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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姜白石道长的情词与爱情
   情与禅都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也是用语言、用逻辑最难说清楚的事情,有一样的心理感悟体验。情与禅,往往到了专一的时候,则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

   中国的月亮似乎和爱情结下了不解之缘,且不说古诗词中有多少寄托相思望月怀人的感人诗句,就是今天我们所熟悉的歌曲中也有相同的主题,“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走,我也走,我送哥哥到村口”;“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

   佛教文学中,常把圆月比喻为觉性圆满,或者是菩提圆满,功德圆满。如近代高僧弘一法师就有“天心月圆”之句。此外,月亮的清净、清凉、安静、幽远、空灵,也与佛法相似。禅宗最重要的语录经典起名为《指月录》。

    禅诗中写月亮的诗句,以唐代禅师玄觉大和尚写的《证道歌》中的两句最有气势、最富于深刻的佛理。诗句是这样的:

      一性融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不管地上的水映现出千千万万个无数的月亮来,总归月亮只有一个,一切水月反映的不过是天上那一个月亮。所以说“一切水月一月摄”。诗句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无比宏大、广阔、壮美的意境。

   在中国文化中,月亮也就代表了人心。

    读姜夔的《暗香》,有一种走在秋冬里的独特感觉,风清冷,境幽独。突然独特的心灵激情和人生感悟与你共鸣。他似乎是从古代道教传说中的仙人。“体态清莹,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而冷漠的外表却隐藏着一颗灼热的心

原文:
  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二妓肆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暗香》这首词主旨其实很明确,就是睹梅思人,那竹外疏梅勾起了词人青年时期一段浪漫伤感的往事……

    姜夔就是像金庸笔下的《天龙八部》里段正淳,段正淳一生风流,处处留情,红棉、宝宝、阿罗、刀白凤、阮星竹,这几个女人都愿为了她去死,而且心甘情愿,别无他求。

    姜夔当年在合肥认识了两位歌女,他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身份低贱,就像那些达官贵人那样玩弄她们,而是将自己真诚的爱情献给了两位风尘女子,尊重她们,理解她们,关心她们,呵护她们。分别后,他念念不忘此段感情,数十年里,他先后写了十九首回忆此段感情的词,缠绵悱恻,凄清哀婉。“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踏沙行]《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鹧鸪天]《元夕有所梦》)“算空有并刀,难剪离愁千缕。”([长亭怨慢])

    虽然姜夔对两位合肥女子痴情难忘,但是他同样会爱上别的女子。千岩老人萧德藻赏识姜夔的才华,把侄女介绍给他,姜夔欣然答应。一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一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词苑奇才,俩人的婚姻是美满不美满不知道。但,姜夔一辈子没有给妻子写过一个字。

   后来,萧德藻把姜夔引见给退居苏州的范成大,姜夔在范成大的石湖别业上住了一些时日,俩人诗酒唱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临走时,范成大以家中歌伎小红相赠,姜夔喜出望外,回来的途中,路过垂虹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兴奋,赋诗一首云:

   
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

      曲终过尽松江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这是何等的风流潇洒,足以让后世文人艳羡不已。

    姜夔的一生爱过几个女子,我们无法弄清。不过,在他的作品中,我们经常可以读到爱情的甜蜜和相思的苦楚。这些女子都曾在词人生命中留下印痕,却又无缘终生相守。。

  “旧时月色“,透露着一种甜美的忧郁,换成新月则没有这种韵味了。月色如水,梅香淡淡,笛音清婉,一袭青衫,旧时的明月,旧时的梅树,旧时的笛曲,旧时的词人,仿佛

是一幅旧画,挂在记忆的深处,朦胧而又清晰,温馨而又感伤。

“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姑娘摘了一枝梅花,插在了词人头上。然后,咯咯咯笑着跑开了,雪夜里留下她银铃般的笑声。在月光下,在梅树旁。。。。

   “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词人在这里说自己已经过了激情燃烧的年龄,纵使有生花妙笔也无法写出浪漫的诗行,美丽的经典。此是伤心语,不可当真,写过这首词不久,词人不又和歌伎小红燃烧了一把生命的激情吗?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推开轩窗,数竿寒竹,竹外疏梅,一缕幽香,迎面扑来,呀!今年的梅花又开了!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江面上苍茫寂寥,不见舟影,连鸟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多想摘一枝寒梅寄给远方的你呀!可是你我天各一方,如今又是积雪封道,何人能为我捎去对你的思念呢?

    词人虽然无法给远方的她捎去一枝春色,但这份心意却让我等感到羞愧。


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翠绿的荷叶杯在为我哭泣,红梅知道无法安慰我,只能默默无语,那一刻强烈的思念揪住了我的心,让我如何不想她?

    “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当年我们携手,漫步在西湖岸边,那不计其数的梅花如红霞绽放,一如我们青春的生命,何等的壮美!你兴奋得像个孩子,欢呼着,跳跃着,牵着我的手奔跑着,搂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梅花的吻,西湖的碧波里荡漾着我们幸福的欢笑……

    “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如今梅树一如孤独的我,生命的花瓣在寂寞中凋谢,随风而逝,青春的花季消失在记忆里,我们的爱情是否也消失在岁月中了呢?





     白石词的笔调是清冷的。但清冷中有味道,像梅花的香,是“香冷人瑶席”;也如荷花的香,是“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读过他的词《暗香》、《疏影》后,总会悠然浮这样一幅画面来:

    茫茫雪夜里,寒水迢迢,桨声欸乃,一只小舟幽幽驶过吴江垂虹桥。小舟上,一位相貌清俊,风仪潇洒若神仙的男子捉箫在手,轻轻地吹奏着。他的身边是一位美貌可人的女孩子,满面含春,色若桃花。她随着箫声轻启红唇,歌声清越,在水面飞扬。


   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一首诗《等你,在雨中》就是读姜道人的《暗香》,有感而发。



等你, 在雨中, 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 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 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 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 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 刹那, 刹那, 永恒

等你, 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内,

等你, 在刹那, 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里, 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 我会说, 小情人

诺, 这只手应该采莲, 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浆, 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的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 忽然你走来



步雨后的红莲, 翩翩, 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 有韵地, 你走来



   余光中的这首诗写得清丽婉约,款款有致,有古典的韵律,也有现代的节奏。诗里写的是现代人们常常会遇到的一种约会情境。等待中,对即将姗姗而来的佳人充满了期待、想象和幻觉中的美感。

    诗的最后一句:从姜白石的词里, 有韵地, 你走来。这样美妙如莲的女子,竟是从宋朝那位姜白石的词境中走出来的。写得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唯美,这样的精致,这样的空灵。

    白石虽终身布衣,名声却震耀一世。继苏轼之后,姜白石可谓是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杨万里称他“于文无所不工,甚似陆天随。”范成大称其“翰墨人品晋宋之雅士”。南宋后期词人大多“远祧清真,近师白石”,就是仰承与追随这种词风。这种影响甚至及于元、明、清词坛风格。

    姜白石自小失怙,似乎落下地来老天就给他定了个漂泊的命运,半辈子漏船载酒,流寓在湖州、合肥、杭州、金陵一带。他是绝世才人,却屡试不第,不要说抱负难展,温饱都成问题。他忧多欢少,除了诗词音乐之外,无由实现生命的价值。他的心是冷峭的。因为现实给他的,都是冷的东西。一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之爱,这是冷;忧国忧民,期有所施展,但没有舞台,有心无份,这是冷;身经离乱,看尽山河破碎,民生流离的凄凉,这是冷;一辈子秋风天涯,寄人篱下,承欢侍宴,差拟优伶,这是冷;他深挚多情,痴情于伊人,但地位低微,阮囊羞涩,竟没有能力拯救安顿她们,一任其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是冷;他暮年饱受衣食无继之虞,一场火灾又使他家破亲亡,这是冷。总之,生前身后,都是冷,清冷,幽冷,孤冷,凄冷。“冷香飞上诗句”,他的艺术作品也体现出清冷峭拔之气。

   合肥姐妹在姜夔的感情生活中占重要地位,且一生思念无尽、辗转难安的,是他少年时在合肥邂逅的歌女姐妹红萼绿萼,一段只有相遇相知,但却没有结果的爱情。在他仅存留的八十四篇词中,有十六篇是为她们而写或者说是涉及到她们。

   据夏承焘先生《姜白石词编年笺校》中“行实考·合肥词事”考证,姜夔二十来岁时游合肥,在合肥城南赤阑桥边的勾栏里面,与因战乱沦落在那里的一对善弹琵琶和古筝的歌女姊妹红萼和绿萼相识。姐妹俩陪姜夔游巢湖、登姥山,郎情妾意,情好弥笃。盘缠花光后,为生计虑,姜夔无奈离开合肥,游幕四方。其后曾几次来往合肥,与姐妹俩聚而复别。落魄如姜夔者,自顾尚且不暇,哪有能力安顿两姐妹?相逢一度,销魂一度,离别一度,痛楚一度,一段凄艳的爱情,就在相思离别,愁绪无奈中演绎着。在姜夔三十五岁金兀术破合肥的那年,这对姐妹花终于在战乱中不知所踪,是生是死,不得而知,姜夔从此再也没有见到她们。两姐妹虽然杳然而去,但在姜夔的心中,却永远无法抹去。“我家曾住赤阑桥,邻里相过不寂寥。君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萧萧”。对她们的挂念至老弥笃,直到生命的终止。

    就是范成大老兄赐予的小红,也陪他度过一段好日子,但是一生清寒的他,终究连这位别人赠与的佳人都安顿不了,最终还是嫁作商人妇。

    虽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毕竟,人不富贵难风流

  
    姜道长的境界是道家的,还是具有禅味的?应该说二者兼有。在南宋期间道、禅、甚至吸收禅宗思想的新儒家思想朱熹等人交织在一起。实际禅宗自唐代起,思想更接近老庄思想,老庄是其母,而佛教思想是其父。他这种一生为情所困的社会边缘人,只能号称自己为道人。

    姜道长是有品格的人,他的感情生活也是同样有品格。他的情词格调高雅,无一句狎昵浮浪语,他的感情极深挚绵远,一生一世一心,古今难得。值得我们去深入他,感受他,为他洒一掬清泪。这种品在于冷、淡,但是词中没有悲伤,也没有愤世嫉俗和抱怨,有一种枯、冷、峻、俏的禅意在里面。

     情本身就是一种缘!

    当年五祖弘忍想要把衣钵传给弟子,他让弟子们每人各做一首偈子。其中有两个最为优秀,一是神秀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另一个是六祖慧能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前者虽也精僻,但是后者更为透悟。

     按我的理解,道家经常做的只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污浊的俗世中保持人格的尊严。或者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以及桑虫化果蠃,洁自污出,明从晦生。白石道长显然并没有达到道家至高物我合一的境界,“算空有并刀,难剪离愁千缕。”。词言情,词很难写出意境,也许这是宋词的固有缺点。


    最后摘录《题苏小小坟二首》八指头陀之一

油壁香车不再逢,六朝如梦水流东。
风流回首青冢,始信从来色是空

     最后所有情与风流债最后都化成一场“空”。有一次,乾隆皇帝问金山禅寺住持法磬禅师:“这大江之上,古往今来一共有多少船往来?”。法磬禅师沉吟了一会儿,说:“  只有两只船,一只为名往,一只为利来。”。可能老和尚还忘了一条船,是否是为情而来呢?谁说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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