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短篇小说作家C先生跟我们谈起有一次他到歌剧院去看戏，他是和另一个男人一块去的，看样子他那天买的票比他平时看戏花的票价要高得多。他太太忍不住对他大加挖苦，因为有一次她没有跟他在一起，他也买了比较高级的门票。当时在场的一位朋友说，这就未免太奇怪了，因为在他看来男人一般总是和他的女眷在一起的时候最舍得花钱了。“不过，”我带着不免使所有的人都有点讨厌的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那不过是长期流行的一种说法罢了。男人只有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最爱挥霍浪费。”当然，我的话是完全对的。他们有时候自然也会愿意在这个或者那个女人面前炫耀一番，可是，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他们真正舍得大把花钱还都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在这方面，我想男人和女人是极不相同的。（我也想到，这样来对男人和女人进行概括，很可能太笼统了一些，而且我对于或者像罗丝·麦考莱小姐，或者相反，像查拉尔德·古尔德先生那样一些只要一看到这类笼统的概括便马上怒不可遏的人也颇为同情。但是，尽管这类概括似乎有点笼统，它却不一定完全不符合事实。总的来说，这种概括是能够成立的，而且它还能博得大家一笑。）
一个妇女可能很节俭，也可能很浪费，可能很吝啬，也可能挥金如土——她们常常都非常明确，不是偏到这一边，便是偏到那一边——可是，不管她们天性如何，她们不论和任何朋友在一起都会仍然保持她们的本色。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场，丝毫不会对她们的本性有任何影响。一位吝啬的妇女会仍然很吝啬，尽管她的女朋友不惜拿着大把钞票到处乱撒。两个妇女在一起买东西、逛公园、吃午饭、吃晚饭、上戏院如此等等共同度过一整天，可是看上去她们却完全像各自单独行动一样。她们决不因为自己老是死攥着栓钱袋的绳子不撒手而感到难为情。有时候你还会看到她们十分细致地计算着，均摊那一天的一切花销，你找给我六便士，我找给你一先令。
但是，在男人之间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吃午饭、吃晚饭、上戏院等等度过一个节假日，由于种种神秘的原因，马上就会有一个一般来说他们俩谁也不相像的第三个人形成了。他，这第三个人，这个神秘的男性精灵，可说是慷慨的化身。几先令、几便士根本不算钱。像一般人说的，钱不成问题。他来安稳地躺在那里，准备家里出现意外时拿来应急的大把钞票。我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物是否也有个名字，因为人们要召唤他肯定并不必一定要叫他个什么。可是我想他的一个最常用的头衔大约是“管他娘”。我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注意到当我们的游乐者面红热，开始来劲儿，把节省二字整个踩在脚下的时候，最经常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正是这个头衔。在这个老巫师的符咒的迷惑之下，他们满脸通红，眼皮发烧，每到一个节骨眼上他们都会喊出他的这个名字。“管他娘”他们中有一个叫喊道，“咱们干吗不到克罗萨斯餐厅去吃一顿，只有在那儿还能吃到一顿像样儿的饭菜。”“管他娘”另外那个叫喊道，“咱们干吗不先要它两瓶酒。”然后，等他们管他娘地喝下一瓶八十年的陈年白兰地，抽掉几支最大的王冠牌雪茄之后，他们中有一个人还会说：“管他娘！咱们干吗不到圆顶剧场去快活一番。”这时管他娘还会在他耳边嘀咕着，干吗不买个包厢。请看看这管他娘是何等伟大！
黄雨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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