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喜 | 五月百合开

入五月，白日渐长，天空越发明朗，晚风从不远处的河边徐徐吹来，送来了初夏的凉爽。

小区里，老人们三三两两从楼里下来了，她们一边散步，一边说说笑笑，花园小径上就洒落了一地的银铃。拐过6号楼楼道口的时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指着二楼的阳台叫道：“快看啊，阳台上的百合开花了。”离他几步远的其他老人也停下了脚步，一个个仰着头，顺着银发老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楼阳台上的几个花盆里，一枝枝百合高挺着腰肢，身上绿叶披拂，一朵朵百合花迎风怒放。白色的花瓣像一只只喇叭向着楼下的小花园尽情吹奏，那奏响的可是五月的歌儿。“还真是啊，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好闻的花香了。”看花的老人们心醉了，她们拉下口罩，猛嗅了一口，脸上的笑容也醉了，醉成了一朵朵甜美灿烂的花。

我们小区花园里的花很多。一月梅花开，那沁人心脾的清香告诉人们冬已尽，春天不远。到了二月，各处花坛上的茶花开得姹紫嫣红，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早春气息。三月的春风一吹，散植在灌木丛中的碧桃朵朵开，四处晕染着缤纷绚丽的春光。一到四月，大门口几株高大的木棉更是像着了火一般，一副要把春天燃烧的架势，让人惊艳不已。今年的春天，花儿们依然开得很旺盛，但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下楼来花园看花的人明显少了许多，难得下来一趟，也都紧戴着口罩，行色匆匆，而更多的人只能趴在自家的阳台上过过眼瘾。

而今，行走在五月里，陡然与盛开的百合花撞了个满怀，那摇曳翩跹的花枝和枝头上的白色花朵，一下子提振了人的精气神，心情明媚了，也感受到了花儿传递过来的乐观与开朗。

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春天，妻子上网购买了几个百合花球，种在花盆里。到了五月份，百合花如约绽放，给窄小的阳台增添了一抹亮色，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美的享受。花谢之后，百合枯萎了，到了第二年春天，盆子里依旧空荡荡的。那年春天，我们去草场游玩，带回了一株高山杜鹃，到家后腾出最大的一个花盆栽了下去。因为土不够，我就从百合盆里挖来一层干土覆在杜鹃上。夏天快到了，那浇了许多次水的杜鹃一点成活的迹象都没有，倒是小区里人家的窗台上，百合高挺着修长的花枝，向着蓝天茁壮成长。有一天，妻子无意中拿铲子挖了一下百合花盆，竟然发现半盆板结的干土下面还藏着几个圆溜溜的球茎。她松了松土疙瘩，浇了些水在上面。我笑道：“百合都干枯那么久了，难道你这一浇，它还能活过来不成？”过了几天，再走到跟前一看，盆里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几片绿芽来。渐渐地，芽儿变成了叶子，再接着，盆里不可思议地挺起了两根粗壮的花茎，上面层层叠叠的叶片拢成一团，蓬勃茂盛，朝气盈盆。

五月是百合花盛开的季节。不管是街头，还是巷尾，百合花竞相开放，美不胜收。而我家的那盆百合在奋力追赶之后，终于在其它百合都已经凋谢的六月底吐出了自己清新淡雅的芳香。

那次百合花开，让我大为震惊。百合花默默无言，用它的坚韧顽强，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壮举，让我由衷叹服它逆境中勃发出的生命伟力！

楼下的花园中间有一个儿童乐园，这个时候，许多孩子做完线上作业，正在这里骑单车、踏滚筒、过单杆，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老人们爽朗的笑声吸引来了孩子们，他们像好奇的小蜜蜂纷纷飞到楼道口，一个个歪着小脑袋，互相指着看那洁白的花骨朵儿。一个女孩对身边的同伴说：“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花坛里也有许多百合花，那白色的花开起来好香呢！”好一个眼里有花香的孩子！我的眼前蓦然闪现出了学校围墙上的那丛百合花，这时节，花儿应该都开了吧。往常花一开，孩子们就围在一旁欣赏，争仰着脖子嗅闻，那种淡雅的清香仿佛就萦绕在我的鼻尖上。我朝她微微一笑，那孩子羞涩了，转身跑回了乐园里，回到游戏的行列中去了。看着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我心中倏然而动，她们不就是一朵朵盛开的百合花吗？那几个老人则在花园里一圈圈地转，每个人走到那丛百合花下，总要停下来驻足仰望，然后伸长脖子满足地嗅上一番，把心底的赞叹毫无保留地融进了花香里，互相微笑着继续散步。

我打开手机，想拍下那一丛美丽的百合花，看到群里正在发布着五月复课的通知，这喜讯像花香一样，让我心里十分激动。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校园。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空旷的校园处处新绿，围墙边的榕树蓬蓬勃勃，那茂密的叶片上流淌着碧绿的光泽。新楼和旧楼之间那片绿色的塑料草坪像是刚洗过了的，不管是坐着，还是躺着，身下软绵绵的，像新铺的一层地毯。角落里那棵老樟树已经撑好了一把绿色的大伞，给校园罩下了一片阴凉。门口的花坛也整饬一新，一盆盆怒放的百合花整齐列队，它们高高吹响了复课的号角，在迎接老师也在迎接孩子们重新归来。

五月百合开，花开正好。它用洁白清香的花朵告诉我——没有什么困难是能够让人退却的！花如此，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