回避的话题。以来访者为中心在儿童沙盘游戏中也非常重要，例如儿童的主动邀请我们互动，需要去到以他们为中心的角度去感受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们从对咨询师回避到主动建立关系，就是一个大的进步，咨询师可以适当地与儿童互动；如果他们固着于对关系的依赖与控制，咨询师就需要以合适的方式来处理这种依赖与控制。涵容与抱持是我们时常提到的咨询师的工作状态，尤其是对有着前语言期客体关系发展需求的儿童个案。但是我们又需要建立适当的边界，让儿童接受必要的规则与限制。涵容与抱持是帮助儿童心理化发展的重要关系状态，并不意味着一味地纵容儿童付诸行动的破坏与伤害性行为。
在这样一个自由、安全、受保护的心理发展容器里，咨询师才可能无为地静待沙游过程的自然进行，并且需要放下思维的逻辑，跟随直觉的看见、体验与顿悟。要做到这样的无为，与父母工作的有所为和对儿童心理评估的有所为都提供了必要的保障。
04
儿童心理发展的向导
接下来的“有所为”也非常重要，我将这一层次的有所为概括为儿童心理发展的向导。首先我们要明白儿童的游戏语言，观照沙盘中呈现的意象，必要时镜映儿童无意识的感受，用爱疗愈儿童的创伤。还需进一步聚焦核心能量，联结过往、当下与未来，适当的意识引导，转向现实层面的发展。
总结
总结一下，在沙盘游戏工作过程中，无为地见证儿童的沙盘游戏历程，既看见他们的创伤、情结与阴影，也照见他们的资源、发展与转化，并且要在父母工作、儿童心理评估、心理发展容器的建构、儿童心理发展的向导方面有所为。
儿童在沙盘游戏过程中显现出他们的内在心灵，“现”字很重要，有玉石有待看见，咨询师看见他们心灵的世界，这个“见”既需用眼，更需要用心灵、用直觉，继而和儿童一起去观照这些心灵的意象。“观”字有凝视、审视的内涵；深情的凝视与有智慧的审视，启动儿童心灵的重建、发展与变化。
咨询师也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向父母传递信息，维护咨询室内的发展与变化，并且带动咨询室之外的改变。儿童心灵的变化会逐渐地在更多层面、更大的系统中持续进行着，从原来僵化的、适应不良的状态转变成灵活的、变通的、适应足够良好的状态。这是我们从事儿童沙盘游戏工作所期待的工作效果，也是我们工作价值与工作意义的体现；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独特的生命个体以他所特有的方式自如地运转起来，绽放出生命的光彩，没有比这更值得欣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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