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篇附文：（2）

                               四   崔杼背叛齐灵公，策立废大子光继承国君

   《左传·襄公十九年》记载：“齐侯娶于鲁，曰颜懿姬。无子。其姪鬷声姬，生光。以（以是立误讹）为大子。诸子（诸子是娶宋误讹）仲子，（此处残缺媵）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属诸戎子。戎子请以为大子，许之。仲子曰：‘不可。废常，不祥。间诸侯，难！光之立也，列于诸侯矣。今无故，而废之。是专黜。诸侯而以难，犯，不祥也。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而已！’遂，东大子光。使高厚傅牙，以为大子，夙沙卫为少傅。齐侯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光，杀戎子，尸诸朝。非礼也。妇人无刑。虽有刑，不在（在是尸误讹）朝、市。夏五月，壬辰，晦。齐灵公卒。庄公即位。执公子牙于句渎之丘。以夙沙卫易己，（此处残缺诛。）卫奔高唐，以叛。……秋，八月。齐崔杼杀高厚于洒蓝，而兼其室。……齐庆封围高唐，弗克。冬，十一月，齐侯围之。见卫在城上，号之。乃下。问：守？备（备是降误讹），焉。以无备（备是降误讹）告。揖之。乃登。闻师将傅（训为搏），食高唐人。殖绰、工偻，会，夜缒，纳师。醢卫于军。”《左传·襄公二十一年》记载：“齐侯，使庆佐为大夫。复讨公子牙之党。执公子买，于句渎之丘。公子鉏来奔。叔孙燕，奔燕。”

   就是齐灵公从鲁国聘娶嫡妻颜懿姬，没有生下嫡子。她媵嫁姪女儿鬷声姬，生下庶长子光，被策立为大子。齐灵公从宋国聘娶庶妻仲子，媵嫁是戎子。戎子受到齐灵公宠爱，却没有生下儿子。仲子将自己所生儿子牙，托付在戎子名下，戎子因为得宠，请求齐灵公将自己名下牙，策立为大子。仲子闻知后，对齐灵公说：不可这样做。这样做废弃常规，会不吉祥。诸侯们会以此为口实，发难齐国！光策立为大子，通告各国诸侯都知道。现在他无过失，被废除大子。这是专横独断的罢黜。将来诸侯借此为由作难，侵犯我国，引发出灾难。君主你，那时一定会后悔。齐灵公听了，说：立谁为大子，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尔后齐灵公废除光大子身份，命他居住“东”城邑。策立牙为大子，命高厚作大子牙大傅，夙沙卫作大子牙少傅。

   这件事情原本很普通正常，可是由于高厚先人，曾经和国氏将崔杼先人驱逐逃亡到卫国，高厚现在成为大子牙大傅，按照当时惯例，大子牙继承国君后，他大傅高厚就会被任命正卿职务，崔杼自然是不能容忍宿怨高厚，取代自己权位这样情况发生出现。公元前554年，齐灵公病重，已经不能说话，作出决断，类同现在说的植物人。于是崔杼乘此机会，私自秘密将光从“东”城邑接回，以自己执掌朝政权力，主持朝廷会议重新策立光为大子。这显然是背叛齐灵公，是政变。戎子闻悉，到朝廷愤怒叱责崔杼背叛君主齐灵公，在崔杼支持下，光亲自杀死后母戎子，暴尸于朝廷。其他人见此情况，自然是谁也不敢反对，反对不成，光继承国君后，自己家族必然会被诛灭，连大子牙大傅高厚，和少傅夙沙卫，也是不赞同不反对，于是光被朝廷策立为大子。5月29日，齐灵公断气，按照“礼法”，应该是5个月后安葬了齐灵公，大子光才能够加冕继承成为国君，可是光当时举行加冕典礼，即是齐庄公。随即齐庄公将大子牙拘禁于句渎之丘，以夙沙卫先前曾经表达拥护齐灵公以牙取代光大子身份，为由派人诛夙沙卫。夙沙卫逃出都城，回到自己家族住地高唐，成为叛逆国君之臣。

              五   废大子光杀庶母戎子是“非礼”，及“妇人无刑”历史真相考释

   值得一提的是，“非礼也。妇人无刑。虽有刑，不尸朝市”，乃是左丘明自己加入的夹注，被后世误讹成正文，类似这种情况，《左传》里存在有很多，包括前面的“书曰‘崔氏’，非其罪也。……则否”在内。《国语·晋语一·申生伐东山》篇里晋献公说：“寡人闻之，立太子道，三：身钧，以年；年同，以爱；爱疑，决之以卜、筮。”晋献公身为国君，是说按照“礼法”，策立大子的“准则”有3个：首先，如果身份相同，即都是嫡子，或都是庶子，或都是妾生子，就以年龄适当，也就是成年和未成年之间，选择成年；少年和儿童之间，选择少年；其次，年龄相仿，即都是青年，或都是少年，或都是儿童，选择自己最喜爱的；再者，要是不能够确定出，哪一个是自己最喜爱，就通过占卜龟甲，或是蓍草筮卦，作出决定。光和牙都是庶子，齐灵公因为宠爱戎子，爱母及子，策立牙取代光为大子，是符合于上述“礼法”准则。据此，崔杼乘齐灵公病重不能说话，私自秘密接回光，策立为大子，是背叛齐灵公先前的“君命”，戎子愤怒叱责他们，完全合理合法。光杀死庶母戎子，这就是左丘明称说“非礼也”的实质所在。

   左丘明所谓“妇人无刑”，则是说西周、春秋时期，当然也包括同是专制王朝的商王朝和夏王朝时期，象戎子这样国君妻妾，以及卿大夫妻妾，等贵夫人们，从“礼法”而言，她们是不受“刑”，即被伤残机体的处罚。即使她们夫君的国家或者家族，被敌人灭亡，她们被俘虏后，也是被视为至高至贵“夫人”，从而成为俘虏者妻妾，仍然享得贵夫人生活待遇。《左传·昭公二十三年》记载：“楚大子建之母，在郹。召吴人。而启之。冬十月，甲申，吴大子诸樊，入郹。取楚夫人，与其宝器，以归。楚司马薳越追之。不及。将死，众曰：‘请伐吴，以徼之。’薳越曰：‘再败君师，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缢于薳澨。”历史真相是：楚平王从秦国为大子建娶回妻子，见她极其美丽，就以王后身份自己娶了她。大子建母亲因而愤恨不已，她回到娘家郹阳，即今河南省新蔡县，秘密派心腹到吴国，邀请他们来攻打郹阳城，自己作内应。吴国大子诸樊率领军队到来，大子建母亲让自己亲随开启城门。10月16日，诸樊领着军队入城，将楚平王夫人大子建母亲，作为最高贵战利品，以及郹阳城内的宝物，掳获带回吴国，而“‘取’楚夫人”，就是吴国大子诸樊按照“掠夺婚”惯例，将楚平王夫人大子建母亲，“纳”为自己妻子。楚国司马薳越闻悉大子建母亲被吴国大子掳走，急忙率领军队追赶，未能追上。他想要自杀，属下将士们说：不如率领军队讨伐吴国，要是取得胜利，还可以将君王夫人和宝物索取回来。薳越说：没有君王命令私自征战，属下军队不多，要是战败，再致使军队损失，那样就是死了，还会是有罪过。君王夫人被敌人掳去，这一罪责是不可以不死。之后司马薳越在薳澨地方自缢而死。

   最典型例子是秦始皇灭亡六国，将六国君王妻妾全部迁至咸阳。《史记·秦始皇本纪》说：“秦每破诸侯，写放（写放是造仿误讹）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以此，被说成秦始皇掳获6国后宫美女万人，纳入自己后宫专享她们，应该是误错。实际则是秦始皇灭亡各国后，以各国宫室“式样面貌”，仿造于咸阳，司马迁说的“所得诸侯美人”，词义不恰当，应该是为“诸侯妻妾”。就是秦始皇将各国君王“妻妾”，安置在咸阳仿造各国的宫室里，她们都是出身高贵，受到良好文化教育，生活养尊处优，不仅美丽，更重要是身份高贵。她们的高贵肌体，原本只有她们的君王才能够享受，是至尊至贵的“国宝”，连上卿和大将军，也是触碰不得。秦始皇以此则是表达：唯有各国君王们，才得以享受的这些至尊至贵夫人们肌体，都成为自己的专有和享受。至于她们的许多侍女和奴婢，即使有的容貌姣好，因为没有高贵身份，秦始皇应该是不屑一顾。据此可知，秦始皇俘获各国君王“妻妾”身份的贵夫人，总数不过1百多人。笔者这样说理由是，《左传》记载齐桓公有3个夫人，6个如夫人；晋文公聘娶妻子加上媵嫁者，也是9个人，他们可能还有几个爱妾，妻妾不过是十几个而已。

   贵夫人们被视为至尊至贵的“国宝”，能够占有享得与她们性爱，被认为是极大的荣耀和幸福。故而不论是某一个国家，或者某一个家族被灭亡，其国君或家族长的“妻妾”，作为外来族群人员，皆不被杀害或伤残，而是被胜利一方的君王，作为战利品，作为至尊至贵“国宝”，“纳”为自己的妻妾，亦或赏赐给卿大夫，成为卿大夫的妻妾。这是上古时期一种文化思想理念，是历史事实，所以，不论战争怎样惨烈，贵夫人皆是不会受到肌体的伤害。第130篇辨析说明，楚文王杀息侯灭亡息国，将息妫占有为妻子，对她十分宠爱，息妫为楚文王生下儿子后，楚文王将她策立成为王后；第133篇也辨析说明，楚庄王车裂夏征舒，掳获夏征舒母亲夏姬，却然想将她“纳”为自己妻子，这在现在观念来看，是荒唐之极，绝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在公元前598年，则是史实不假，由于巫臣谏阻，楚庄王将夏姬赐给连尹襄老为“妻子”；这两件事情就是很好例证。总之，左丘明说的“妇人不刑”，就是这样情况。而且贵夫人即使犯有该死罪过，也不能够使用利器伤残她们肌体，只能用药酒毒死，或者缢死，更加是不允许在朝廷或市场“暴尸”。第201篇里辨析说明，鲁庄公嫡妻哀姜，因为被季友诬告参与谋杀鲁闵公，齐桓公尚未查证事实，用药酒毒死她，后来鲁僖公将哀姜尸体请回鲁国，以小君“礼仪”安葬，就是例证。

                     六   齐庄公、崔杼虽然获得胜利，暴虐行为致民心不附

   按照常规，崔杼背叛齐灵公，私自重新策立光为大子，大子牙大傅高厚和少傅夙沙卫，应该极力反对，寻求同党支持，维护大子牙继承国君。如果力量不够，则保护大子牙出逃国外，谋求诸侯国君支持，帮助大子牙恢复继承国君。这种事例在《左传》里有许多，可是却没有出现这样情况，说明高厚和夙沙卫当时，没有反对重新策立光为大子。他们或许以为，策立牙为大子是齐灵公所为，原本与自己无关，自己没有反对重新策立光为大子，光继承国君后，自己不会有灾难。不料想光继承国君后，首先是拘禁公子牙，尔后以夙沙卫曾经赞同齐灵公策立牙为大子而取代自己，传“命”诛夙沙卫，夙沙卫被迫逃奔自己家族住地高唐。高厚本是齐国势力较大家族，尽管以前没有赞同齐灵公策立牙为大子，也没有反对崔杼重新策立光为大子，成为大子牙的大傅，乃是齐灵公君命，齐庄公原本也没有想诛灭他，但是崔杼因为先辈与高厚先辈有宿怨，在得到齐庄公默许，8月，率领自己家族甲士，突然袭击处于临淄城外洒蓝地方的高厚府邸。由于事先没有任何征兆，高厚没有任何防范，因而高厚和亲族全部被杀死，崔杼将高厚所有财产据为己有，包括高厚家族的庶民和奴仆，都成为崔杼属下庶民和奴仆，而高厚妻妾，也成为了崔杼妻妾，即所谓“兼其室”。《左传》里记载有许多“兼其室”，都是这样情况。

   之后，庆封奉齐庄公之“命”，率领军队围攻高唐，没有能够攻克。11月，齐庄公亲率增援军队合围高唐。齐庄公看见夙沙卫在城墙上面，呼喊他，夙沙卫下了城墙。“问：守？备，焉？以无备告”，一般解释说：齐侯问夙沙卫高唐防守情况，夙沙卫告诉他说没有什么防守。齐侯向夙沙卫作揖，夙沙卫还揖后登上城墙。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则说：“齐侯揖卫，卫自答礼，然后登城。卫虽下城与齐侯语，盖隔护城河，故不畏。”这些释说，只是从今传《左传》文句文字的表面现象而言，可是从历史事件的逻辑性辨析，齐庄公问夙沙卫守备情况如何？夙沙卫回答无守备，文化涵义明显不通顺。《左传》流传中，必然会存在有遗漏、字残、补讹、夹注误成正文，等等的情况，这是人人懂得并且确信无疑。所以生吞活剥解说《左传》文句，是错误。真相应该是：庆封围攻高唐不克，齐庄公率军援助，看见夙沙卫，喊他至城下，问他说：我已增添军队，你还能守得住吗？投降吧，投降可以让你出亡。夙沙卫回答说：绝不投降。说完，向齐庄公行“揖”礼，回入城中登上城墙继续巡查。其中2个“备”字，应是“降”误讹。再者，齐庄公是国君，夙沙卫回答后对他行“揖”礼，这是“礼法”使然。齐庄公是不会，也不能向臣仆行礼。

   夙沙卫闻悉围城军队准备拼命搏杀攻城，于是慰劳属下兵士们饱餐一顿，等待激战。夙沙卫臣仆殖绰和工偻，明知高唐孤城没有外部救援，死守只能最终全城生灵涂炭。闻悉齐庄公亲自劝说要夙沙卫投降，可免死，被拒绝，二人商量，夜半从城墙缒绳而下，到军帐向齐庄公投降。齐庄公要他们立功受奖，他们又攀绳返回城内，联系亲信，打开城门，齐庄公军队进入高唐城内，夙沙卫闻知国君军队已经入城，拼命厮杀，寡不敌众被杀死，尸体被醢成为肉泥。殖绰和工偻破城有功，被策立成为“家族”家族长，获得大夫爵位。公元前552年，即鲁襄公二十一年，齐庄公命庆佐讨伐公子牙党羽，执公子买，拘禁于句渎之丘。公子鉏逃奔鲁国，叔孙还逃奔燕国。

总而言之，高厚和夙沙卫，以及大子牙，对于崔杼策立废大子光继承国君，并没有积极发对阻扰，实际是默认此事，是希望能够留在齐国，得以继续平安生活。齐庄公和崔杼却是诛灭高厚和夙沙卫，行为是属于暴虐。虽然贵族们不得不服从他们的权威，但是致使贵族们的心里，不是真诚地依附爱戴齐庄公，以及崔杼。这就成为后来齐庄公和崔杼被弑，齐国的卿大夫们，皆没有人要为他们“复仇”，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