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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赫特 | 他自成一个世界,隐秘而耀眼




  3月20日,是钢琴家里赫特(Sviatoslav Richter)的诞辰。在许多人心目中,他就是20世纪最伟大钢琴家的代名词。


  在法国电视导演、采访人布鲁诺·蒙桑容拍摄的关于里赫特的纪录片《谜》中,蒙桑容如此形容里赫特:


  他自成一个世界,隐秘而耀眼。

  他如深海鱼,盲目但闪烁光华。

  他是无可争议的钢琴大师;他喜欢电影,但讨厌摄像机。

  他不喜欢分析、谈论或袒露自己,他对时事、政治、赞誉和尘世漠不关心,当权者的变幻或音乐界的成规都无法影响他对至纯至高境界的狂热追求。只有音乐才能让他投入,乃至奉献一生。

  他不是为效果而演奏,挥洒间不留斧劈凿痕,他朴素地演奏……他全然自由……


  这段话真是对里赫特的绝佳概括。



  这篇文章是1997年里赫特去世后由Stephen Plaistow撰写的讣告,原文刊载于“Gramophone”杂志1997年10月刊。



文 | Stephen Plaistow

译 | Nolix


  前一阵子,在威尼斯的一次独奏会前,里赫特要求剧院经理将宣传中对他的描述——“一位乌克兰钢琴家”改成“德国裔的苏维埃公民”。他的父亲来自一个德国的音乐家庭,并在维也纳居住了 20 年,直至迁乌克兰中西部城市日托米尔。最后,父亲 1941 年死于斯大林的政权下,而母亲从此逃亡到了德国,一直到二战结束才获知儿子的消息。


  冷酷的事实是:苏维埃政府一直将里赫特封锁在了国内(以及数个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所以他直到 1961 年才第一次有机会去美国演奏,那时他已经 46 岁了,过了整整 20 年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里赫特很晚才以独奏家的身份开始职业生涯,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敖德萨歌剧院里担任了一段时间的伴奏了。进入莫斯科音乐学院,并在海因里希·涅高茨(Heinrich Gustavovich Neuhaus)门下开始正式的训练时,他已经 22 岁了。其早年生涯中似乎很大程度是自学成材的。里赫特常常认可涅高茨以朋友与导师(或者还有父亲的形象?)对他的帮助,而涅高茨方面则表示想要试着教会一位现象级的天才某些东西——起码以普通的教学方式而言,简直就是荒诞的事。涅高茨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智慧的人,并被被人冠以“善意的中立”这样的修饰。



△ 海因里希·涅高茨


  里赫特与普罗科菲耶夫的交往可以追溯到他的学生年代,作曲家委托里赫特担当其第六、第七钢琴奏鸣曲的首演,而第九则是直接献给了他(吉列尔斯则获得了第八)。


  当里赫特首次在伦敦登台,其声誉就开始如影随形了。那个晚上他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弹了李斯特的两首协奏曲,都很棒;又一个晚上他选择了肖邦的《平稳的行板与辉煌大波罗乃兹》和德沃夏克的钢琴协奏曲(是初始版,而且将终曲又演了一遍作为安可)。


  我还牢牢记得他首次登上皇家节日音乐厅的舞台时,所弹的每一个音符,那是海顿和普罗科菲耶夫,这种奇怪的曲目组合着实吓了观众一大跳。不过,若宣称里赫特是在世最伟大的钢琴家,似乎是无意义的事——甚至在他被西方观众所了解之前……有些人的确这么说过。因为此般称赞对于里赫特这么一位敏感而极度严肃的艺术家而言无疑是毫无帮助的。


  从性情上讲,里赫特绝对不适合和“音乐生意”上的光环搭配在一起,那些加诸于身的狂热崇拜更是难以想象——他真的已经尽了全力,让自己与这些事物疏淡开来。想想霍洛维茨吧,人们对他在音乐之外的期求已经引发了足够多的问题了,天晓得!


  我有时在想,如若他能在一个按其所愿的节奏下工作,所有事业会不会呈现完全不同的面貌呢?




  在他的艺术全盛期中,他仍然会时不时地去大音乐厅、和交响乐团一起演出,而录音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罢了。他也继续去那些音乐节演出,特别是英国萨福克郡的奥尔德堡音乐节。不过,他变得越来越退缩,到那些更小的音乐厅与更小的城市去,也就离开俗套更多一些了。而每个夏天他还是会去都兰郊外的梅斯莱,他在那儿的古老农庄里创立了一个自己的音乐节。


  同时他也安排自己的巡演行程。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 1986 年,他早已超过 70 高龄了,还是从莫斯科出发,花了数月之久穿过西伯利亚,而钢琴则紧随身后。一路上,里赫特作了一系列马不停蹄的演出,而那些小地方之前甚至一场音乐会都没举办过,更别说一个晚上(例如)就有两首勃拉姆斯的奏鸣曲、《帕格尼尼变奏曲》,或者巴赫的英国组曲与德彪西的练**曲之类了。



  他就是一个漫游者,你永远不可能确定他下一次会在那里登台,弹一些什么样的曲子。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直在旅行,而且一直都带着庞大的曲目库,因为这些都是他眼里工作的一部分。




  大约 20 年前,我在华沙的秋季音乐节遇到了他。那个上午他在音乐学院里演了全场的普罗科菲耶夫,又在次日弹了一场希曼诺夫斯基,然后伴奏了几首艺术歌曲。过了几天后,他弹了欣德米特写给钢琴与 12 件乐器的《第二号室内协奏曲》,又与巴什梅特合演了老肖的中提琴奏鸣曲。音乐节的最后,他偕同卡岗(Oleg Kagan),与莫斯科学生组成的管乐合奏团一起演了贝尔格的《室内协奏曲》。


  在距离我家更近的埃塞克斯乡下,我有一次得知他会在接下去的一周内来塔克斯特·帕里希(Thaxted Parish)教堂演奏。而在他最后几次来伦敦演出时,你或许能在皮亚卡里广场的圣詹姆斯教堂遇上他,或者国家美术馆,或者皇家音乐学院的布里顿(歌)剧院。不过那时他的演奏已经退隐到了一片黑暗中,弹奏时几乎处于视觉上的朦胧,只有身体一侧的 Anglepoise 牌台灯在间隙时投下了舞台唯一的光亮。“你不需要看着我。”他好像是在说,“我跟着谱子,而音乐已然足够。”




  当身体状态下滑时,里赫特选择了退出,但他一直是我希望听到的艺术家。一旦你被吸引入他的状态里,就很难不带着一些独一无二的体验从其演绎里离开,哪怕并非所有时刻都难以忘怀——他也会犯错,在某些场合难以捉摸,在另一些时候可能仅仅是照谱宣科。


  幸运的是,麦克风与他形影不离。飞利浦公司所发行的 21 张“亲授录音”(The Authorized Recordings)是在 1994 年结集成功的,它们忠实记录下了钢琴家 1980、90 年代的活动轨迹,另外还有更早些的点滴录音。不过,即便是这些唱片也无法完整地复述里赫特的全部。


  许许多多早得多的录音,其实也是里赫特超过 50 年职业生涯的重要档案,虽然有些的录音质量已经很糟糕了。甚至,在我们西方认识他之前,里赫特于 1950 年代的一些录音是他后来都无法超越的,因为 1950、60、70 年代或许才是其艺术的高峰期。


  他在伦敦留下的第一批录音是 1960 年代早期:舒曼的《幻想曲》,称得上是我的最爱之一;还有康德拉辛指挥、LSO伴奏的李斯特协奏曲。 自然,我们不该忘记他同时也是一位光芒四射的室内乐合作者,为一些歌唱家,如费舍尔 - 迪斯考、彼特·施莱亚都有过伴奏的经历。不过既然他已经不在了,我们也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对其艺术来一次全面完整的评断,虽说可能迟了点。




  涅高茨曾表示,演出中最大的问题是“时间-节奏”(Time - Rhythm),开头都是大写。他的意思或许是,衡量音乐节奏的单位并不是小节、分句或者段落、乐章什么,而应该将作品视为一个整体,“因为音乐作品与它的节奏几乎是同等的东西(identical)。”这也是为什么涅高茨那么欣赏里赫特演奏中的律动。他形容道:“即便当一部体量庞大的作品如浩瀚的景致横亘于你的面前时,短暂的一瞥就足以获得了所有的讯息,就像高空之鹰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时,下面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说得实在是太好了。事实上,这些用以形容里赫特的钢琴艺术而言还是不够的 。他在以自己的全力探索着一片辽阔的疆域,能将一大批作曲家的曲子以上帝般的方式弹奏出来。当他起飞的时候,头脑、手指和心灵这三者,被一如既往地合并之,捎上了那令人晕眩的高空飞行,此时,你会觉得没有第二个人及得上他。



△ 里赫特1984年日本钢琴演奏会



△ Richter, the Enigma (part 1)



△ Richter, the Enigma (part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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