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滴酒不沾的“半男女”，不管酒肉朋友怎么损我，我都能始终保持住无产阶级的革命坚定性。他们厌惯我这种宁损不从的臭不要脸，也只好放任我像低幼人群一样喝着碳酸饮料。
其实在我的那些狐朋狗友之中，我曾经不仅不是“半男女”，而且还很爷们过。我在幼齿时代就发现自己对酒精有超极免疫力。那年春节请五位舅舅喝酒，我妈是个大厨，对菜肴很讲究。食材工序严格把关。一道菜上桌吃完，另一道菜才上。菜肴色香味俱全，吃得五个舅舅回不去西澳。酒席结束还剩下半瓶五加白，我咕噜一下全倒进喉咙，竟然半毛钱事都没有。从此，我知道我注定是酒桌上的盖世英雄。
大学毕业后，我在就业栏里填上打回老家去，作为省三好生的我就被教育局领导分配到我父亲的故乡当孩子王。在报到的那个晚上，我的三沙老乡林，拿来一桶当地的地瓜烧，我一口气干掉了好几碗。当晚写了一首《柏中印象》小诗和一篇《石壁不是栽花地》的小文。我的酒名从此震惊了这所山村中学。每当有领导来检查工作完吃饭，校长就把我带上陪喝。在一次全校聚餐时，一位乡特派员要跟我拼酒，几张桌子拼起来，倒了三十六碗当地的白米酒，我站在那里一口气喝下了十八碗，我的冲天酒气把那个特派员吓呆走人。我拼酒的秘密武器是当场不会醉，而会在下半夜吐得一塌糊涂。记得当年一位学区领导也是酒仙，有我在场就能唬住他，让他礼让三分。
说来不怕笑话，我还有个喝酒老婆。小女子姓王，在那里代课。我当时住在老乡的家里，经常晚上带几个学生到地里偷菜煮点心，把房东的柴火都烧光了。小王老师也积极地参加作案，我的房间角落堆满了白玉露和白猫的瓶子。有天晚上喝完就在我床上呼呼睡去，第二天上午我回宿舍来时，她已经把我的被子拆掉拿去洗。从那以后，喝酒时她就叫我老公。真TMD扯淡，酒能乱性。酒都没有让我淫荡的肉身发生过一点故事。后来她农大毕业后回乡当了信用社主任。有次我回乡在路上碰到她，她请我吃饭，她的手下竟然不知道主任很会喝酒。她说今天你来，我霍出去为你破戒了。差点把我感动得以身相许。
在发小，我的酒量应该是拿摩温。董兄那次搬家，我们每人一瓶张弓酒。外加刘的两瓶人头马，我的几个兄弟都醉了。我跑去桑拿包夜，那个小姐一夜都在撩我，我没醉怕得病，碰都没碰一下，她很生气，骂我是不是男人，我用一百元把她打发走。
像我这样的登徒子，怎么会立地成佛，回头是岸？这跟我的二哥有关。二哥是我终生的偶像。长得像唐国强，记忆力超强，书又读得好。他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他的诗也写得好。由于干体力活，喜欢柜头倒。记得有一次，才早上九点多钟，二哥买来牛肉干和鸡爪子，把我带上，到我表弟的酒厂。表弟把别人寄存作月子的酒坛拿来，我们三人整整喝到晚上九点多，把整坛的差不多有四五十斤的月子酒喝光。 从上午喝到晚上这样的经历还有两次。一次是在黃土岗某生的家里，喝完酒，唱着歌，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才回到学校。一次是在沙塘里丈母娘家，喝了二十多斤的过夏酒，疯疯癫癫地在田埂上又哭又笑。
二哥爱喝酒，每天红酒五斤，两瓶丹凤高粱。二嫂客情好，家里时常高朋满座，夜夜喝到十一二点。我好几次酒醉，肝都喝坏了住院。二哥经常笑我怕死，动不动就往医院跑。二哥在我眼里身体壮壮的。我调到城里，二哥安排我住在他漂亮的前女友的单位宿舍。二哥到城关，就带我到他女友家里吃饭，悄悄地告诉我不要让嫂子知道。二哥病了，吐了一脸盆的血。我带他到中医院同学那里做胃镜，癌细胞把他整个胃都占领了。陪他到协和作完胃切除，没过多久，四十三岁的二哥，活生生地走了。在送他上山的路上，我撕心裂肺地痛哭。是万恶的酒夺去了我二哥年轻的生命。每次看到针刺痛了我的血管，我发誓要与酒精一刀两断，从此退出酒场江湖。
二哥去世后，二嫂还不断地用酒精麻醉自己。现在已经中风在床。侄儿一天要为他妈妈换洗三次。
锁在县城的防盗网里，无人话语
只好坐轮椅上呆望着窗前
一片黄叶，在淅沥的雨中，静静摇晃
202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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