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猎德村是天河区津津乐道的都市传奇,那么海珠区房叔房姐的致富故事,则要从琶洲新村讲起。经历改造与新生。现代、传统、喧嚣、财富、民俗、生活、原住民、外地人以多维形式粘合在一起。继「没有人能离开猎德村」之后,我的脚步开始移向琶洲新村。置身其中,没走多远,就被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包围。沿着街边五花八门的店铺,与熙攘的人群插肩而过,外卖员正在扎堆吃饭,租房中介们开始换班,明码标价的牌子挂满路边铁栏,定睛一看,心跳加速。走到新港东路,面对气派的牌坊,一种无形的边界感将距离拉远。最终,好奇还是战胜了顾忌。幢幢楼房,绿树浓荫,老人在玩牌,年轻人牵绳遛狗,没有广场舞的吵闹,一派和谐。近在咫尺的天暮塔、中悦广场、叁悦广场从楼宇的间缝里探出身躯,状如巨兽,令人瞩目。电梯上到高层,珠江、大船、琶洲塔、小蛮腰、广交会展馆尽收眼底。还有很多深处的小风景,翻越地平线,占据本就饱和的视野。中介陈姐很坦诚,房源价格都差不多。单间3800元/月,两房6800元/月,三房8000/月,不含水电、物业,每年会合理递增。她说,住在琶洲新村需要一定实力。
「租房的人分为两类,一是送孩子读书的家庭,村口有金碧幼儿园和执信中学,广州都能排上名。另外就是在琶洲大公司上班的人,他们收入很高,还有租房补贴。」
几天前,陈姐接待了一位90后租客,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做游戏的,年薪竟然过百万。
一纸租房合同,让许多人找到理想生活。
也有人因此离开。意外的是,他们属于琶洲新村最早的一批租户。
2014年,方方大学毕业来到琶洲新村,三房二卫一厅,住了5个人,房租均摊下来不到1500元,她坦言,还能接受。
「虽然当时的小区不够完善,周边商业几乎荒凉,没有餐厅、电影院、奶茶店,地铁口再走远点甚至是一大块农田,但不妨碍我们对这里的喜爱。」
万胜广场、保利广场相继入驻,琶洲美食城衬托夜色。附近的高楼越建越多,比拼着速度。江景从180°变成90°,远眺不再深邃和幽远。方方说,小区年轻又苍老,中间阶层有点压力,上班时间一到,世界都变安静了。2020年夏天,方方离开了琶洲新村,带着不舍。不过,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成批涌入。
打开豆瓣租房小组,海珠区寻求琶洲新村的房源占比6成,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更新。
没别的,因为广州只有一个琶洲新村。
明代建村,历经600多年积淀,因扼守海珠区东端,形式琵琶,故此得名。房屋遮天蔽日,仿佛被时代裹挟,又被时代暂时遗忘,野蛮生长,深藏不露。村民梁志远回忆,「那时候,如果哪家发生火灾,村里甚至连消防车都进不来。」杂乱的格局被打破,农田与炊烟被延伸的道路和高楼替代,曾经的古村以新城的规模生长延续,眼皮底下的生活开始翻天覆地。2014年底,琶洲新村最后一辆施工车离去,2500多户村民回迁入住,至此,一个老地方完成了告别与新生。但这里的故事不会就此停止,如果将视野放大,琶洲新村所在的地方,曾经的江心孤岛,已经烟花四处,虎啸龙吟。8号线与4号线在万胜围站相遇,地铁口日日夜夜围满了人。甩着辫子的电车跟随江水开往远方,迎来送往。散步去江边,买菜去黄埔古港,夜蒲去琶醍,约会去广州塔……从春到秋,从冬到夏,琶洲人的日常,成为了别人的向往。电商、会展、商贸、传媒,各自精彩。阿里巴巴、微信、唯品会、小米、科大讯飞、TCL、欢聚时代群雄聚集。一些传统建筑与习俗也被很好地保留,这似乎是广州城市更新的共性——历史与现代都愿意做出妥协,相容共生。村里能看见两座祠堂,郑氏宗祠与徐氏宗祠。青砖灰瓦,雕梁画栋,气宇轩昂,造工十分精致。前者始建于明朝,清朝扩建,十年前再次修缮。每一块青砖都大有来头,源自曾经的琶洲村老房。每一根雕花梁柱都是从东南亚进口的菠萝格木,经得起白蚁侵蚀。后者距今也有200多年,三进三出,明亮宽敞,一方风水塘绵延着血脉,交织着乡情。这份感情贵在淳朴,无法遏制也无法割裂,它与具象化的祠堂连在一起,成为城市里的一片洼地,一处田野。人们能在梦幻的都市狂奔之后找到来路,找到喘息之地。广州只有一个琶洲新村,
五味杂于此,大隐隐于市。
既有时光变迁,人间烟火,
也有落日苍凉,后浪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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