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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郡陽夏走出華麗家族』系列之三 千古名相謝安石

  太康謝家堂供奉的謝安畫像及牌位

  作為謝氏家族的代表人物,故裡人對謝安的熱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在江南、在臺灣,謝安一樣受到人們的追捧。圖為浙江省長興縣的謝安墓。翻拍資料照片

  2000年的一天,臺灣屏東縣振興村50歲的正骨醫生蔡鳳蘭就惦記著要到謝安的家鄉看看。她把這事托付給了自己的師傅——臺灣正骨名醫鄭福山,年已八旬的鄭福山當時已經在北京行醫授徒了。

  鄭福山的唯一線索是,謝安家在『陳郡陽夏』,在河南,具體在哪兒?老先生查不到。2001年11月,幫他修電腦的河南打工仔李國榮聽他講起此事,便自告奮勇,要幫他找。

  李國榮是周口商水縣人,他先到漯河找,未果。再到鄭州向在某報社工作的表哥求援,表哥查到謝安故裡謝家堂的大概方位:『淮陽以北,太康以南。』李國榮拿著鄭福山的名片,自己摸到謝安故裡太康縣謝家堂村,說有臺胞想回來祭拜謝安。村裡人不相信,李國榮『連碗水也沒喝上』。

  出乎謝家堂人的意料,半個月後,臺胞果然來了。

  2001年12月,鄭福山和太太林岫醇一行數人,在謝家堂原謝安廟舊址祭拜,他們從北京買了鮮花香燭,祭拜之後恭恭敬敬地取了舊址上的土,放在盒子裡,用紅布包著用紅帶子綁著,雙手捧在胸前。『河南民間十大家譜收藏者候選人』謝純靈負責接待,他看鄭福山太吃力,便說:『太沈,我幫您拿著這個土。』鄭福山臉一沈,正色糾正道:『你怎麼這麼說話?啥叫拿著這個土?這是請的聖土,我要自己捧著。』

  鄭福山捧著『聖土』回到臺灣,二三百人到機場迎接。之後,就在屏東縣振興村,耗資新臺幣5000萬元,給謝安重蓋了大廟。

  鄭太太林岫醇告訴記者:『我們家原來供的是媽祖,現在供的是謝安,很靈。』講這話時,林岫醇站在謝家堂街邊的垂柳下,她的身後是一道歐化的鑄鐵花欄杆,欄杆圍起的土地,是鄭氏夫妻將投資興建的骨科醫院院址。

  需要說明的是,鄭福山祖籍福建馬尾,鄭太太林岫醇祖籍福建泉州,都不是謝氏後人。已到謝家堂數次的林岫醇說:『我家四代在臺灣,我從未回過福建老家,就拿謝家堂當老家了。我覺得,自己不姓林姓謝了。』

  如鄭氏夫妻一樣的臺灣人,不少。據統計,臺灣一地,便有25座謝安廟。謝安到底有過怎樣的功勛,讓自己的影響漂洋過海,穿越千年時光,烙印在謝氏之外的無數老百姓心上?

  紀念:以神靈的名義

  謝安由人成神,經歷了什麼樣的演變過程?他的影響又是怎樣一輪輪向外輻射的呢?目前並無學者對此梳理研究,記者只能通過一些現實與歷史的碎片進行拼貼。

  謝家堂相傳有『九十九間樓』,是謝家南遷成為江左望族後謝安派人所建的。河南省社科院研究員任崇岳先生分析,雖然蓋了房,『謝安回鄉不見記載,倒是他的弟弟謝萬,肯定回鄉祭過祖。』

  謝萬在一次北伐中,因為決策失誤,全線潰退,他本人單人獨騎逃回,朝廷將他廢為庶人,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謝萬回鄉祭祖,還是比較方便的。當時的太康已被東晉軍隊重新佔領,謝萬纔有可能回來。謝萬回鄉祭祖,住的就是哥哥謝安蓋的『九十九間樓』,並在一世祖謝纘墓前立碑。

  謝安生於江南,終生未履故土,但這並不妨礙故裡流傳著他的傳說。

  南北朝時,陳後主之弟陳叔陵掘了南京梅花崗的謝安墓,以葬其母。謝家堂的族人說謝安托夢給他:『沒有地界無家可歸。』村裡人不知咋回事,到南京墳上祭奠,纔知道祖宗的墓給掘了。悲憤的謝家堂村民回家後,迅速捐款為謝安修了廟,塑了銅像,廟和銅像現已無存。

  謝家堂村民還傳說:太康發黃水(洪水),其他地方都淹完了,眼瞅著水忽閃忽閃地流到謝家堂,卻岔開流走了。謝安還給大家伙托夢說,回家來啦,沒帶啥東西,給子孫們留點紅尾巴菜。第二天,村邊河溝裡有逮不完的紅鯉魚。

  故裡人對謝安的熱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故裡之外的人又為什麼膜拜他呢?江蘇江都市邵伯鎮也建有謝公祠,供奉木刻謝公像。

  公元385年,謝安出鎮廣陵(今揚州),看到邵伯鎮地勢西高東低,多有災害,謝安在適當位置築南北攔水大堤,高處沒了旱情,低處減了澇災。謝安死後,當地人感念他治水的恩德,建祠祭拜。

  邵伯鎮是謝安曾『戰斗生活過的地方』,遺愛百姓,受人敬仰。謝安從不曾踏足海峽對岸的臺灣,那兒的普通百姓又為何崇仰他呢?這得從另一個河南人——固始人陳元光說起。

  唐朝的陳元光是漳州設府置郡的創始人,歷史功績被歷代閩南人歌頌膜拜。《漳州府志》說:『廣惠王即謝安也,陳將軍元光奉其香火入閩,啟漳,漳人因祀之。』供奉謝安的習俗原來是陳元光從河南帶去的,直到今天,每年農歷十一月二十七謝安生日,閩南人都要舉辦盛大民俗活動為他祝壽。

  之後,閩南人入臺時,再把閩南家鄉奉祀的神明『廣應聖王』謝安塑像迎至新居地,現在臺灣各地奉祀謝安的寺廟有25座,其中臺南縣就有7座、高雄縣5座,許多奉祀謝安的廟宇都以此為祖廟。

  謝安就這樣在臺灣成了神,謝純靈說,最近幾年,一直有非謝姓臺胞來到謝家堂祭拜謝安。屏東縣振興村的蔡鳳蘭,至今也沒來成,倒是她的姑姑,替她來祭拜了一次。

  救晉:以人傑的智慧

  謝安,字安石(320年?385年),謝氏家族的代表人物。記者在太康謝家堂看到他的畫像,神情肅然,淡定從容。家鄉人這樣勾勒他的形象,相離不遠。

  謝安年輕時思想敏銳深刻,舉止沈著鎮定,能寫一手漂亮的行書,翩翩少年,纔名冠於一時。

  謝安並不想憑借出身、名望去獵取高官厚祿,他數次拒絕朝廷征召,朝廷因此對他作出『禁錮終身』的決定,謝安也沒當回事。

  當時的士大夫們都對他寄予很大的期望,時常有人說:『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意思是你不當官,老百姓該咋辦呢?他的妻子劉氏眼看謝氏家族中的謝尚、謝奕、謝萬等人一個個位高權重,只有謝安退隱不出,劉氏對謝安說:『夫君難道不應當像他們一樣嗎?』謝安無奈,掩鼻答道:『只怕難免吧。』果然,謝安40歲時出山了。

  出山的原因是謝尚、謝奕先後死去,謝萬因兵敗被廢為平民老百姓,好不容易躋身世家大族的謝氏有門戶中衰的危險。為保證家族利益,謝安步入仕途。

  謝安一生做了兩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是晉簡文帝死後,權臣桓溫想乘機篡位,謝安略施小計,在其要求加九錫時,故意拖延了幾個月,使已起草好的詔書遲遲不予頒發,桓溫抱憾而死,讓東晉王朝又多延續了40多年。二是淝水之戰,以八萬之眾打敗前秦百萬之師,又使晉朝國祚延續了近40年。

  公元383年,前秦百萬大軍大舉南下,企圖一舉滅晉。當時宰相謝安任征討大都督、總指揮,其弟謝石任代理征討大都督,其侄謝玄任前鋒都督,協助謝石,率『北府兵』8萬人前去應戰。

  秦軍到達安徽淝河時,東晉前線守軍聞風而退,朝野震驚,有將領擔心南京安危,派精銳三千前去協助保衛京師,被謝安拒絕了。謝玄心中忐忑,臨行前向謝安詢問殺敵對策,謝安只說了一句『我已經安排好了』,絕口不談軍事。謝玄心中還是沒底,又讓部下張玄去打聽,謝安仍然嘴巴很嚴,起身帶著眾人游玩田野園林去了。游玩時謝安提出與謝玄下圍棋,以別墅為賭注,謝玄水平本在謝安之上,下棋時惦記軍情無法專心,結果輸給了叔叔。

  謝安何嘗不知道軍情如火、危在旦夕,但大戰當前,自亂陣腳絕不可取。他鎮定從容的『圍棋賭墅』秀,客觀上安定了軍心民心。

  當晉軍在淝水之戰中大敗前秦的捷報送到時,謝安正與客人下棋。看完捷報,他隨手放在座位旁,不動聲色地繼續下棋。客人憋不住問他,他淡淡地說:『沒啥,孩子們已經打敗敵人了。』直到下完棋客人告辭後,謝安纔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舞躍入室時把木屐的屐齒給碰斷了。

  淝水之戰,是謝安悉心運籌的結果,謝安因此役被追封為廬陵郡公。李白曾有詩曰:『不假築長城,大賢在其間。戰夫若態虎,破敵有餘閑。』高度贊揚了謝安指揮若定、游刃有餘的指揮藝術。

  誨族:以謝姓的榮光

  謝安兄弟六人,聲名顯赫,子女也斐然有成。除了他們的稟賦過人外,也是與謝安平時的訓誡分不開的。

  一次謝安問眾子侄:做父兄的為什麼總是教育子弟們往好的方向發展?謝玄馬上說:『好子弟如芝蘭玉樹,叔父想栽在自家庭院,為家門增光。』謝安對這個得體的回答很滿意。

  還有一次謝安問眾子侄:『《詩經》中哪幾句最好?』謝玄應聲而答:『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幾句確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謝安卻不以為然,說『「訐謨定命,遠猷辰告」偏有雅人深致』。謝安用意很明顯,想以此句鼓勵謝家子弟要有遠大的政治抱負,隨時准備建功立業。

  謝安還向子侄們講了晉武帝司馬炎賞賜大臣山濤吃飯,對他慰勉有加,但飯菜很儉省的事情,以這個故事教育子弟,將來效忠於朝廷,不要爭名於朝,爭利於市。

  謝玄嫻於韜略,風流蘊藉,少年時好佩戴紫羅香囊,謝安見微知著,怕他長此以往流於奢靡,婉轉地以打賭的方式贏得了香囊,燒掉,斷絕了謝玄崇尚浮華之念。

  謝安學富五車,又誨人不倦,很得士人敬重。對外人求教他不厭其煩,被人稱贊為:『何嘗見明鏡疲於屢照,清流憚於惠風?』

  對於謝氏子弟,謝安更盡心盡力。可貴的是,他只是循循善誘,並不強迫接受。一次他對子侄們說:『聖賢與平凡人之間並無鴻溝,只要努力就能縮短距離。』眾子侄不同意,說:『聖人仰之彌高,不可企及,平常人難以超凡入聖。』謝安沒有與之強辯。

  這種開放的教育方式,使得謝氏子弟既自信又有鮮明的個性。

  謝安的侄子謝朗未成年已飽讀詩書,敢和名士辯論,謝安樂呵呵地坐在一邊觀戰。當時謝朗大病方愈,他的母親王氏派人叫他回去,謝安卻打算讓他與名士比出個高下。王氏急了,只得親自出來把兒子帶走。謝安說:『恨不能使朝中大臣都來見見我這個侄子。』獎掖之情溢於言表。

  謝安滋蘭九畹,樹蕙百畝,言傳身教,樂此不疲,謝氏子弟,建功立業者不可勝數。千載之下,猶使人想望其風采!除了軍事家和政治家的身份,謝安頭上,大可加上一頂『優秀校外輔導員』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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