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伦还是个安静的孩子时，他的机器人是他骄傲的一切。1974年，他15岁，他花数月时间精心构建的机器人在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举行的科技博览会上展出。他向评委们解释，他的技术可用在未来太空探索上。那年，他的机器人获奖无数。一位评委给格伦写了一封信，鼓励他将电子事业作为未来的职业。当时一家报纸的照片显示，格伦穿著整洁的衬衫，一只手扶在他的机器人上，嘴角微笑著。他不知，厄运正朝他走来。
■侨报黄子园编译报道
精神疾病 让天才陨落
格伦的妹妹，塔玛拉，对哥哥的成功并不惊讶。她觉得哥哥的天分远超出了数学和科学的领域：他在高中时学会了俄语；他有艺术天赋，画卡通画、肖像画和风景画，很多人争相购买。“格伦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一位老师在他的评价中写道。但他和其他孩子一直相处不来，这使得他们家从科罗拉多州搬到佛罗里达州，然后又搬回来。
17岁那年，格伦突然变得不爱说话，并花很长时间待在房间里。塔玛拉记得，有一天，格伦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摔毁了房间里的一切，包括他珍藏的甲壳虫乐队光盘。另一个晚上，妈妈巴巴拉回到家，发现格伦坐在地板上，用刀在墙上刻了个十字架，她和他说话，也不回应。格伦的父母开始向家庭医生、精神科医生和社会工作者寻求帮助。几个月后，格伦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分裂症。
接下来的几年，格伦频繁进出医院，他的父母极力寻找能帮助他的医生和治疗。有时，他会毫无缘由地大喊；或喋喋不休的说天使和魔鬼在和他说话。几乎所有与格伦接触的人释放出了同样的信息——他的人生基本结束了。他不可能成为著名的工程师或前往月球探险，他甚至高中都没毕业。
这之后的很多年，格伦靠残疾人津贴生活，不断穿梭于精神病患者之家和补助性住房之间。他的妄想症来了又去，他疯狂地抽烟，不洗澡，不吃饭，生活环境肮脏不堪。若不是他的母亲一直关心他，他可能早已暴毙街头。
在这期间，比格伦小3岁的妹妹塔玛拉，承担了家庭绝对冷静的角色。当兄长被偏执的情绪控制时，她试图安抚他；当塔玛拉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就时，她有种幸存者的内疚：她的哥哥永远不会经历这些——完成学业、结婚、工作。
塔玛拉现定居在波特兰，她为当地的精神健康机构工作。2000年，她了解到澳大利亚研究人员开发了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症的新方法。她震惊地发现，这个方法与美国的截然不同。一次又一次，塔玛拉和她的家人被告知，精神分裂症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相比之下，澳大利亚研究人员认为，只要在恰当的时间进行恰当的治疗，患者可恢复正常的生活。
早期筛查精神病 可抑制病情
多年来，研究人员发现，精神分裂症患者大脑的前额叶皮层(控制决策)比常人厚，大脑灰质(形成思想和情绪)比常人薄。当他们研究出现症状的早期患者时，发现其前额叶皮层和灰质与常人的差异远没那么明显，这意味著药物治疗对患者带来了很大的副作用。最后，研究人员追踪到了一个关键变量——患者的首发症状和接受治疗的时间间隔越短，在某种意义上治愈的可能性越大。
第一个将这些见解应用到实践中的人是澳大利亚精神科医生麦克格瑞(Patrick McGorry)，他在墨尔本一家研究院工作。上世纪80年代末，麦克格瑞决定尽量减少患者症状出现和接受治疗间的时间差，这意味著尽早发现疾病。在麦克格瑞的概念中，类似于癌症，精神分裂症也经历著不同阶段：前驱阶段，症状(妄想或幻觉等)逐渐出现；第一阶段，一般在几周、几个月或几年后，患者会失去“洞察力”，即意识不到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和幻觉是不真实的；第二阶段，一般在两年后，患者开始精神崩溃，即失去正常的行为能力；最后进入慢性阶段，疾病已恶化，很多患者治愈的可能性已经很小。麦克格瑞认为，前两个阶段患者的病情还可抑制。“但在80年代，我们看到的所有患者一般都发展到第4阶段才来就诊。”国家精神病联盟(National Alliance on Mental Illness，NAMI)的精神病学家达克沃斯(Ken Duckworth)说。
麦克格瑞和同事最终制作了一个冗长的调查问卷，临床医生可用它来筛查精神病患者。一旦患者被确诊，便开始接受治疗。治疗方案使用了低剂量的药物，并提供比传统治疗方案更全方位的服务，这些措施包括提供治疗技术，以帮助患者完成学业或保持工作，这些干预措施，旨在阻止患者病情继续恶化。
1996年，麦克格瑞和他的同事在早期学术期刊《精神分裂期刊》(Schizophrenia Bulletin)上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成果。
一个幸运儿痊愈的故事
2012年3月，21岁的玛尔和母亲生活在纽约。大二那年，她第一次听到奇怪声音，那个声音很微弱，“噗咝……噗咝”，有时像亲吻，有时像呻吟。一段时间后，声音越来越大，有时，它告诉她，她很丑，她是个变态；有时两种声音在互相争论。最终，它们在她脑中不断进行对话，使她完全不能思考。
精神科医生诊断，玛尔得了精神分裂症，给她开了抗精神病药。这种药，让她觉得自己“被整蛊”了，她嗜睡、没法控制自己的口水、腿变得麻木。直到她的保险停止支付她的账单，她停止了服药。然后，她遭遇了第一次精神崩溃。
2013年的一个晚上，她开始相信她的朋友和同学们正在密谋毁了她。她开车到几个同学的家中，并对他们尖叫：“你是邪恶的女巫！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她的妈妈报了警，然后，她被带到精神病院。
第3次精神崩溃改变了玛尔的生活。与母亲吵架后，玛尔开车离家出走。一天晚上，在高速公路上，警察发现她正驾驶的车辆已被她的妈妈报失，然后将她逼停。警察和她的父母沟通后，决定将她送往纽约精神病院，这一次，她被安排接受一种名叫“追踪纽约”(On Track NY)的早期干预治疗。
她开始每周参加两次交流会，工作人员同她密切合作，制定治疗计划：心理医生把她的药物调到低剂量，这样副作用更少；治疗师帮她制定了应对妄想的策略；工作人员陪她一起上庭，解决违规驾驶的事宜，以及和她的学校协商，对其进行特殊课程安排。
玛尔很快结束了为期两年的治疗。从那以后，她真正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去年，她的所有课程都得了A。她的愿望是未来能建立自己的网站帮助更多精神分裂症患者。她依然能听到脑子里的那些声音，但通过治疗，她学会了忽略它们。“就如同打嗝一样，你制止不了，那就随它去吧！”玛尔说。
但格伦却没那么幸运。塔玛拉如今是俄勒冈“早期评估和支持联盟(EASA)”的主任。许多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寻找对格伦有效的治疗方法。直到她了解了早期干预疗法。
EASA是美国最早的早期干预项目之一。它和“追踪纽约”项目不同的是，它更专注于帮助精神崩溃之前的病人。他们对学校老师、健康关怀机构和执法人员进行培训，使其了解精神疾病的早期症状。
如今，越来越多科学研究支持早期干预治疗。去年，耶鲁大学的研究表明，该治疗实际上可节省医疗开支，因为患者得到服务后不需要昂贵的住院治疗。在EASA项目中，住院患者的比例在头3个月下降了近一半。如今，欧洲、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卫生保健系统已提供了广泛的精神病早期干预服务。
有多少人成为体制的牺牲品？
在美国，情况却大不相同。这种新的治疗方法几乎只在学术圈流传，即使是医生和精神健康专业人士，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国家精神健康研究所(NIMH)的高级官员海因森(Robert Heinssen)指出，尽管美国研究人员在早期干预领域充当了重要的角色，但在全美，仅开展了很小部分的项目来提供这样的治疗。2014年1月，在康州桑迪胡克小学发生血案后，立法者向NIMH和NAMI咨询如何提升精神病治疗效果。专家们集体建议投入更多的资金进行早期干预治疗。国会因此拨款2500万，但即使每个州共同分享这项资金，也仅够在全国建立100个早期干预项目。
联邦政府通过NIMH花费的每一元中，有16分用于研究艾滋病，11分研究癌症，而用于研究精神病方面，却少于4分。
美国落后于世界其他国家，归根结底源自于根深蒂固的医疗保健系统。在其他国家，国家卫生保健系统有权优先获得预算，政府可更迅速地将新兴研究作为社会长期投资的对象，而在美国，政府会受各大保险公司的牵制。
可负担医疗法案让更多的美国人有医保。但是，保险公司并不准备承担昂贵的精神病治疗。针对精神疾病，他们往往推荐廉价的、简单的治疗方案，比如药物治疗，而尽量避免劳动密集型的治疗，如心理治疗和社会服务等。按照规定，保险公司应覆盖所有“医学上必须”的心理健康服务，但保险公司有很大权限决定哪些患者符合资格。
体制是如何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的？格伦也许是最好的答案。他现年58岁，精神疾病来了又去。2013年，父亲去世后，失落的他开始新一轮的精神崩溃。他现在生活在一个集体之家，在大多数清醒的日子，他会喂鸟、听录音机里的圣经，并研究他的兴趣，如人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和一种被称为“声音进入头骨”的技术，格伦解释说天使和魔鬼就是通过这种技术将信息传递入人脑的。他一再要求塔玛拉向联邦通信委员会通报他的这项技术，却从未如愿。
对塔玛拉而言，她为兄长这些年的挣扎而骄傲，她始终认为他是个充满灵气的人，并相信总有一天他能痊愈。她说：“他的每个微不足道的幸福，我们之间的每次对话，我都很珍惜。”她时常想，如果格伦得到早期干预治疗，结果会怎样。
知识普及——精神疾病知多少？
没有多少人会将精神疾病为困扰美国社会的重大疾病，但这是事实。NAMI官网显示，每年有20%的成年人存在精神健康问题，5%的人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如精神分裂症或躁郁症。精神疾病通常出现在青春期或成年早期，50%的心理健康问题从14岁人群开始，75%的心理健康问题从24岁开始。青少年性格和行为的改变往往预示著精神健康问题的出现，早期的参与治疗至关重要。
研究表明，许多原因可导致精神健康问题，如遗传、环境和生活方式等。紧张的工作或家庭生活使一些人更容易受到影响。
在研究界，精神分裂症一直被称为精神病研究的“墓地”。精神分裂症患者比普通人平均短寿约12年。经济学家说，精神分裂症每年花费美国至少600亿，超过40%的患者，最终在群体住房、养老院或医院去世，6%的患者因为犯罪而在监狱了此残生，同样6%的患者最终流落街头，生死无人知。
精神病治疗因人而异。没有“一刀切”的治疗方案，基本治疗方案包括药物治疗、心理咨询、社会支持和教育。
如果你觉得你正在经历精神疾病的困扰，想寻求帮助，可与保险公司、家庭医生联系，或可拨打国家精神健康联盟(NAMI)热线1-800-950-6264；如果你有自杀倾向，可拨打国家防止自杀生命线(National Suicide Prevention Lifeline)电话1-800-273-(8255)。
精神疾病信号有哪些？
发现精神疾病的迹象并不容易。目前没有简单的测试，可测试出某人是否有精神疾病，一个人的行为和想法到底是其典型行为还是精神疾病的征兆，往往很难分请。但许多精神病拥有共同的症状，包括：1.过分担心或恐惧；
2.感觉过度悲伤或情绪低落；
3.思考或学习受困扰；
4.极端的情绪变化，包括不可控的激动或兴奋；
5.长时间强烈的易怒；
6.避免朋友和社交活动；
7.改变睡眠习惯或容易疲劳；
8.改变饮食习惯，如饥饿感增加或缺乏食欲；
9.难以理解现实(存在现实中没有的感觉或幻觉)；
10.无法觉察到自己的情绪、行为或人格变化(缺乏洞察力)；
11.滥用物质，如酒精或药物；
12.没有明显原因的多发性疾病(如头痛、胃痛等)；
13.考虑自杀；
14.过于关注体重或外貌；
儿童心理疾病的症状包括：在校表现发生变化；过分的担心或焦虑，例如拒绝睡觉或上学；多动；经常做恶梦；经常不服从规则；乱发脾气。
(本文编译自《赫芬顿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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