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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至寶,河南三硯』系列之八 葛仙公岩石緣何銷聲匿跡?

  『寧可三日不洗面,不可一日不洗硯』。

  對硯等文房四寶的尊敬和珍惜,是古人啟蒙教育必不可少的內容。

  硯,又稱硯池、硯田、墨海,歷史悠久,是中國獨特的書寫工具。『硯者,研也,研磨使之和濡也』,漢代劉熙《釋名》如此注解。許慎《說文》則說:『硯者,石滑也。』『滑』訓作利,與研磨意同。可見在秦漢時期,硯已經存在。而在陝西一仰韶文化遺址中,考古人員發現了一套陶器彩繪工具,其中有一方石硯,有蓋,硯面微凹,凹處有一根石磨杵,旁邊有數塊黑色顏料,可證實我國使用硯的歷史有5000年以上。

  唐宋以前,硯主要由石、陶、瓷等原料制成,發墨功能一般。隨著造墨技術的發展,墨錠取代天然石墨,墨質提高,也省略了把石墨等天然墨料研成粉末的程序,對硯的要求發生重大變化,人們開采了一些可供制硯的專用硯材,取代了過去的雜石硯材。這些硯石堅實、細膩、滋潤,發墨不損毫,並具有漂亮的紋理。一經問世,便取代了其他硯品,並開啟了文人雅士追尋佳硯的千年不退的熱情。

  『筆硯精良,人生一樂。』

  有人說,在翰墨飄香的中國傳統文化中,筆墨紙硯是書房的精靈,在中國古代文人眼裡,它們不僅是實用的工具,更是精神上的良伴、生命的密友。而文房四寶的獨特品質,把文人士大夫的情趣表達得淋漓盡致,成就了他們溫文爾雅、灑脫激揚的風姿,也成就了中國古代文化獨特的魅力。沒有哪個民族的文化像中國傳統文化這樣,同書寫工具有著如此密切的聯系。

  在文房四寶中,硯最為講究。因為它是『四寶』中保留自然形態最多,而又可以雕琢刻銘的器物,是最具工藝造型的一種。所以古代文人,特別是唐宋以後的文人雅士,以硯為友,像挑選朋友那樣挑選硯,形成愛硯、藏硯、詠硯的傳統,使這種書寫工具蘊蓄了深厚的文化內涵。

  優質硯材是大自然的恩賜。不同產地的硯石,質地、紋理各具特色,或瑩潔如玉,或細膩柔嫩如『孩兒面』、『美人膚』。對不同硯石的品評,成為文人雅士的一大樂趣,蘇、黃、米、蔡等書畫大家,都有許多評硯、品硯的著述問世。宋代人喜愛的,主要是端硯、歙硯,所謂『端硯如風流學士,竟體潤朗;歙硯如清寒道人,時見機穎』。歐陽修得一歙硯喜不自禁:『徽州硯石潤無聲,巧施雕琢鬼神驚。老父喜的金星硯,雲山萬裡未虛行。』

  但在那個時代,方城山產的硯石悄然崛起,贏得了北宋四大家中兩位大家,即米芾和黃庭堅的高度評價。愛石成癖的米芾,在他的《硯史》中,不僅將方城山產的硯石稱為『葛仙公岩石』,將其置於端硯、歙硯之上,甚至把『葛仙公岩石』作為『行業標准』,來品評其他硯石。

  但令人不解的是,端硯、歙硯輝煌千年,而『葛仙公岩石』卻似曇花一現,不再為世人所重,這是為什麼?帶著疑問,記者力圖在方城尋找答案。

  『硯癲』盛贊方城硯

  走進黃石硯著名雕刻師袁向立的家,記者算是開了眼,這裡簡直是石頭的世界——院子裡、住室內,隨處都碼著大大小小的石頭。袁向立說,石頭跟石頭可大不相同,這些都是從黃石山買來的硯石,價格可不便宜,每斤5角錢,快趕上糧食的價錢了。黃石山附近有三個村出產硯石,最好的硯瓦在石溝村,而這個村最好的硯石出在葛仙公洞。

  陪同記者采訪的《方城文史資料》原主編郭如月先生告訴記者,葛仙公是個很有來頭的人物,也是黃石山一大驕傲。他名叫葛玄,是三國時的道士、著名道士左慈的弟子,相傳他能用符,有奇術,道教尊之為『葛仙公』。他曾在黃石山前的仙公觀修煉,留下不少遺跡,那個石洞就是因他得名。宋朝不少皇帝篤信道教,宋徽宗大觀元年(公元1107年),人們重建仙公觀,據其碑刻《唐州方城縣黃石山仙公觀重建大殿記》所載,這座道觀用時5年,總投資2000萬錢,規模宏大,建築精美,令黃石山成為道教重地。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這裡出產的硯石在宋代被稱為『葛仙公岩石』。

  郭如月說,在黃石硯曾經用過的名字中,『葛仙公岩石』應該是最響亮的一個,主要是由於書畫大家米芾對其極為推崇。

  米芾?記者來了興致。采訪前查閱資料時,關於黃石硯的信息少得幾乎可以忽略,令我們不能不對其歷史文化價值產生懷疑。如果米芾與此硯有淵源,那這黃石硯就可以放開寫了,怎麼寫都不會讓人有胡吹亂捧之感。說到硯,米芾可是古今最大的權威之一,這不只因為他是宋代書畫四大家之一,更因為他愛石成癖,獨具法眼,以『硯癲』、『石癖』聞名。

  那麼『米癲』到底怎麼評價黃石山的硯石呢?在記者追問之下,郭如月先生找出了米芾的硯學名著《硯史》,說:『你自己看看吧。米芾品評了當時著名的26種硯石,玉硯因材質昂貴列第一,第二就是葛仙公岩石。』

  記者看到的,是文淵閣《欽定四庫全書》中收錄的米芾《硯史》。在品評各種硯石之前,『米癲』先闡述了他的標准,他看重的是硯石最本質的特性:『石理發墨為上,色次之,形制工拙又其次。紋藻緣飾,雖天然,失硯之用。』談起硯石,『米癲』一點也不『癲』,反倒是非常理性和客觀。

  米芾先談玉硯,寥寥三十餘字。然後把『唐州方城縣葛仙公岩石』放在了第二位:『石理向日視之,如玉瑩,如鑒光,而墨著如澄泥,不滑。稍磨之,墨已下……若石滑,磨之,墨下遲,則兩剛生熱,故膠生泡也。此石既不熱,良久墨發生光,如漆如油,有艷,不滲也,歲久不乏,常如新成,有君子一德之操。色紫可愛,聲平而有韻。亦有淡青白色,如月、如星而無暈……』

  讓人對『葛仙公岩石』另眼相看的,還不是這些,在品評其他硯石的時候,米芾時常把它們與方城的硯石相比較,如談到溫州華岩尼寺岩石:『石理向日視之,如方城石。磨墨不熱,無泡,發墨生光,如漆如油,有艷,不滲……為硯,則避磨墨處,比方城差慢。』談到端硯,詳細論述後也做了比較:『亦有不乏者,然方城、溫岩十磨,此石三十墨方相及。』

  看著《硯史》,記者不由生出了新的疑問:得到米芾如此高評價的方城石,後來為什麼遠遠落在歙硯、端硯後面,變得寂寂無名了呢?

  『葛仙公岩石』命不強?

  『文房四寶』的概念是在宋代形成的,宋代的筆墨紙硯也越做越精良,有學者認為,這為宋代文學藝術的全面繁榮,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器具材料。

  『文房』一詞,起源於南北朝,意指官府掌管文書之處,唐代則專指文人書房。文房用具由來已久,但開始並不規范。南唐後主李煜精於翰墨,將其規范為三種:『澄心堂紙,李廷圭墨,歙硯,為天下冠。』但很奇怪,李後主竟然沒將文房中最具動感、能將其他幾種連接起來的筆納入文房用具。於是,他最終把文房用具提煉為『文房四寶』一詞的機會,讓給了北宋人蘇易簡。公元986年,蘇易簡寫出《文房四譜》一書,將文房用具按筆墨紙硯排了序,這種序列至今未變。

  宋朝人心目中文房四寶的極品與現在不同,當時推崇宣筆,後來風行的湖筆當時尚未問世;歙硯、端硯都是名硯,但當時更推崇歙硯。雖然有這樣一些變化,歙硯、端硯在此後的近千年都還是名硯,為什麼備受米芾推崇的『葛仙公岩石』後來沒了蹤影?

  在方城縣,記者了解到,推崇方城石的大家不止米芾一人,與他同時代的另一位書畫大家黃庭堅也對其青睞有加。

  古代文人雅士之間,時興互贈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北宋戶部侍郎李之純得葛仙公硯石一方,視為至寶,賦詩盛贊其佳。後來他的好朋友黃庭堅因事觸怒皇帝,被貶謫為葉縣尉,為了安慰朋友,他將這方硯臺連帶詩作送給了黃庭堅,黃得硯愛不釋手,十分珍惜。葉縣與方城縣毗鄰,黃庭堅愛硯及山,到葉縣不久就前來黃石山游覽,想親眼目睹孕育佳硯的靈山秀水。

  在林壑幽深的黃石山,黃庭堅洗卻煩悶,心情舒暢,寫下《次韻

  李之純少監惠研》一詩,表達其對黃石山天賜佳石的傾慕:『探囊贈研頗宜墨,近出黃山非遠求。乃知此山自材美,物以致用當窮搜。』

  兩位書畫大家的推崇,說明方城所產硯石的確不同凡響,黃庭堅建議『物以致用當窮搜』,但沒過多久,這座山上的靈石就被冷落了。

  翻閱史料,記者看到米芾的《硯史》上有這樣的敘述:『此石(指葛仙公岩石)新出,始見十餘枚矣。』我們頓時感到,問題可能出在這兒,『葛仙公岩石』沒有大行於世,很可能是沒趕到點兒上。

  得到黃庭堅、米芾的盛贊,『葛仙公岩石』本來有了嶄露頭角的好機會,但作為一個新品種,需要時間為大眾接受,如同小樹,要把根伸展開了纔能成長為參天大樹。很不走運的是,『葛仙公岩石』沒有獲得這樣的時間。

  黃庭堅、米芾都是北宋徽宗時人,也就是說,『葛仙公岩石』嶄露頭角是在北宋末,沒多久發生了靖康之難,中原陸沈,方城一帶被金人佔領。作為一個新產品,『葛仙公岩石』在『市場推廣期』遭遇意外變故,失去了大好的發展機會,並從此數百年一蹶不振。

  元明清三代關於方城硯石的記載很少,值得一提的是明朝蘇州人馬愈對這種硯石的記載,馬愈在他的《馬氏日抄》中,寫有《方城石》一文:工人林旺帶來一塊玉硯,想找個買主,這個硯臺上圓下方,淡紫色,溫潤有光澤,背面刻有『紫玉』兩個篆字。我映著陽光看,它像鏡子一樣明亮;拿墨來磨,柔膩不滑,墨隨手就下來了。這時旁邊一個姓范的讀書人對林旺說:『這不是玉硯,是方城石。』林旺問:『何以見得?』范生就把米芾關於『葛仙公岩石』的評價說了一遍,告訴他雖不是玉硯,但也是石硯中的上品了。

  當地有人撰文說,這篇文章說明『方城石硯在明代以前已進入全國文化用品市場,很受當時文人墨客的歡迎』。在方城縣能查到的資料中,元明清三代關於方城硯石的記載,記者就看到這一則。與端硯、歙硯大行其道相比,很是讓人為這樣的好硯感到委屈。

  黃石山東約10裡,有一個叫硯山鋪的村莊,這村不產硯石,但卻有制作硯石的悠久歷史。據說黃庭堅游黃石山時,為該村一個硯鋪題寫了『硯山鋪』的鋪名,此後全村都跟著叫了這個名字。相傳該村曾經世代以磨刻石硯為生,當地流傳的民謠有:『硯山鋪的閨女不紡花,人人都會磨硯瓦。』

  記者在該村采訪時,83歲的王中義老人說,他童年的時候,村裡大多數人家都會刻硯瓦或石猴。村子過去緊臨老許(昌)南(陽)公路,村民平時都是把硯瓦、石猴擺在路邊賣。很顯然,雖然這裡一直有人制作石硯,但只是維持溫飽的手藝,所制作的也只是低檔的路邊貨。有人回憶說,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硯山鋪的硯瓦基本上都很粗略簡陋。到上個世紀80年代,村裡僅有一位80多歲的李姓老漢還會制作石硯,這門手藝基本失傳。但世界上的事兒真的難以預料,就在方城硯石徹底消失的時候,命運開始眷顧這裡的天賜靈石。

  因為被尊為『葛仙公』的道士葛玄曾在黃石山前的仙公觀修煉,宋徽宗大觀元年,人們重建仙公觀,令黃石山成為道教重地,所以這裡出產的硯石在宋代被稱為『葛仙公岩石』。圖為仙公觀。

  這些從黃石山買來的石頭看似不起眼,但有的一塊就價值五六百元。(首席記者姚偉郭啟朝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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