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上海四重奏再次登上《The Strad》杂志的封面。《The Strad》是世界上最具权威性的音乐杂志之一，专注于弦乐。因此成为封面人物，也是弦乐演奏家们的荣誉。对于上海四重奏而言，这实在是名至实归的。他们上一次做封面是23年之前，就他们的水平来说，这个间隔稍稍长了些。
杂志官网的简介中，特别提及上海四重奏近年不断地完整演出贝多芬的作品。国内首次贝多芬四重奏全集的现场也是由他们完成的。除了历史意义之外，演奏本身也给我留下永远难忘的印象。借着他们重登《The Strad》封面的契机，整理过去的一篇乐评，略谈该组合演绎贝多芬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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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四重奏（以下简称SQ）的那次“贝多芬四重奏全集”音乐会时间跨度很大，从2014年9月到2015年5月底，总共六场演出。那六场音乐会我听了一半，感到其中一些杰出的演奏代表了当今的最高水平，可入名演之列。这样的四重奏现场，一生中听几次就够了。
弦乐四重奏被认为是一个“深刻的”题材，确实有很多作曲家将自己的心言写在其中，而贝多芬为古典时期的四重奏做了总结，五首晚期四重奏也是他最后的作品。毫不夸张地说，在德奥音乐的领域，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有近乎神圣的地位。它们几乎是每一个四重奏团都要挑战的高峰，而当一个团体能够出色得演奏这些作品时，他们的艺术生命差不多也就完成了。
我听SQ的演出包括早期杰作Op.18No.3；进入晚期的纽带，Op.74、95；晚期的巨作Op.130、131、132、135及《大赋格》，应该是很能充分反映一个四重奏组合的水平了。将他们的演奏列入顶尖，也是除了唱片之外，比照一些四重奏名团的现场后做出的判断。
上海四重奏的贝多芬全集录音
SQ的优点可归结为四个方面：首先，配合一流又能各自出彩；第二，擅于把握古典派美声；第三，拥有能探索贝多芬晚期深邃意境的修养；最后，就是这个团体对于音乐的热爱依旧鲜活，能被明显地感受到。四位演奏家的配合之默契足以揭示四重奏的精髓，他们各自的实力又是斤两相称，毫无软肋。
风格朴素，却能在必要时爆发激情的第一小提琴；不显山露水，却在关键段落胜任自如，修养不下于首席的第二小提琴；音色醇美，令人心醉的中提琴；还有技巧凌厉，音响雄浑的大提琴。这样的四人组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演奏团体。尽管合作多年，我们会发现几位演奏家依然能享受音乐的乐趣，演奏没有例行公事的成分，这一点的重要可以媲美先前几方面的总合。
上海四重奏灌录全集之前的选曲录音
我听过的部分都可称为精彩，但其中最精彩，让我永志不忘的是第一场演出的Op.132，以及最后一场的全部，Op.130与《大赋格》，以及最后的Op.135。它们是一个四重奏团真正进入贝多芬内心世界的例子，让我们看到在这个世界里，最深刻的也是最自由的。SQ对于Op.130的演绎可说是充分揭示了古典风格的动力感，及那种动态中的平衡，同时让我们看到，贝多芬不是一幅伟大的画像，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该作的第二和第三乐章，很少有哪个团体能像SQ那样犀利地表现出贝多芬的幽默感，第二乐章细微的速度变化中几乎带有开玩笑的成分，将作曲家的幽默表现到近乎辛辣的地步，四件乐器出神入化的配合会让你想在乐章间鼓掌的。第三乐章则体现出这份幽默中典雅的一面。全曲演绎的顶峰无疑是第五乐章的Cavatina，SQ在此奏出令人忘情的境界，深度、美感与真挚，全面超越几年前哈根四重奏的现场。
上海四重奏与巴托克四重奏合作门德尔松《弦乐八重奏》
对于真正的好演奏，听众就会有反应，当晚的Cavatina奏完之后，全场凝神静气的氛围已说明一切。同样将我震撼到心醉神迷的是Op.132，该作是贝多芬最后一次表现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过程，当时作曲家大病初愈，核心的第三乐章是他献给上帝的感恩赞歌。正是在这个乐章里，SQ的各种优点得到集大成的体现，尤其是对音乐气息的控制，千回百转无尽头，接近完美的地步。这样的系列演出都可说是一个文化事件。然而，相对于这个系列开始前的一年，朱晓玫还乡演奏所引发的轰动，这套贝多芬全集所得到的关注仿佛“不存在”。对一个健康的演出市场而言，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注：乐评原载《新民晚报》音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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