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歌曲，是诗歌与音乐的高度融合，诗歌赋予想象的空间，音乐赋予了情感的寄托。艺术歌曲的诞生，将诗歌与音乐的创作推向了新的高度和新的境界，一首优美而富有意境的诗歌常常引发多位作曲家的创作激情，在中外音乐史上留下一首首“一词多曲”的艺术歌曲佳作，如舒伯特和勒韦的《魔王》、陆在易和周家声的《水调歌头》。
“诗与乐的交融”系列讲座，由国家大剧院“走进唱片里的世界”艺术普及教育品牌特别策划打造，邀请钢琴家张佳林和女高音歌唱家甘露露对作品进行解读和演唱。该系列首次独创性地从“一词多曲”的视角切入，精选古今中外音乐史上同一首诗歌创作的多首艺术歌曲，以诗为脉，勾勒瑰丽的音乐史诗，以乐为实，具象音乐的复杂肌理，展现艺术音乐创作的普遍规律与个性魅力，为广大音乐爱好者解析艺术歌曲中诗、歌、琴三位一体的微妙关系。
艺术歌曲《月光》的灵魂人物：法国诗人保尔·魏尔伦
保尔·魏尔伦（1844—1896）是法国象征主义文学的代表性诗人，他被誉为19世纪末最伟大的诗人之一。魏尔伦出生于法国梅斯，师从哲学家、文学家让·保罗·萨特，以及当代诗歌的鼻祖斯特芳·马拉美。魏尔伦不仅是诗人，而且深谙古代语言学和艺术，1871年巴黎公社运动失败后，他逃亡至英国，教授法语、拉丁语、希腊语和美术等。在魏尔伦生命中的最后两年，他的诗歌在法国爆红，被誉为“诗王”。他的诗歌优雅精美，善于捕捉瞬间的感受与印象，朦胧中透着忧郁。魏尔伦主张“音乐先于一切”，所以他的作品富有强烈的音乐性和抒情性，不仅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也备受作曲家关注，其代表作有《美好之歌》《无题浪漫曲》《游乐图》等。
诗歌《月光》创作于1869年，是魏尔伦早期作品第二部诗集《游乐图》的第一首，这也是魏尔伦第一首象征主义风格抒情诗。魏尔伦深受著名画家让·安东尼·华多的影响，华多的画风具有浓郁的洛可可风格，笔触轻灵而富有生活的气息与音乐的轻盈性。因而，在魏尔伦的诗作常常充满着半隐半现的色彩和或明或淡的云雾感，魏尔伦的《月光》描绘的正是这样一幅抒情的风景画，将诗歌、绘画和音乐融为一体。
《月光》是一首四行诗，由三诗节构成，描写了一群欢快的人在朦胧月光照射的园林中举办着假面舞会，舞会中歌声四起。“月光啊，忧伤，美丽，静寂”、“照得那纤瘦的喷泉狂喜悲泣”，魏尔伦用音乐、舞蹈、风景画摹画出象征的月光，以景寓意表达了“神秘、忧伤、寂静”等抽象意念，仿佛能看到月光灵性的流泻，感知月光映照下心灵隐秘信息。《月光》大量采用了“叠韵”的押韵方式以及法语鼻化元音，使得诗歌更有节奏的起伏和音色的柔美。
不一样的月光：法国作曲家德彪西与福雷
法国艺术歌曲的真正开端始于艾克托尔·路易·柏辽兹，他称其为“mélodie”。法国艺术歌曲结构精巧简洁，突破了非对称、分节式的创作规范，音乐精致而富有色彩性，曲调优美流畅，和声细腻，注重旋律与法语的有机结合，使得音乐更具抒情性和浪漫色彩。此外，艺术歌曲的钢琴伴奏也从原来的附属地位脱离出来，变得更加独立和具有表现力。法国作曲家德彪西和福雷，是19世纪法国艺术歌曲的代表人物，他们同为魏尔伦的诗歌《月光》创作了艺术歌曲，虽然是同词艺术歌曲，但却体现了两位作曲家不同的理解与音乐特性。
德彪西是法国印象派的的代表人物，他挚爱魏尔伦的这首诗歌《月光》，创作了两版艺术歌曲《月光》。第一版作于1882年，第二版作于1892年，这两首作品被认为是他早期印象派色彩的作品。第一版艺术歌曲《月光》，创作于德彪西在巴黎音乐学院求学期间，音乐结构自由、不规则，虽然创作手法还不太成熟，但是作品中已经显示出他对新和声、新音色的追求，通过柔和的音色变化和钢琴和声化的交织，描绘出月光的朦胧之美。时隔十年之后，德彪西于1892年再次创作了艺术歌曲《月光》。第二版《月光》相比第一版的创作技法更趋成熟，彰显出了典型的德彪西式的语汇。全曲采用三个不对称的长乐句，削弱了曲式结构的逻辑感，9/8拍的复合节拍与十六音符的大量使用，使得乐曲旋律线条悠长流畅。歌曲中还采用了德彪西最钟情的东方“五声调式”和“中古调式”，异国情调的音阶使得音乐具有了东方气质，中古调式使得音乐更具空灵和神圣感，两种调式将德彪西对声音色彩的使用发挥到了极致，也让这版《月光》更有瞬息万变的光影感。
福雷是承接法国传统浪漫主义到印象主义的重要音乐家，被誉为“法国艺术歌曲之王”。一生创作了100余首歌曲，其中艺术歌曲《月光》最为著名，是其跨入成熟时期的作品之一。福雷的艺术歌曲《月光》采用不带再现的单三部曲式，为3/4拍的小步舞曲节奏，通过调性、音区、和声上的色彩变化，刻画音乐形象，表达心理意境。钢琴伴奏织体多为分解和弦，滚动式地不断推进，使得整首歌曲的旋律与伴奏结合得非常紧密，与歌唱的旋律和诗歌融为一体，让人在音乐声中感受到细柔的喷泉，幽静的夜色，淡雅的月光。福雷《月光》中精致而细腻的音乐风格与魏尔伦精美而微带伤感的抒情诗气质十分吻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诗人的美妙意境，全曲贯穿着典型的“福雷式风格特点”。
魏尔伦，是法国象征派诗歌与文学的领军人物，其作品为作曲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灵感；德彪西与福雷作为法国19世纪末的杰出作曲家，深受印象主义绘画和象征主义诗歌影响，并将之融入作品，将法国艺术歌曲推向顶峰。德彪西和福雷都钟情于魏尔伦的诗歌，他们通过极具个人色彩的创作方式，诠释了对魏尔伦《月光》的不同理解和感受，将音乐与诗歌、画面、意境紧密结合，用音乐语言营造诗歌的氛围与意境，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两位作曲家的创作风格和特点，也为法国艺术歌曲的创作发展留下了深远影响。
文/林莎 郑诗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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