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勇/文《在一万公尺高空》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和加速度，两侧景物飞速后移，挣脱了地球引力的飞机冲上云霄，旋即进入了万米高空的平流层。

弦窗外，是无限广阔的空间。大朵的云雾从下方游过，茫茫云海在蔚蓝处与宇宙连为一体；平日宽广汹涌的河流，变成了蜿蜒柔和的细带子；雄壮巍峨的群山，幻化为大海中的波涛；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只剩个大概的轮廓。在一万公尺高空俯视大地，那些平日里的“高大尚”，此刻都显得渺小了，变得低调了。

古人常以“天上”喻示美好，描绘出了“琼楼玉宇”的“天上人间”，留下了“我欲乘风归去”的千古佳句。“天上”又或专指神仙们的逍遥之所，“天上只一日，地上已一年”。那些修仙不得的凡人，只留下了“白云千载空悠悠”的遗憾。今人也常以“高”做形容词。思维开阔叫“有高度”，办事利落叫“水平高”，话说得好叫“高屋建瓴”，都带有褒扬的含义。

然而，此刻万米高空的“天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色。机舱内昏昏欲睡，间或传来一阵鼾声。还有人在抱怨着，显得比在“地上”更加光火。看来，所谓的“境界”决不仅是空间层次的升高。对习惯于繁忙与嘈杂的人而言，飞上云霄只是为了更快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接着忙碌他们认为重要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去注意这空间的转换和景色的变化呢？

飞机以800公里的时速前行，机舱内的感觉却是缓缓而动。物理学认为：当物质运动达到一定速度时，时空都会发生改变。生命的过程也有类似的地方。回顾逝去的岁月，感觉就像骄阳下的水滴，“倏”的一声就没了。不经意间，秋风已吹占额首，两鬓已悄然斑白。这才发现：许多该做的事还没有做，许多该读的书还没有读，失落和惶恐油然而生，免不了发出“华发早生”的感慨。但是，定定神，回到眼前的日子，却又觉得前面的路还很长、还有明天。蹉跎感叹的结果是：昨晚制定的宏伟规划，今晨已经搁浅；少时远大的理想目标，早已面目全非。忽一日，幡然醒悟，惊呼要“把握当下”，却已是“想要折枝空无枝”了。

人到中年，既已“不惑”、又届“天命”，今后的时间应该如何安排？

岁月无情、逝者如斯。谁人也无法留住时间，生活中许多事由不得自己；有点磕磕碰碰，也是无奈。但每个人都可以把握自己的心态，打造自己的心境。需知：世间没有快乐的地方，只有快乐的人；没有快乐的人，只有快乐的心。把握自己，坦然面对：未竟的事，抓紧时间去做；没读的书，挤出时间去读；没有参透的道理，静下心来去体悟，渐入“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的佳境。

事实上，“天上”也并非全部美好。遇到暴风雨，感觉就像处在风暴的中心；遇到强气流会产生剧烈的高空坠落；连续的颠簸，还会催人呕吐。却原来，“天上”也会有磨难，“地上”自有天堂在。浩淼天地，本为一体。

旅程将要结束，飞机开始下降。

地面上出现了飞机的影子，掠过田野、水面、房屋，与飞机伴飞。身处机舱，难以看到飞机的外观全貌；眺望窗外，却可以看清“影子”的全貌。“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最后，“影子”与我们重合，共同落地，一起滑行......

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