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凭其威,往往遭急缚
——《金瓶梅》第九十二回回首诗赏析
《金瓶梅》第九十二回插图 陈敬济被陷严州府
《金瓶梅》第九十二回“陈敬济被陷严州府 吴月娘大闹授官厅”的回首诗是:
猛虎冯其威,往往遭急缚。
雷吼徒暴哮,枝撑已在脚。
忽看皮寝处,无复晴闪烁。
人有甚于斯,尽以劝元恶。
这首诗出自唐·杜甫《遣兴五首》其四:
猛虎凭其威,往往遭急缚。
雷吼徒咆哮,枝撑已在脚。
忽看皮寝处,无复睛闪烁。
人有甚于斯,足以劝元恶。
【注释】
“冯”,杜甫原诗为“凭”。
“遭”,受到,遭受
“急缚”,紧紧捆绑。《后汉书·吕布传》:曹操缚吕布,布曰:“缚太急。”操曰:“缚虎不得不急。”
“雷吼”,虎声,其吼如雷。
“暴哮”,杜甫原诗为“咆哮”,意思相同。
“枝撑”,缚虎用的木柱。
“皮寝”,虎被杀后,剥下皮来作寝垫。《左传》:“譬如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
“睛闪烁”,虎眼里发出的凶光。
“甚”,超过。
“斯”,此,指老虎。
“劝”,劝戒。
“元恶”,首恶,穷凶极恶的人。
【赏析】
这是一首警诫诗,警告人间恶徒要好自为之。诗的大意是:猛虎虽然凭借其威力,震慑四方,却常常被捆縛起來。其吼声如雷的咆哮也是枉然,缚虎用的木柱稳固而牢靠。随后,其皮被扒下作了床褥子,其眼睛也不再閃爍。对于人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小人得勢时氣焰是何等囂張,而失势时下场是何等惨烈,这样的情形更胜于猛虎。
《金瓶梅》第九十二回回首诗所描写的猛虎,指的就是陈经济。陈经济是西门庆的女婿、潘金莲、庞春梅的情夫、西门大姐的丈夫。他是小说中继西门庆之后的另一个刁徒恶少、浮浪子弟、淫棍色鬼、无耻小人,在贪色、贪财、狠毒和耍无赖等方面与西门庆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这一回描写陈经济问他娘张氏先后两次共逼要五百两银子做买卖,生意未做却娶了一个唱的来家,把他娘给气死了。当他被吴月娘驱逐回自家之后,却以外出做贸易买卖为名,卷了家中资财,与光棍杨光彦来到临清热闹繁华大码头“游娼楼,串酒店”。因他拾到一枚孟玉楼的金簪,就想入非非,后来待孟玉楼嫁与李衙内,便想以此物证为要挟,声言孟玉楼与自己有奸情,想拐她出来“落得好受用”,结果欲图孟玉楼而不可得,却被陷落严州府遭官司。回到家中,听信粉头冯金宝的谗言,“一把手采过大姐头发来,用拳撞脚踢、拐子打,打得大姐鼻口流血,半日苏醒过来。”将自己娘子西门大姐迫害上吊而死。接着吴月娘因西门大姐之死将陈经济告入官衙,交纳了赎罪银子才放回家。至此,前后坐了半个月监,使了许多银两,本钱又已被杨光彦吞没、家财被冯金宝转空,家中所有都干净了,房儿也典了,变得一贫如洗,终于沦为可怜可悲可耻的叫花子、苦力,睡于冷铺,乞讨街头。这正是回首诗描写的“人有甚于斯,足以劝元恶。”小人得勢时气焰是何等囂張,而失势时下场是何等惨烈,这样的情形更胜于猛虎啊。
其一:
朔风飘胡雁,惨澹带砂砾。长林何萧萧,秋草萋更碧。
北里富熏天,高楼夜吹笛。焉知南邻客,九月犹絺绤。
其二:
长陵锐头儿,出猎待明发。騂弓金爪镝,白马蹴微雪。
未知所驰逐,但见暮光灭。归来悬两狼,门户有旌节。
其三:
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兰摧白露下,桂折秋风前。
府中罗旧尹,沙道尚依然。赫赫萧京兆,今为时所怜。
其四:
猛虎凭其威,往往遭急缚。雷吼徒咆哮,枝撑已在脚。
忽看皮寝处,无复睛闪烁。人有甚于斯,足以劝元恶。
其五:
朝逢富家葬,前后皆辉光。共指亲戚大,缌麻百夫行。
送者各有死,不须羡其强。君看束练去,亦得归山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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