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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郡陽夏走出華麗家族』系列之四 家譜如線穿古今

  太康縣謝氏家譜收藏者謝純靈收藏的這套謝氏唐序宋譜,是大唐廣明元年(公元880年)序的一套宋代《謝氏族譜》,時間上限是一世祖謝纘,下限到宋代,是全球現存最早的《謝姓族譜》。

  存放在謝家堂村的謝氏明代譜系碑

  梁啟超曾說:『二十四史者,二十四朝家譜耳。』家有家譜好比國之有史,史記一朝興衰,譜訂眾脈根源。正史是帝王的家譜,家譜則是百姓的正史。

  家譜同國史、方志並列為中國史學三大支柱。從文化學的意義上講,家譜蘊藏著『大量有關人口學、社會學、民族學、民俗學、經濟學、人物傳記、宗族制度以及地方史的資料』,是『蘊含著民族的歷史』的『在野』文化。

  從情感的因素而言,家譜相對於每個人,回望歷史時它如同風箏線,不管你飛得多高多遠,都有它牽系著你。你若飛累了倦了,想回家還鄉,它又是深植於黃土的根系,你不會迷路。

  第一部家譜什麼樣子?修撰於哪朝哪代?官修還是私修?歷史無載,不得而知。到了宋代,官方修譜的傳統禁例被打破,民間編撰家譜風氣始興,家譜日多。

  家譜究竟有多少,至今無確切統計。按古代的習慣,家譜30年一小修60年一大修。之後,舊家譜除留下極少幾套保存在宗祠或族長手中外,其餘全部銷毀。這為古老家譜的保存制造了人為障礙。但散落在民間的家譜,仍有很大數量。

  家譜中最重要的部分『世系表』,是從祖先到歷代後人所有家族成員名字的圖表,是說明一個家族成員如父子、兄弟間的相互關系。它有四種基本的記述格式:歐式、蘇式、寶塔式和牒記式。歐式是歐陽修創立的,是應用較為廣泛的一種。

  在姓氏家譜的世系表,有『女子不入祖譜』的規矩,女性後裔不列入世系表,嫁進來的媳婦名字以小字標注在丈夫名後。這又是為什麼呢?兩千五百多年前,孔聖人刻薄地聲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男尊女卑,影響深遠。同時人們普遍認為,女子出嫁後不再屬於本族,不列入世系表,是合情理的。

  但具有挑戰意味的是,2006年7月,有媒體發布了這樣一則報道:『日前正在進行的孔子世家譜第五次修訂,全面將女性孔子後裔列入家譜。這在孔子世家譜修訂史上尚屬首次,在中國家譜修訂史上也十分罕見。』

  學者稱『這是一個時代的進步。發生在向來恪守傳統的孔氏家族,更具有象征意義』。

  孔氏家族修譜,將女性與男性一樣以大字標注,家族的女婿待遇等同媳婦,名字以小字標在妻子名後,女兒的子女如果姓孔,也可列入家譜。

  河南太康謝氏家譜收藏者謝純靈告訴記者,他們已經籌備兩年的新譜也會依此辦理。據他了解,全國謝姓修譜的大多數都已依此辦理。

  謝家人為傳譜人人擔責

  2006年8月28日,記者在太康縣謝家堂看到一塊罕見的明代譜系碑。碑立在村西謝纘38世孫謝斌墓前,通高1.87米、寬0.53米、厚0.16米。陽面刻有《謝氏先塋碑記》,碑文載明其年代為『萬歷五年』。碑的陰面下方刻有謝氏家譜。河南省社科院研究員李紹連評價說:『我國歷代野外碑刻中,刻有譜牒的石碑十分罕見。碑文內容涉及謝姓始祖和元朝至明朝萬歷年間謝姓世系宗譜,可為研究謝姓提供可靠依據。』

  立於墓前的這通碑是復制品,原碑被村裡人藏在村室裡,字跡已模糊不清。除這通碑外,謝家堂還留存有一套書於紙上的更老的家譜,那就是謝純靈收藏的謝氏唐序宋譜。

  2004年10月,央視《走遍中國》欄目播出『周口篇』,其中一個鏡頭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數本發黃的老祖譜平鋪於一塊紅布上,風掀動書頁,無數的姓名一一閃現,瞬間穿越千年時空。主持人解說:『這是全球現存最早的《謝姓族譜》。』

  這套族譜,便是收錄了大唐廣明元年(公元880年)序的一套宋代《謝氏族譜》,分四部,時間上限是一世祖謝纘,下限到宋代。河南省社科院考古學博士後李立新鑒定認為:『它是現存的最早的謝氏族譜孤本。』

  這套族譜完全是手寫,徽墨宣紙,書頁已發脆發黃,翻開第一頁,最前面是唐序,落款寫著:『大唐廣明元年冬十月吉旦嶺南客管經略使嗣孫肇志』,寫序者名謝肇,官職是嶺南客管經略使,作序時間是大唐廣明元年陰歷十月,一個良辰吉日。

  家譜收藏者謝純靈手指輕輕劃過頁面,告訴記者:這套族譜分四卷,第一卷是『遺像世次世系表』。第二卷人物,『熏德』,寫謝氏家族中為官仕宦者。第三卷人物,寫謝氏家族中『忠烈文學孝友者。第四卷還是人物,『烈女戚畹賢媛節孝』,寫的是不能入世系表的謝家女性,如東晉名詩人謝道韞、唐代奇女謝小娥,還有嫁到謝家的媳婦,是出彩的也寫一筆。

  這套族譜是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由太康縣謝家堂舉人謝新興保管。謝新興體弱多病,保管一段時間後,交給了熱心公益又有文化的謝康駒。謝康駒家道殷實,1947年土地改革前夕,時任鄉長的謝長嶺(謝純靈之父)偷偷對謝康駒說:『這幾天要「嗡大戶」(瓜分有錢人家的財產),你可千萬小心,注意族譜的安全。』謝康駒找到家境貧寒的私塾先生謝成秀,表示這回『嗡大戶』自己在劫難逃,如果族譜丟失,將無顏見先人,便把族譜轉交給謝成秀,請其妥善收藏。謝成秀拿到族譜後怕不保險,又把族譜轉給膽大心細的謝康舒保存,1957年謝康舒病故時,將族譜交給了長子謝長貽。

  1983年,河南太康、淮陽、睢縣、柘城等地的謝氏子孫雲集謝家堂尋親續譜,謝長貽將這套族譜公之於眾。之後謝長貽因身體不好,又將族譜托給了族弟謝長嶺。

  謝長嶺有子女八人,謝純靈是其長子。上世紀90年代初,謝長嶺病危時,把族譜指給了謝純靈。謝純靈說:『當時族譜是用匣子盛著,用紅布包著,我並不知道其珍貴,拿到後隨手放在了家裡的頂子床(一種老式床)頂上。』

  1993年,謝純靈等人進京,將這套族譜拿給世界謝氏宗親總會的負責人,珍貴性得到認定。

  謝家人為修譜備嘗艱辛

  傳譜難,修譜更難。在采訪中,記者聽聞了多個謝氏族人修譜的辛酸故事。

  清代湖北漢川有個叫謝廷勛的人,他的父親和堂叔有志於修族譜,兩個人一個負責籌錢,一個負責修譜。當時謝廷勛在湖北省城一所學校讀書,奉父命輟學回家,當了校對。忙了好幾年族譜編好准備付印時發生了旱災,連年飢荒,經費無著。之後父親和堂叔先後病逝,彌留之際,父親仍念念不忘修譜之事。後謝廷勛經過很多困難,終於在清末民初纂出了族譜。

  個人修譜,力量有限,因此有不少地方聯合修譜。清乾隆年間,湖北嘉魚縣桂花樹村一個叫謝必煒的人,為修譜專程趕往江西辛裡謝氏總祠,領回全部家譜,以此為基礎,不詳盡處遍加采訪,搜集出各省地的千支百脈,並鄭重修建清風樓,專供修譜之用。用木刻版刊制成書,經7年之久,修譜之事纔告成。為修家譜而建樓,歷史上罕見。

  1990年,在臺灣開的一次謝氏宗親大會上,臺師大古文學教授、書法家謝鴻軒鄭重地取出一套自己主持所成《謝氏宗譜》,告訴與會宗親,這套家譜他用了40多年時光纔拿到一套完整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1947年,謝鴻軒回到故鄉安徽繁昌縣,預備纂修家譜,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進行整理,1948年冬至開始刊印。當時修成的《謝氏宗譜》一套12本,由李宗仁為宗譜題簽。

  1949年4月8日『百萬大軍橫渡長江』的前11天,謝鴻軒倉促離鄉去臺,因為族譜尚有四本未印完,他只帶了一些印成的散頁。

  謝鴻軒的族譜差著四本,這是他幾十年的遺憾。1990年10月,謝鴻軒輾轉從大陸現存的完整兩套中借了四本,分散的家譜終於合璧。

  謝家人以族譜激勵後人

  公元1275年2月,蒙古鐵騎大舉南下,元朝軍隊攻入臨安,南宋覆亡在即。

  時任江東提刑、江西招諭使的謝氏子孫謝枋得,忽然向同科進士、丞相文天祥詢問:『歐陽修、蘇東坡兩家的家譜如何修的?』文天祥很不解地問:『今日情勢你不去聚集民眾,籌劃抗元,卻來談家譜,你現在說這個話,是不想給國家效力了?』

  謝枋得搖搖頭,沈痛地說:『我詢問修譜,也是想為國效力。我的祖先在真宗時當過尚書,可算是簪纓世冑。三百年來,我謝姓人非一家,家非一人,分布海內,喝的宋朝的水,居住、行走的是宋朝的土地,當的是宋朝的官,享的是宋朝的爵祿,枋得得蒙天子看重,已給朝廷效命好些年頭了。一旦國家完了,天下落入蒙古人手中,到那個時候,我定會隨丞相一起殉國,因此纔講求譜法,令子孫生於宋,卒於宋,葬於宋,子女娶於宋,嫁於宋。我當勉勵子女盡忠盡孝,收復中原,以報國家於存亡之際。如先世太傅公(指謝安)奏捷淝水一樣。』

  文天祥流下了眼淚,說:『你有這樣的抱負和志向,不但是家庭的孝子,也是國家的忠臣。願蒼天保佑你,國脈家緒,與天並麗,纔不辜負你今天講家譜的一段話。』

  次年三月,宋朝滅亡。謝枋得絕食五日,壯烈殉國。家譜在他身上竟起了如此巨大的作用。

  民俗學家孟憲明認為,家譜的用意,『一是保存了血脈之根源,從古而今,具有縱的歷史作用;二來發軔為激勵機制,由此及彼,具有橫的現實意義』。

  家譜前面往往有序,這些序有自家人寫的,也有請外姓人所撰。歷史上,謝家人曾先後邀請過蘇氏父子為之寫譜序,蘇老泉(蘇洵)在《贈謝氏譜序》中說:『士之名士有二,人品與家世而已,謝氏並皆有之,此其所以為名世也。』

  1090年,蘇東坡為《謝氏族譜》作序,指出謝氏後人翻讀祖譜,知道『某祖為晉太傅,某祖封康樂公,某祖封望蔡公,某祖某帝嘉為鳳毛,某祖某帝嘆為芳蘭』,因此,他著重講到了優秀的祖先對子孫的榜樣和啟示作用。

  應該說,謝家人請名人大家為族譜作序,並不是為了炫耀,更多的是要以先賢來激勵子孫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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