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报：菇荻

菇荻

天渐渐地暖起来了，风大吹面不寒，柳丝儿款摆吐翠；草色不需遥看，已是满眼青葱。去公园散步时，看着湖畔的绿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到陂里挖野菜的情景。

过去的农田不像如今这么齐整，这么单调，野菜野草随处可见。地头、沟塝、小道旁，茔盘、荒地、水井边，荠菜、灰菜、苦苦菜，野葱、野蒜、野韭菜，艾子、蒿子、曲木芽，车前、苜蓿、马舌菜，应有尽有。当然，不是所有的野菜都能吃，也不是所有的野草都不能吃。譬如说菇荻，就是一种茅草，在它离地六七寸时，轻巧地将其顶梢拔出，再扒开鼓鼓的苞，一条毛毛绒绒的小尾巴脱颖而出，白白嫩嫩抖抖的，绝对是纯天然的小清新，含在嘴里，软绵绵，甜滋滋，滑溜溜，清香沁脾。有童谣唱到：“菇荻菇荻，抽筋扒皮，今年吃了，明年还你。”

原以为菇荻只是胶东乡间才有，翻书一查，南方北方都有，只不过称呼不同而已，古书里也有记载。在《诗经》里，称这种野草作白茅，《本草》类古籍解释说，其根牵连，谓之菇；其叶如矛，谓之荻。菇荻，亦称菰荻。明代高启《夜泛湖至东舍》诗云：渔村港头初月上，鹅鸭不惊菰荻响。读来有点纳闷，菰荻怎么会响呢？再一想，对啦，是拔节的声音。在农田里，秸秆类作物都有拔节的声音。不过，大白天是听不到的，一场春雨或是刚浇过水，夜深人静之后，这种声音特别清晰。我们到野地里拔菇荻时，也会听到“吱扭”的一声，艮艮的，涩涩的，难舍难离。按照植物学的说法，我们拔出来的菇荻，其实是白茅尚未开放的花蕾。南宋范成大的诗句“茅针香软渐包茸”，说的也是菇荻。

菇荻属于春天，待天气一日暖是一日，破苞而出的菇荻，逐渐老成起来，就变成一穗穗芦花一样的樱子，白茫茫连成一片，齐刷刷迎风摇曳。

菇荻，菇荻！说出来朗朗上口，听起来富有韵律，更有那么一份亲切的思念萦绕在心头，仿佛那菇荻的清香，淡淡的，似有若无。（文/王兆贵）

附注：本文原载《大公报》大公园，署名贝一中，责任编辑唐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