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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外景紀行
身为一枚武侠迷,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能把武当七侠的大名像背三字经(头~几~句~)那样很顺口地从宋远桥数到莫声谷,也很早就痴迷于大银幕上卓一航片花不沾衣的剪影和张三丰道法自然的太极,不过说到亲上武当山还是去年的事情。人过三十,当年情怀已褪大半,倒是侯孝贤一部《刺客聂隐娘》让我游兴重提,片中水墨点染的武当南岩和雾气缥缈的大九湖构成帧帧绝美画卷,令人神往。
《刺客聶隱娘》剧照


武当山是道教名山,跟老子在函谷关有过一面之缘的尹喜就是在悟道后来到武当山隐居修行,将《道德经》的奥义传诸世人。武当二字来自于“非真武不足以当之”,这里的真武即玄武,与南方的朱雀相对,是北方之神,也是水神和战神,因武当诸峰山势形同火焰,又上对火星,须得司水的玄武坐镇,故名。最初以龟蛇合体为原形的玄武经道家演绎,衍变成净乐国太子于武当修道,最终羽化登仙成为玄天上帝的故事,武当山也顺理成章将玄帝作为主神供奉,许多景点至今仍留有与之相关的神话传说。



唐代以来武当山逐渐受到皇室青睐,无论笃信道教将老子奉为先祖的李唐王朝,还是耽迷炼金之术自号道君皇帝的宋徽宗都曾遣使上武当敬奉真武祈求福佑,历代史书中不乏武当道士祈雨灵验而得到皇帝嘉奖的记载。到明代,在北京发动兵变弑侄上位的朱棣为了粉饰自己略欠光彩的行径,加固宝座君权神授的意味,也特别看重北方守护神玄武,武当山因此成为皇家道场,不仅山中大兴土木翻修宫观,而且在金顶筑起与北京紫禁城遥相呼应的武当紫禁城,鼎盛时道人达万余,不少道士甚至被朝廷招揽在御前效力。由于信徒众多,明朝在武当山一度实行了闻所未闻的“香税”(就是上山烧个香也要交税)以充实国库,由此可见当年武当的香火是如何的盛极一时。



今游武当虽不用缴香税,但除却140元门票,还须花100大洋乘坐5A景区标配之一的游览车,经太子坡中转站,再分东西两线至琼台或乌鸦岭。东线终站琼台有缆车可直上金顶,西线途经逍遥谷与紫霄宫,最后达乌鸦岭。现在一般所说的登武当山,其实是以乌鸦岭为起点,穿榔梅祠、探黄龙洞、过朝天宫,经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最终到达金顶,这是自古以来最传统的一条登山路线,今人称之为“明神道”。


我们在武当的游览自逍遥谷始,九月时节,天高云淡,一路山谷葱茏,清溪相伴,行于无人处自能体会一种难得的清幽,景致反在其次了。






始建于宋的紫霄宫是武当重檐歇山式的代表建筑,道家的庄严和皇家的威仪数百年来凝成一股无形的肃然之气萦罩在古朴的宫观与砖石之间。绕过朝拜殿看到紫霄殿的第一眼就赞叹了一下,及至逛完三清阁下来仍不舍就此离去,跟一个在这里修行的小道姑一起坐在它面前又静静赏看了一回,方起身告辞。












"老公老公 那边有个人在偷拍我们哎"






墙上"大海航行靠舵手 革命靠毛泽东思想"的标语依稀可见

俄见一僧一道经过... 红楼梦乱入~


紫霄宫门口的宣传海报 男神和女神 啧啧


心心念念去了南岩,这块朝南的峭壁是武当山最漂亮的山岩(难怪侯导选它来做外景~~),南岩宫就建在这里,但看过古朴大气的紫霄殿,再看修葺一新的南岩宫就觉得失味。尽管南岩宫从元朝起就屡获敕封声名显赫,不过眼前鲜艳欲滴的色彩实在不合我对古建筑的审美,惟有匆匆别过。




被嘉靖贬官后的夏言献福康宁于武当,寿字为其弟子王颙所添。

沐英之子、永乐帝女婿沐昕所书"南岩",曾奉命督建武当宫观



南岩最勾留我的还是侯孝贤在我脑海中留下的那幅图画,在差不多的位置眺望二仪殿,为了拍一张没有游人出现的照片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如愿。期间不少台湾游客经过,听言谈原来也是看了侯导的电影慕名而来,不禁莞尔。


二仪殿有道教信徒们津津乐道的龙头香,冒着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的危险,只为匐临龙首,身悬万丈深渊之上去烧一炷香以示虔诚、希求灵验。就此摔下殒命的人不计其数,却依旧阻挡不了那些深信“心诚则灵”的人们,最后不得不由官府出面明令禁止。










南岩周边尚值一去的还有泰常观(也作太常观)和雷神洞,后者是元代清微派道人张守清修习“清微雷法”的地方。凭此奇术,他多次应诏入大都祈雨,甚至能准确预报下雨时辰,深受蒙古皇帝和太后喜爱,被封为“体玄妙应太和真人”。张守清最了不起的还是率众在悬崖峭壁间修建了南岩宫,虽不及恒山悬空寺险绝,却也是依山而筑,自成规模,张守清也由此成为张三丰之前最有名的武当道士。






翌日五点半,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沿明神道向金顶进发,经榔梅祠、黄龙洞,在朝天宫外的树荫下享用自备早餐。朝天宫是人间与天庭的分界,再往上便是仙界。走在清静的山路中,方庆幸自己的早行,不至受满眼游人的干扰,仙山的意境毕竟还是得从无人之境中体悟得来。







一鼓作气登至三天门,再过朝圣门,金顶便赫然在望了。跟北京故宫相比,武当金顶可算只有立锥之地,然而正是在这千米之高的绝顶,匠人们一样建起了武当紫禁城和太和宫。依山势起伏的蜿蜒宫墙内,一座座红墙碧瓦的道宫鳞次栉比,在云遮雾绕间若隐若现,身处其间,确似有“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飘然若仙之感。








金顶的树都生得仙风道骨






穿过木雕精细的皇经堂,转过一片漆黑的转运殿(铜殿),登上大顶去看屹立在武当之巅的金殿。金殿在明代地位极尊,不仅采用了中国古建筑中规格最高的重檐庑殿顶(一如故宫太和殿),而且只有身份尊贵的皇室成员才能来此参拜,寻常道士信众只能远远瞻拜一下。而今的金殿是游客们来武当的必到之所,小小的殿身周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要静心细赏或拍一张金殿全景几无可能,在一片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中,我们匆匆瞥了几眼便落荒而逃…











沿清神道回乌鸦岭,本打算往五龙宫一游,岂料山路被封,不容游客通过,只能改去狮子峰上的太子坡。太子坡相传是净乐国太子升仙成为玄天上帝前修道读书的地方,龙游般起伏的红墙和蜿蜒九曲的夹道与山势完美应和,又有因“一柱十二梁”被传为建筑美谈的五云楼,也算弥补了未去五龙宫的遗憾。










一柱十二梁


是日最后一站去了琼台中观,看两个道士切磋武艺看到入迷,还有点心痒想上前打一套陈氏太极请道长指点一下。有时想想抛下一切入山修道也是一种别样选择和另类人生,不过想到现在做道士道姑还要看新闻联播,又顿觉无趣得很...








下山后入住武当山青旅,晚上在附近河边吃烤鱼和鸡公煲,另有一种野菜叫节节高,好奇点来吃,味苦,不喜。






第三日又早起,利用半天时间游览武当山脚下的老营景区。老营是明朝大修武当为皇家道场时驻扎民夫工匠的大本营,跟武当山相比,老营景区可谓冷清,交通也十分不便,我们惟有打车先到最远的治世玄岳牌坊,再从那里步行返回,正好经过遇真宫和元和观,最后去另一方向的玉虚宫。


治世玄岳牌坊是明嘉靖皇帝敕建,“治世玄岳”四字乃其御笔亲书。嘉靖帝自幼随父信奉道教,机缘巧合下以一个亲王之子的身份继承了皇位,对玄武神的感激自不必说。



遇真宫为明永乐帝所建,原址传为张三丰修炼讲道之所,“遇真”表达了朱棣企盼能与张真人见上一面的美好心愿,然而惯做闲云野鹤的张三丰对帝王家并无多少兴趣与好感,屡次避开奉召来寻访的使者,所以永乐帝始终未能如愿。


遇真宫旧时规模极大,可惜03年毁于一场大火(原因竟然是附近武校人员用电不当…),仅存的建筑又在若干年前面临南水北调工程的覆顶之灾,所幸专家提案保护,就地顶升,才勉强救下这片古迹。如今的遇真宫只剩孤零零几座宫观,在一片空旷的荒芜之地上显得十分落寞寂寥,特殊时期(看我多紧跟官方口径~)标语尚依稀可见的墙体外搭满脚手架,四下除了我们不见一个人影,教人既觉庆幸又莫名伤感。














从遇真宫出来沿路步行,欣赏了一首贴在电线杆上的歪诗,在约20分钟后拐入一个小村庄,来到元和观。元和观规模并不大,简简单单一座主殿加旁边两座偏殿,一眼便能将整个空间尽收眼底。这里曾是道教监狱,古代道士犯了事,就会被拉来此处审判关押,现如今一个偏殿展示的是十八层地狱惨象,充满了阴森的味道。












玉虚宫我们差点失之交臂,起先将之与老营路上另一处红墙宫观搞混,以为不对外开放,后来又看了看地图,才发现不远处一个超级巨大的方形存在,赶紧叫了一辆摩的前往。玉虚宫是明朝经营武当时在山下的大本营,所以占地很广,四周有宫墙围起,从大门进入后,经永乐御碑亭,沿中轴过一道桥、两重门,才到最后的主殿。主殿玉虚殿是移位后新修的,但宫内依旧保留着原址上遗留下的建筑痕迹,让人得以一窥它曾经的规模。








告别玉虚宫,我们的武当之行也接近尾声,除了五龙宫,大致上想去的地方都已走到,当然最重要是见到了侯导镜头里的南岩。谢海盟在《行云纪》中列出过影片所有外景拍摄地的list, 日后若想不好去哪游玩,对照list择一二处逛逛也是有意思的选择。外景之中,京都大觉寺、高台寺、奈良、山西平遥和武当南岩已然走过,下一站,会是哪里?



TIPS:
1、上海到武当山可选择乘下午的高铁到汉口,地铁到武昌火车站换武昌发往十堰的卧铺车,次晨在武当山站下车;也可选择从上海直飞武当山的航班,航程约3小时(豆友补充)。
2、票价一览:门票140(不含紫霄宫和金顶),游览车100,紫霄宫15,金顶27,琼台至金顶缆车上行90,下行80,老营景区所有景点均免票。
3、武当山游览建议至少排两天,山上住宿餐饮主要集中在乌鸦岭和琼台,也就是游览车两条线路的终点站,山下住宿推荐武当山国际青年旅社(武当山市公园路2号)。宾馆建议提早在艺龙或携程等网站预定;餐馆我们这次选择的是乌鸦岭的“味道武当”,量大味不赖,推荐,不过他家纸杯装热饮有味道,最好换玻璃杯。
4、乌鸦岭往返金顶建议上下至少有一程走明神道,比清神道更有味道。
5、金顶一般情况下要避开人潮基本不可能,即使一大清早出发,等爬到金顶人家也已先你一步搭缆车上来,除非兴致好到凌晨四点开始登山~
6、个人觉得武当山最不容错过的三处景点:紫霄宫、南岩、金顶。
7、武当山路边老乡卖的黄瓜味道不错可以一试,桃子则很普通。
8、早起,早起,早起。
photo by teen


补充注释:
单檐:一个屋顶
重檐:上下相叠两个屋顶
庑殿式:规格最高古建筑采用的屋顶式样,由五条屋脊组成,也称四阿顶。

歇山式:规格仅次庑殿式的屋顶式样,由九条屋脊组成,也称九脊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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