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以及其他的花
蒋登科[重庆]
前 记:2014年3月29-30日,应邀参加垫江第二届牡丹诗会。我答应金铃子和无非,回来之后一定写点文字,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是诗,一些感受而已。
娇艳,珍贵。极不寻常。
她的美,供奉在唐诗宋词里。
她的香,飘荡在流行音乐里。
也许和皇庭有关,和贵妇有关。
是华贵的象征,属于花卉中的贵族阶层。
但这些,离我好像都很远。
我和皇庭没有关系,也不是贵族。
我只是山野的一株野草,最多是一株枝叶不太繁茂的小树。
脚下是瘠薄土地,头上是雨雪风霜。
我只能和我的兄弟姐妹在一起,相偎依,相扶持。
没有茉莉的素洁和淡雅,也结不出橘子一样的果实。
没有小草的坚韧与朴实,亦无法承受严寒与酷暑的煎熬。
就是一种可以观赏的花,在别人的赞美中成长。
花谢之后,零落成泥。赞美与叹息,在一瞬间转换。
在连绵起伏的千沟万壑,我见到的更多的还是小草和绿叶。
小草装点我的珍贵,绿叶衬托我的娇艳。
不过,我还是我。
我爱着陪我走过四季的寻常的它们。
因为我亦寻常至极。
雨中的羞涩
春天的天气总是伴随着惊喜和遗憾。惊喜和遗憾的交替成就了一个追花的季节。
头一天还是阳光明媚,第二天却是阴雨绵绵,嘀嘀嗒嗒的声音揪得人心疼。
雨中的牡丹仍然绽放,只是低着本来高昂的头。像羞涩的少女或者贵妇,默默地将笑容收藏在心里。艳丽的色彩遮挡不了她的骄傲与华贵。
不可能总昂着头的。花朵总会凋谢。细雨中的低头也许是凋零前的一次预演,有些惶惑,也有些无奈。
不见彩蝶,不见蜜蜂,没有花开的声音,牡丹的世界有些寂静。
满脚泥浆的我,在霏霏细雨中,漫步牡丹花丛中,感受沉思的氛围。
这时候可以躲在伞中,看花朵流泪,一滴接着一滴……
风轻拂她的面颊,雨滴落她的忧伤。
我读不懂这种心情,究竟是期待还是迷茫。或者什么都不是,就是花朵开放与凋零的寻常过程,就是生与死的简单轮回。
那羞涩和风无关,和雨无关,而是来自大地,来自花朵的内心。
在花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局外人。
感受到泥土
一道一道的山岭,长不出庄稼,长不出大树。
这里只生长牡丹,垫江的山水牡丹。
垫江的牡丹没有皇家血统,只是小家碧玉,山野村姑。
但垫江的牡丹很大气,花盆里栽不下,平地上长不了,更不躲藏在温室里。
在垫江,牡丹只长在山坡上。
垫江牡丹以它的根部展示自身的强大,但我们见不到它扎得多深。
她不贪婪,过多的水分反而使她凋零,过度的肥沃甚至会伤害她的生命。
她不娇柔,阳光之下可以灿烂,风雨之后依然妖娆。
垫江牡丹在贫瘠中吸收养分,在荒芜中生长奇迹。
牡丹的根可以入药,所有的精华都集中在根里。
垫江牡丹不会带给我伤春的心绪,即使凋零了,也可以用丹皮疗伤。
我爱这山坡,薄薄的土地谱写出满眼的葱绿和缤纷的诗篇!
群蜂绕头
花总是年轻的。
在见不到田埂的花海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不是花,只是在满目金黄的花海里沾染了一点芬芳。
而且是普通的花香,细小的油菜花香。
一群蜜蜂,绕着我的头飞来飞去,也许它们闻到了花香,职业的敏感使它们也许误解了花香的来源。
我不是花,没有酿蜜的花粉,一把已经开始衰老的骨头,一丛有些凌乱的花白头发,一些有点疲惫的心情,在开花的氛围中显得极不协调。
但蜜蜂最终还是误解了。它们追逐我,嗡嗡地叫个不停。
难道是因为我的白发?
也许,在金黄之外,在色彩之外,黑与白,也能构成花的图案。
同行的朋友被蜇了。
大声惊叫,接着一声叹息:又一条生命就要消失。
逐花的代价很沉重。
双桂堂
静,极静。
树静。屋静。心静。
墙上的砖头,有些陈旧。轻轻抚摸,满手都是历史的斑驳。
放生池里的乌龟,懒洋洋的,晒太阳。它们不怕人,因为这里很安全。
池塘上的小石桥封闭了,人们不能在这里喟叹奈何。
两棵桂花树,共生的时候,一棵开白花,一棵开黄花。
有一棵死了,活着的,一半开白花,一半开黄花。
香炉里,烟火缭绕,一缕一缕飘上青天,倾诉或者感慨。
善男信女,双手合十,口中喃喃。
这一刻,烦嚣的世界在心灵之外。
恰好有阳光穿过树枝照射下来,屋檐下黑白分明。
阴影里并不觉得阴森,更没有恐惧。
偶然抬头,也许可以见到彩色的光,甚至迷人的彩虹。
人们说,这,就是佛性。
【作者简介】
蒋登科 四川巴中人。文学博士,美国富布莱特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作家协会评论委员会主任,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新诗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州师范学院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出版《散文诗文体论》《九叶诗派的合璧艺术》等专著10余部,散文诗集《爱与非爱的空间》,散文集《静夜的叙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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