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化大桥直街

陈鸣达

常人的心理往往是，拥有时并不珍惜，失去后才感惋惜。当直街存在时，许多人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它的存在阻碍着城市的发展，巴不得它立马消失。然而，一旦真的消失后，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又开始回忆直街，怀念直街，有的还为之惋惜。

奉化人是不能也不应该忘却直街的。历史上的直街曾与奉城居民的生活戚戚相关。从民国初到上世纪60年代，直街一直是奉城的商业中心，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奉城居民日常生活必需品大多来自直街。

地处桥东岸的直街，并非南北垂直，而是有点斜，西南———东北走向，街面路宽3米，全长480米。走进直街的主要通道南北各一条，南与新桥相连，由西向东过新桥左转为沙滩街，直行便进入了直街。北与横街（现惠政东路）相接，走过惠政大桥右转是沙滩街，前行数十米右行即是直街。除了南北两条主要通道外，直街东西两侧还有众多的弄堂，西侧有宋家弄、高道地弄、泥螺王弄、台门弄通向沙滩街和县江，东边有卢家弄、陆家弄、刘家弄、葛家弄与汽车路相连，构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路网，人员、货物进出直街十分便捷。吾辈亦晚，第一次走进直街、认识直街已是上世纪60年代。文革初期，在溪口读初中的我与同学翻山越岭步行到奉城，在县政府门口静坐。久坐无聊，几位同学相约游中山公园、逛直街。那时的直街虽过鼎盛时期，但商业氛围依然很浓。

直街两旁设有水果店、黑白铁社、钢笔店、秤店、照相馆、百货店、寄旧商店、钟表店、缝纫店、缸瓶甏店、南货店、箍桶店、皮箱店、理发店、皮鞋店、打铁店、竹纸用品厂、绣花厂等等。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八九十年代我在县城工作，岳父母家又在沙滩街上，使我有机会经常近距离触摸、凝视直街。这时的直街虽然不再是奉城的商业中心，显得冷清，但依然保持着辉煌时期的历史记忆。硕大厚重的沿街石铮光发亮，下雨天行走在沿街石上，由于有屋檐挡着而不必担心被雨淋。原先店铺的排门虽已不再早卸晚装，安静地站立在那里，但我似乎听到当年每天早晚装卸排门时发出的“嘭嘭”声。

直街成为商业中心，缘于奉城的政治生态和直街优越的地理位置。不像现代城市，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大多融为一体。在重农轻商的传统社会里，商为官者士者所不耻。城里厢作为官衙所在地的政治中心，是容不得商的存在与发展的，商人们只能到离城三里地的大桥安家。

此外，直街紧靠县江，距江最远处不足百米，并有沙滩街作屏障，既安全又便捷。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水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早在百年前，大桥脚下的河埠头就停靠着众多的航船，船直通宁波等地。奉化本地的山货通过县江运送到外地，而本地居民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通过县江源源不断地运回奉化，进入直街的各家商铺。

直街是名副其实的商业一条街。清一色的双层砖木结构建筑，完全按照商业经营的需求进行建造，所有建筑东西朝向，面向大街，一层作店铺，二层为库房或主人的卧室。店铺的木制或石制柜台高大而坚实。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人文历史的承载者。围绕直街的各条弄堂内建有大批民清时期的民居建筑。这些建筑格调统一，简朴实用，是奉城民居建筑最集中、最具代表性的区域。从某种意义讲，是奉化民居建筑的活标本、博物馆。进入陆家阊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宪宗成化十五年（1479）旌表当时奉化县学生员（秀才）陆洪孝行事而设立的“陆洪孝子门楼”。门楼为三开间牌楼式建筑，面宽9.35米，进深4.9米，占地45.8平方米，东西走向，彩绘斗拱，石柱门框。门框上方有一横匾，上书“明旌表生员陆洪孝行之门”，正门的两边刻有明提学郑纪题的褒奖诗句：“我司风化恨难敦，今喜经过孝子门，哀泪三年浇柏陇，皇恩千载贲花门。”不失为孝慈文化教育的好教材。直街中材质讲究、墙高院深的建筑物要数汪家阊门。据说汪家祖上为官，后代行医，积下钱财，倾其所有建造了这幢房子。当年太平天国军队途经奉化，曾驻扎这里，足见规模非一般。

如今，记忆中的直街尚在，现实中的直街不再。唯存两块历史的碎片：陆洪孝子门楼被孤零零地安置在县江岸边，汪家阊门则被迁移到了滕头村。触景生情，睹物思古，给曾经居住在直街或对直街怀有情感的人们带来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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