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风暴——饮食男女

风暴来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听到的一定是怎么怎么巨浪滔天，或者黄沙滚滚，总之就是非常触目惊心。总不至于是像你家养的小宠物一样的那么听话，甚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能描绘得出神入化的景象，那一定是有过直接接触的人才能有所体会，就像大自然的美丽魅力所在，不在于旅游宣传报上所描述的怎么怎么的，最真实的美都是直击人心的。所以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旅游中我不爱拍风景，风景可以定格在你的照片和录像中，但是你的心情却永远不可以定格在心里。我愿意将这份美好深藏于心，就像初恋的果实一样，当你回忆起这一段陈年旧事的时候，你的内心或许会多些狂喜，那比起你收藏的泛黄的老照片所带来的感动更加的深刻。

因而要知道风暴是什么样子的，那必须亲身经历了才能有所感受。有些人一生无福，那也就一辈子都见不到风暴的狂野，但是有些人的人生就像是这狂野的风暴一样，是那样的狂荡不羁，桀骜不驯。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层层巨浪，恶狠狠地把它们甩到悬崖上，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碎末。
　　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它笑那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它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的，──是的，遮不住的！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
　　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是高尔基笔下的风暴的感觉，但更多的是他内心革命精神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风暴的形成。可以想见得到，风暴来临前的寂静是多么得危险啊，上一秒还是天使的翅膀，下一刻就变成了魔鬼的面具了。细细回想一下，我们的灿烂而沉痛的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呢？生活的风暴你都无法获悉，随时可能出现在下一刻。有的人害怕承受风暴带来的伤害，宁愿远离是非之地，红尘之俗，在他们看来生命如此憔悴，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不如过点安安静静的小日子来得舒服；有的人被迫于压力，无法承受那一份煎熬，众人的苦口婆心使他们无法拒绝，并非甘于沉默，只是无力反驳；但总有的人拥有海燕的精神，拼命与风暴相搏，不在乎输赢，只是乐于享受生命带来的张力和快感。

我最欣赏的导演其中之一就是李安，尤其是他的生活三部曲带给我的感动与成长是源源不断。《饮食男女》、《喜宴》、《推手》这三部曲无论哪一部都是精心制作，李安风格凸显其中。我想借《饮食男女》这一部经典之作来回味一下。

故事的脉络并不复杂，就是一个老厨子和他的三个女儿的故事。但是影片里所展示的确实是我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面出了很多经典台词，每一句都说到坎里去了。在描绘写实的台湾生活中，属于上乘之作的有杨德昌的《一一》，这部影片里我们能看到的是更加真实的生活，一丝一缕，很讽刺的是我们在生活中观看别人的人生，而别人也在影片中看你的人生。童话或许很美好，或许童话能够给我们带来幸福感，但是真实的细节、真实的感情才会是真正打动人心的，因为它会和你的生活中的某种认同感契合，碰撞出火花，产生无限的影响。

 

“那条鱼拿来红烧就可惜了，不如清蒸，蒸的时候千万不要放盐，把盐撒在盘子的边上，大火一蒸，那盐哪……”

这是朱爸在影片开头说的一句话，影片的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细致的刻画了朱爸准备周日家庭聚餐的过程。那手法、那刀工、那巧劲，一看就知道是大厨。生活是最好的大学，曾经我是非常羡慕能炒得一手好菜的人，我甚至觉得厨师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职业。因为作为一个顶级的厨师，炒的不是菜，而是人生。一个人一辈子要追求很多东西——金钱、美女、名利……我们从小受义务教育十二年，再去读大学、考研、读博，然后找工作，找伴侣，生孩子，再陪孩子度过相同的历程。你说没有轮回吗？这就是一定意义上的轮回了吧！生活才是我们最终成长的地方，对生活最有经验和智慧的人，一定不是大学里的教授、高企中的经理、国务院的首脑，或许就是你身边最不起眼的大叔、阿姨……

我们用十几年的时间去获得一个文凭而毕业，但面对接下来最重要的几十年的生活大学我们却从未接受过教育就毕业了。生活如此得具有不确定性，我们才对新的一天充满期待。

 

“这一个个子女啊，我是一个都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养大了，随他们去吧，就像烧菜一样，菜上桌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朱爸的这份人生感慨算是说出了众多一家之长的心声。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不能看轻自己，不仅外表上要显得足够坚强，而且还不能够柔软地跟孩子们聊家长里短。时间久了，父亲和孩子们之间也就有了更深的隔阂和代沟，不仅父亲不理解孩子，孩子也不理解父亲。似乎作为父亲的这以天职就注定了这堵墙的存在。

朱爸老了，身心疲惫了，连他的味觉都没了，那也就等于他费尽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所学会的一件事情如今也做不好了，暮年惨淡，可怜可叹啊。所以当一个个女儿嫁人走出家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早该退休了，他不想一辈子都搭在一件事情上面——烧菜。要留的留不住、要赶的赶不走，人生没得排练，一上舞台，就得演。

 

“——爱本来就是一种折磨，我知道啊，其实她的心里面是很爱我的。

——可是她告诉我，她根本不爱你啊。你和她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你想一想，最近的几次谈话你们都说了什么呢，有聊过内心啊，人生啊，感觉啊？

——我不知道啊，我现在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我看啊，不是你的脑子是浆糊，而是你的对爱感觉是浆糊，爱一个人是可以感觉到轻松自在，可以很自由地谈论想要交流的事情。

——那我现在可以自由地跟你谈论事情，这就是爱吗？”

这是小女儿家宁和她未来的男朋友的对话。似乎剧本已经给了我们答案，这或许就是爱的来源吧。那个女生因为太爱他了，怕自己承受不起，想让他追得辛苦一点，可是没想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一切不能怪家宁横刀夺爱，只能说那个女孩爱得太自私了。爱一个人，不是要将他牢牢地拴在手里，更不是只求一个心安。爱是要双方奉献的。

 

“很奇怪耶，我好像都没有什么童年记忆，除非我把它们都煮出来”

二女儿家倩从小就在厨房里学做菜，可是长大后被朱爸赶出了厨房，不准她踏进厨房半步。朱爸是为了家倩好，不希望她聪明的脑袋花在这些事上，她可以有更好的人生道路。而家倩却认为朱爸是歧视女人不能当大厨，凭什么朱爸要为她作出她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

我们的记忆都是被尘封起来的，唯有生活中一点火星，才能燃起记忆的火花，亮起童年的天空。或许那一点火星对家倩来说就是煮出来的一道道菜，我们总是羡慕于别人的人生，却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其实也可以很丰富，或许只是你还没能解封你记忆的封印而已。

只能过一次的人生的确是残酷的，但因此你才会去珍惜你所拥有的仅此一次的机会去大放光彩，然而每每看到有人释放自己的恶性，浪费生命的恩赐的时候就觉得很可惜。对于大多数的我们来说，只能拥有一次人生，相当于从没来过这个世界。有位哲学家说，一次等于没有。但是幸而我们拥有另一种方式去弥补这一缺憾——回忆，在回忆里，你重新来过，你重新活过一次，甚至是两次、三次……

 

“没关系，反正我都没味觉，吃只是一种心理感受。”

“民以食为天”可见“吃”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情，我是真正由心底里觉得这一点上我们中国值得推崇。即使做的菜一家人吃不完，但是这么多年来，朱爸还是坚持每个星期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正式的晚餐。“吃”将我们一家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而在生活中我们却容易忽视了它的意义，比如：现在的00后都喜欢边看电视边吃饭，有的家长也喜欢专门在饭桌上教训孩子……西式的快餐文化正在一步步瓦解我们的饮食文化，所以我非常坚持重提“团圆饭”的意义，每天你都要打交道的一件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用心去做好、用心去品尝呢！为什么广东菜的老火靓汤煨得好，就是几个小时慢火细炖的功夫。我很喜欢一个系列的日本电影《小森林》，影片里的市子就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就是我一直向往的很会烹饪的、也就是很有智慧的人。大自然的所有恩赐都可以作为食材，也许是田边的野草；或许是门前雪下的豆子；或者是河边树上的野果。市子用自己对食材的了解，换着花样的煮，每一道菜都是智慧和汗水的结晶。即使是很普通的家炒青菜也可以做的口感不同。这才是饮食男女的意义所在。

 

“没错，他是曾经让我心碎过，也许你以为我很可怜，一直没有办法恢复过来，但至少我还有一颗‘心’可以碎，我也不需要你来补”

大女儿家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是非基督徒不嫁，然而她现在找的却是一个无宗教信仰的人，但是她相信他会信上帝的，就算是为了她。她的爱是携带捆绑条件的，若是承受的人无法妥协，那她是注定孤独了。

 

“人心粗了，吃得再精也没什么意思，别说中国菜到台湾四十多年，早已经三江五湖汇流入海，都是一个味儿，就连‘龙凤呈祥’都能混充‘翠盖排翅’”

 

“既然大家聚在一起能吃饭，那就是缘分。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我只是觉得不想让我个人的事情连累了家人，变成一种负担，其实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照样的可以各过各的日子，可是从心理产生的那种顾忌，才是一个家之所以为家的意义，其实我不说，也没对不起谁，说了，只是不想再委曲求全，我这一辈子，怎么做，也不能像烧菜一样，把所有的材料都集中起来了才下锅。当然，吃到嘴里是，酸甜苦辣，各尝各的味”

说完这段话，对这家来说风暴才是真正的来临，先是梁伯母气的昏了过去，然后是三个女儿的不解。风暴的来临你无法嗅到腥风血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归于平静。留下了一个思考：朱爸和锦荣的相爱究竟是不是真爱呢？我们现在或许说，当然是啊，忘年恋多么纯洁啊，多么像是柏拉图式爱情啊！那我们为什么要质疑杨振宁和那个女孩的爱情呢？

 

风暴吻着你，

大地在黑夜的庇护中熟睡，

黎明的曙光正在它的怀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