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ハナ
一
李铁牛，原名德古拉-海布里斯特-辛拉-纽盖特，中世纪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后被迫从城堡中逃亡，数百年的颠沛流离后定居在中国某首都，最近又因国内房价影响移居乡下，被迫更名。
因为社会现代化进程的加速，无论城乡，吸血鬼的生存环境都开始急剧恶化。案件侦破率越来越高的今天，李铁牛吸食人血的难度越来越大，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过。
李铁牛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幼年误食自尊心果实导致自尊心极强，即使在艰难如此的世道里，他仍是为数不多坚守着底线的吸血鬼。
比如，因为睡觉只睡棺材，所以随身背着一个等人大的棺材，为了避嫌，上书“承接棺材定制服务，电话xxxxxxxxx。”
比如，只吸纯正的人血。
他怀念自己年轻的时候，人类在吸血鬼面前是那样弱小，在自己高贵的族群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只能沦作奴隶。
昔日那个亲手持握长剑开疆拓土的身影，如今却在破晓前的微光中收了扫帚，准备回屋。带上门的瞬间，棺材铺的木牌也被他翻转。
“正在营业”
在农村开一间棺材铺对于吸血鬼来说是很合适的，人们对这个职业的回避可以让他减少不必要的交际。 李铁牛在此定居已经有十数年了，一口敲棺材的手艺在方圆百里都被人啧啧称道。
“李富贵，我说过了，要四十五度。”李铁牛坐下后对坐着的小男孩淡淡开口：“手。”
男孩放下高脚杯，苦兮兮地伸出了手，被李铁牛用戒尺重重一敲，咬了咬牙。
随后他以一个稳定的角度端起高脚杯，将其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悠悠放回桌面上。随后正襟危坐，拿起刀叉，吃起餐盘里的榨菜和馍馍来。
李铁牛看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也没言语，开始沉默地吃起早餐。
即便避世，意外总也是会来临的。
十年前的暴雨天，李铁牛在棺材铺外面捡回了这个被裹在竹篮里的啼哭的孩子，当时刚以极度隐蔽的手法杀人饮血的他有了一个打算——养肥了再吸。
不同人血液的营养和味道都是不同的，他显然对上一个人灵魂的高贵程度并不满意，加上需要隐蔽数年避避风头的考虑，将这个婴儿养大后再吸血显然不失为一个优秀的选择。
于是十年间，李富贵接受了纯正的吸血鬼家族的教养。
小学一年级起他包揽了各个科目的年级第一，再加上用餐期间因为多次用高脚杯喝菜汤，导致装逼指数过高常常被聚众围殴。李铁牛从没有理会过李富贵的哭诉，他只是教他怎么打架。
半年后，全校没人再来招惹这个一年级。
李铁牛觉得这孩子悟性不错，学什么都快。他隐隐有些不太想吸这个孩子了，于是破天荒主动开口问了他，这半年领悟了什么道理。
李富贵答，一般没有人会忍心对一个直接在他面前跪下的人下手。
李铁牛想，要不别等长大了，直接吸了吧。
二
李富贵，天赋和悟性都极高，人也听话，就是心太善。从小便与棺材，死亡这类字眼靠近的他，别说还手，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能心疼上半天。
这在一只活了无限岁月的吸血鬼眼里不是好事，纵观历史长河，心善的吸血鬼下场常常都不怎么样。不过反正养着只是为了吸血，他也不需要这孩子能活得长，除了一些他觉得必要的东西，他很少和这个孩子说话。
李铁牛立给他教养是为了自己看着顺眼，教他打架是保证他能安稳活到能给自己吸血的岁数，传授他造棺材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孩子慢慢长大，他从没有给过他一个所有父母都会给自己孩子的提示——
不要跟陌生的叔叔阿姨回家。
昏暗的小房间内，几个中年男子幽幽看着这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孩。有个人奇怪，眼前这孩子举手投足明明一股贵家子风范，穿得怎么比乞丐还差。
一男子接话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年头有钱人低调就是怕被绑架，根据我多年经验这孩子绝壁是个有钱人的主。那种举手投足装不出来，这次一定能讹笔大的。
“小子，问你话。”那人拍了拍男孩的脸：“想活命吗？告诉我你老爹的电话就可以了。”
李富贵头也没有抬。
这群绑架犯自此开始，经历了怀疑人生的两天。
他们用了半天时间忍耐下李富贵只有被叫名字才会回答问题的设定，随后他说自己饿了，绑架犯抽搐着给他递过去一碗饭，却听到男孩说自己没有刀叉和餐桌不会开动。
绑架犯们给气笑了，跑到隔壁开始搓麻将。
两天后他们明白这个男孩子是认真的，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灰头灰脑地给他松了绑，并用高脚杯给他盛好了白开水。
拿着刀叉享用完一顿丰盛的饭食之后，李富贵用面巾纸擦干净嘴巴。一个绑架犯嘴角抽搐着走上前。
“李富贵，可以告诉我们你父亲的电话吗？”
李富贵吃饱喝足，望着怒火已经积蓄到极点的数个绑匪，不免又开始害怕，他战栗着身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老爹曾经对自己说过，不要给他添麻烦。
绑匪此时已经忍无可忍，伺候这少爷半天，最后连个电话号码都没有问出来。有人提出搜搜身，一顿摸索后只搜出来一把卷尺和一包餐巾纸。
然后他们看了眼地上那个用灰布包住的长方形盒子，原本被男孩背在身上，他们以为是富家子弟学的乐器或是什么球拍之类的东西。
拆开一眼，是个棺材。
承接棺材定制服务，电话xxxxxxxx。
绑匪们沉默了很久，那个在某个转角一眼相中李富贵的绑匪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眼神向老大投去。
老大凄笑：“自己绑的架，含着泪也要讹完。”
李富贵哭了，说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打电话给我爸爸。老大问为什么，李富贵说我家境特别不好，爸爸靠做棺材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你们要不把我杀了吧。
老大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绑架能绑这种考试不及格准备叫家长的既视感，正常的孩子难道不是哭叫着要喊自己爸爸听电话吗？
于是他也哭，对着李富贵说现在世道不好过，自己这些哥们一路拿命打拼过来，不讹点东西没法过日子。于是他打电话给了李铁牛，你孩子在我手上，想办法凑钱来赎吧。
李铁牛说我是个做棺材的，老大说那你也得想办法毕竟这是你孩子。李铁牛说他不是我亲生的，老大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意思意思就行。
老大挂了电话，一个绑匪随口说没想到绑了个造棺材的瘪三的孩子，真是晦气。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那个叫李富贵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松了绑，站在他们面前。他的双腿止不住颤抖，却摆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颤声道：
“我爹不是瘪三，不准你们骂他。”
三
孩子失踪三天，李铁牛始终没有动作，是有原因的。
作为站在吸血鬼巅峰的高级吸血鬼，挑战者自然是不少的，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群绑匪被眼前这个叫西林的吸血鬼施了幻术，潜意识里认为李富贵是个适合下手的对象。
一切只是为了和自己心无旁贷地一战。
吸血鬼喝下更高级的同类的血可以变强，唯一不被强者之血反噬的方法是战胜他。西林慕名纽盖特的名字已经很久了，在历史上他有许多别称，瘟疫之王，枪林大帝，白蝠男爵。自他出生那天起，就不断听到这个吸血鬼的传说，他日继一日地变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战胜这个传奇。
李铁牛接到电话的那刻，两天两夜在密林中的一战刚好收尾。
“男爵，向往着你传奇的我理解你的落寞，选择在这个最坏的时代结束你漫长的梦。”西林的身体已经被毁去大半，他再也无法再生了，即将走向一个吸血鬼生命的终点。
他面前的李铁牛古井不波，依旧是那副淡漠地表情。
“我认可你，名叫西林的吸血鬼，你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还恪守着吸血鬼骄傲的存在。”李铁牛淡淡道：“在战斗中死去是高贵的死法，你很强，但我胜过了你，你可以去死了。”
“正是。”西林笑了笑：“男爵，吸血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还想活下去呢，这样的时代，这样一个无数同类如可悲的蛆虫一般依附人类的时代，永生还有什么意义呢？男爵，为什么不输给我，正是因我比你弱小，我能明白你心中无穷无尽的痛苦。”
“因为。”李铁牛转身。
“对一个可敬的挑战者展现所有的实力，也是高贵的一部分。”
西林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他的身躯在透过树梢的阳光中逐渐随着微风散去。
“男爵，我已经得偿所愿，可以结束我漫长的一生。”
“你呢，你还要活到什么时候呢。这样的时代，你还要活到什么时候呢......”
李铁牛缓缓撑开了黑伞，他背起沉重的棺材，向着一片洒满阳光的青绿草地走去。
“就快了，我的朋友。”
此刻，他背了四口棺材，站在与绑匪约定的地方前，慢慢推开门。
李富贵浑身淌血，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墙角，他微弱地喘息着，滴着血的拳头仍还握地很紧。
他没有理会身边那几个绑匪的叫喊声，径直走到李富贵面前。
“老爹，他们都是大人，我......一个也揍不过。”
“怎么这次敢揍人了？”
“他们......说你是瘪三。”
李铁牛缓缓把身上背着的四个棺材解开绑带，棺材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四副，紫檀木，我能给出的最好的了。”李铁牛缓缓背起李富贵，血顺着他的背淌落在地。
“富贵，第一，我不是你爹。第二，我确实是瘪三。”
李富贵扭动着身体，从那双佝偻的身躯上滑了下来。他先是半跪着，随后吃力地站起，弯着膝盖，双拳护脸。
“爹，你能说，他们不能说。”李富贵喘着气：“爹，当年你没把我捡回来我就死了，学校里没人欺负我，一半是我跪出来的，一半是嘲笑你，被我揍出来的。”
“就一拳，我一定要往他们脸上抡一拳。”
李铁牛就这样默默站着，看着这个男孩蹒跚着挥拳前冲，随后被重重撂倒在地。
“老东西，把你的晦气儿子领回去。”
李铁牛走到富贵身边，蹲下。
“头，低了。”
李富贵仰起脖子，鼻孔里不住地流血。
“只拿得出四副棺材来救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爹你也要？”
“要。”
“看自己儿子被别人揍，忙都不帮的爹，你也要？”
“爹你老了，对付这些兔崽子哪轮到得到你出手。”
“你也还小。”李铁牛叹了口气：“走了，你爹我被骂惯了，无所谓。”
李富贵仍是挣扎站起。
“非要打？”
“非要。”李富贵擦擦嘴：“起码要打一拳。”
一个绑匪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上前一步，一脚就冲男孩的脑袋踹过去。这三天实在是晦气无比的三天，唯一收获是四口棺材不说，还得看眼前这一老一少装逼。
那一脚在半空被李铁牛随后一接，扔向一边。绑匪凌空落地，发出一声惨叫。一记枪声在耳边响起，老汉看了看打中脚踝的那一枪，摇了摇头。
那个血洞在一秒内愈合。
“迟钝了。”
两分钟后，一老背着一少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拦住我？”
“那个老大，其实也是好人。”李富贵躺在老汉肩上：“我只想教训他们就好了，爹，你以前经常杀人吗？”
“经常。”
“爹，其实我猜到了，每次有稀奇古怪的人来找你你都把我关起来，但是有次我看见你和他们打架了。”
“你不怕？”
“我是你捡来的，你就是要杀我，我也不怕。”
“你说对了。”老汉淡淡道：“等你再大些，我就会把你的血吸干。”
“行，那我这几年吃得有点营养。”
老汉顿了顿身，他的头压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许久，他又开始前行。
“那怕是我要多卖几副棺材。”
四
“拿着钱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李铁牛把一沓钱甩到李富贵身上。
“爹，我不走，不是还要吸我血吗？”
“等不到那时候了。你让我留下那几条人命的时候，就应该明白。”
不需要几日，李铁牛被子弹击中后瞬间恢复的录像就会被传出，但他已经不想再逃了。
多少年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漫无尽头的逃亡，从一个国家逃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城市逃到另一个城市。领土变成了废墟，百年后的废墟上又升起了座座高楼。
李铁牛难免也累了。
他想起眼前这个男孩哭着求自己放那几个人一条生路时，自己缓缓放下的手，从那一刻起，自己的旅途也许就该结束了。自己有为人类作出过改变吗？李铁牛想了好一会儿。
似乎还没有过。
太久了，他的一生见证了吸血鬼一族的繁荣，也见证了吸血鬼一族的衰弱，漫长时光里，无数同类死在人类的枪炮和毒气下，死得毫无尊严。他也知道哪怕强大如她，也有一天会步上他们的后尘，而如西林这样的吸血鬼，已经死得很有尊严了。
吸血鬼，在这个时代活命的方法，只有一个。
眼前的大门被推开，李铁牛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他忘记李富贵走了多久，不过现在，傍晚已经过去了。
六个身影如鬼魅般闪入。
“我们做了许多设想，准备了许多路线，只是没想到你没有跑。”
那六个人穿着警服，为首一人亮出证件，上面写了XX特别行动组，这是个成立比较久的部门，专门对付各种变态杀人狂。其实80%的变态杀人狂都是吸血鬼，他们做出所谓变态的行径，不过是为了掩饰吸血后的痕迹。
“纽盖特，终于想通了吗，现在加入我们。你也不会再落到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十年前村里那桩你犯下的命案我们也可以不追究。”
李铁牛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但是要戴上这个项圈，以及毫无理由地残杀同类，不是吗？”
为首一人脸色有些难看，他将从怀中掏出的血袋又收了回去。
“纽盖特，你很强，但我不认为虚弱成这样的你能同时赢下六个营养充足的吸血鬼。”
“是，而且你们对残杀同类也已经很有经验了。”李铁牛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人类很聪明，用怪物对付怪物是最优的方法。”
李铁牛起身。
“可你们已经不是怪物了，你们被人类驯服，被拔走了獠牙。没有了獠牙的吸血鬼就不再是怪物，只是一个永生的笑话。”
“不是怪物的话，是赢不了我的。”
“你们知道吗，我活了那么久，今天才突然明白一种叫亲情的东西，所以还算开心。我答应了一个孩子不杀人，也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会再杀人。”李铁牛的身体逐渐变得漆黑：“我会死，但死在你们这群垃圾手里，就不算高贵的死亡。”
李铁牛冲向那六个人的瞬间，回溯了自己很漫长很漫长的一生。
德古拉-海布里斯特-辛拉-纽盖特，瘟疫之王，枪林大帝，白蝠男爵。他在历史上有无数的称号，他的身后曾经跟着无尽的人潮，他的长枪见证了无数帝国的兴衰。
一记直刺袭来，他的身体化作纷飞的蝙蝠，在来者的身后再度凝聚起实体，那人还没有感受到气息，冰冷的手掌就从自己心脏的正中穿过，在下一秒被捏碎。
李铁牛的手中出现了一根古老的长枪，毫不犹豫地瞄准那个失去了心脏的头颅，穿透。
“我很久没吸血了，现在很虚弱，所以——”
“过来，都冲过来！”李铁牛忽然大吼：“你们是吸血鬼，你们无情、暴戾，你们浑身上下都流动着杀戮的血液。”
“如果你们还有吸血鬼的尊严，过来，杀掉我，穿透我的头颅，捏碎我的心脏，饮尽我的鲜血！”
那剩余五人的警服统统爆裂，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义无反顾向李铁牛冲去。
李铁牛看着那奋不顾身的五人，恍然间好像又看见了洒满落日余晖的古堡，又看见了杀声震天、挥着长剑向自己冲来的战马和骑士。
最后，他看见了磅礴的雨幕，自己破败的门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十年多，明明在自己生命中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时光，可为什么自己会感觉过得如此漫长。
可能是因为，一生杀戮的他，这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成长。
鲜血如流水般从他身上淌下，六个吸血鬼一动不动倒在地上，逐渐化为飞灰。李铁牛感觉差不多了，高贵的他，并没有输给这些连蝙蝠都不能变的、只能靠依附人类而活的杂碎。
他慢慢坐到自己在无数个日夜里敲击棺材的座位上，从橱里翻出了一套精致的燕尾服，一瓶红酒，这是他造了十多年棺材的所得，剩下的全交给了那个孩子。
他拿出高脚杯，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月光正好，远处有奔跑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树影下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李铁牛想仔细看，眼睛却有些模糊了。
是啊，那么漫长的旅途，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可为什么，自己现在有种难以名状的寂寞？吸血鬼也会寂寞吗？冷，好冷，这就是死亡吗？
一双手接住了自己，耳边传来呼喊声。
“老爹，老爹！”
“我用你给我的钱到处去买血，可是没有医院愿意卖给我。”李富贵哭丧着脸，他还没有注意到李铁牛的异样：“爹，你还是喝我的血吧！”
李铁牛微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个赶也赶不走的傻儿子，忽然开怀地笑了。
“富贵，从小你就被别人笑话是卖棺材的儿子，你恨吗？”
“爹，卖棺材好啊，棺材里学问多着呢，我还要多学习。”
“好啊，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借着月光，李富贵看见了老爹身下的血河，身体狠狠地抖了一下。
“记住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富贵，你爹活了很久了，现在想睡一会儿觉了。”
“爹，我替你看着，谁也打扰不到你。”
“教你的一定不能忘，你都忘了，世界上就再没有人记得了，连鬼也记不得了也说不定。”
“好。”
李铁牛的身躯逐渐消散，李富豪背对着他，站在那扇破旧铁门的面前。
“富贵，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和你没有关系。我活了太久了，遇见你以后，我知道自己该歇一会儿了。”
“富贵，你长大了。”
“我这一生经历过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但是我最开心的一件，是捡到你这么个便宜儿子。”
李铁牛的声音消失在了风中，一条红色的领结缓缓飘落在地。
“我也是，老爹。”
他转身，把那条领结小心翼翼包装好，放进了老爹整天背着的那个棺材里。那一夜很静，他坐在老爹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独自将那瓶酒饮尽。
老爹常说，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做棺材也是，每一颗钉子都要用心钉，每一块板木都要认真校对。哪怕材料再差，也要做出自己应有的水平。
所以他喝菜汤用高脚杯，所以他从不低下头，所以他吃饭不离刀叉，也许他一生的行为举止，都会紧随着那个佝偻的影子。
天亮了，他将自己揽活时常背的小棺材置入墙角。
他用布把大棺材小心裹好，推开门，就此上路。
文章作者：邱雷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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