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州王氏与嘉靖圣旨
河南省濮阳县档案馆现藏有三幅明代圣旨,是嘉靖帝追赠给南京礼部尚书王崇庆及其父母、祖父母的诰命。这三幅诰命对于研究中国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维护中央集权的政策举措、封建官吏的封(追)赠制度、古代公文的撰写程式、历史人物生平思想的考证等方面,都是珍贵的第一手史料,有着独特的文献价值、书法价值和文物价值。
一
王崇庆(1484~1565年),字德徵,号端溪,人称端溪先生,开州(今河南濮阳)人。明正德三年(1508年)进士,授户部主事,以建言获罪,下锦衣卫狱,谪广东肇庆府寿康驿丞。后起复,历官至南京吏部、礼部尚书。生平事迹具嘉靖《开州志》卷七《选举志》“明正德戊辰进士”条下。王崇庆为官廉洁耿直,且敢于廷诤直谏,深得嘉靖帝赏识。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
这幅诰命品相一般,为蓝绫卷轴三色织锦制品,卷轴及天地为蓝底鸿鸫织锦,织锦上印有祥云图案。现存载体长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人皆有昌后之愿,然积善靡厚,则庆泽不长;人皆有追远之心,然建业未崇,则显扬弗逮。斯二者厥惟艰哉!尔王琮乃南京礼部尚书崇庆之祖父,孝友著于家庭,信义孚于乡曲,殆古隐君子之流欤。厚植深培,祚流再世。眷尔孙子,为朕名卿。溯乃庆源,宜申褒恤。兹特赠为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有赫隆名,永绥庙柘。
制曰:自古君子秉范作则,以燕翼其子孙,匪独身之行谊然也。将其室家,必有同德之助焉。故追命之制并及祖妣者,盖隆数也。尔李氏乃南京礼部尚书王崇庆之祖母,庄敬辑躬,慈仁速下;储祥毓祉,笃启闻孙。积久弥彰,诞食其报。兹特赠为夫人,享兹申锡之荣,益衍克昌之庆。
嘉靖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明制,正二品初授资善大夫,升授资政大夫,加授资德大夫。授给诰命或敕命时,夫妻封赠于同一轴上,二品官授给三轴,为狮子,夫人鸿鸫,俱犀轴,封赠上两代。王崇庆以南京礼部尚书致仕归家时,官居二品,因“有赫隆名,永绥庙祏”,故而嘉靖帝“溯乃庆源,宜申褒恤”,追赠王崇庆“厚植深培”的祖父王琮为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诰赠其“储祥毓祉,笃启闻孙”的祖母李氏为夫人。迫赠官员的祖父母,实为隆数。
二
封赠王琮之同日,明世宗同时诰赠王崇庆之父王纶为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诰赠其母侯氏为夫人。这幅诰命与诰赠其祖父母的诰命行款相同,品相较好,惟卷尾卷轴内侧有一竖行篆文,云“嘉靖二十四年某月某日造”,可知这两幅诰命均为嘉靖二十四年制品,封赠时按照品级填写而成。
诰命内容如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君子登名效用,志未宏究而有子继兴,扬庥嗣烈,则其忠孝之著、行业之美,又奚间于身亲为之者哉?国家疏荣而必并及之,固以嘉劳而劝功也。尔原任沁州知州王纶,乃南京礼部尚书崇庆之父,生际熙朝,蚤膺甲荐。绾符郡邑,屡播嘉闻。惠政清操,民今交诵。顾志存恬退,施用未宏;眷尔嗣贤,总予邦礼;奋庸展采,茂著奇勋。斯足以征德而显教矣,兹特赠为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呜呼!不朽者名,难被者恩,尔今兼得之矣,虽殁之日,犹生之年也。尚绥光宠,祚我国家。
制曰:朕观《蓼莪》之篇,而知人子之于父母,其欲报之志均也。顾身当显庸不逮禄养者,其情有独至焉。国家恤命之意深矣,而可忘母氏之报哉?尔封宜人侯氏,乃南京札部尚书王崇庆之母,蚤由名阀,归嫔高闳。馈祀躬修,徽音克嗣。母仪妇德,朕所褒嘉。虽殁而荣,宜有并命。兹特加赠为夫人,匪独酬鞠育之劳,抑亦慰杯椿之慕。
嘉靖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制诰之宝”、“广运之宝”朱文方印)
王纶(1455~1511年),字大经,号渐斋。弘治三年(1490年)进士及第,授常熟知县,调山西浮山,以丁忧去任,浮山民咸拥集泣送,至填塞道途不能行。历任徽州通判,官至沁州知州,卒年五十七岁。嘉靖《开州志》卷二《建置》“庚辰进士坊、科第名家坊,俱立为王纶”。嘉靖《开州志》卷七《选举志》“明弘冶庚戌进士”条载:“王纶,知常熟县,继调浮山、平阴,三仕为令,直道犹初。弘治癸亥,判衢,继而守沁,遂告病归。坦易敦厚好学,激引后进,有《壁经破义》及《渐斋稿》藏于家。详见编修《景阳志》及《吕柟传》。”
王崇庆之母侯氏,出身于开州望族,是都察院副都御使侯英的侄女。她“蚤由名阀,归嫔高闳。馈祀躬修,徽音克嗣”,遂以其“母仪妇德”受到褒嘉。《嘉靖开州志》卷七《选举志》“明天顺庚辰进士侯英”条下有王崇庆自注云:“王崇庆曰:昔闻之先大夫,尝语庆曰:‘公魁梧山立,志雄而气刚,御家人子弟甚严,门庭肃如也。尝扣先君以经学,应答如响。公悦焉,因以其兄子妻子。则以呼其婿吴君,厚叱而詈之如童仆。”’侯英乃王崇庆之外叔祖父,此处所记当较为确切。诰封内容化用《诗经·小雅·谷风之什·蓼莪》中的典故,以丛丛莪蒿摇曳兴起心中苦涩的悲悼之情,所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用高大的南山象征父母的恩德,充分表达了“无父何怙,无母何恃”的孝子之思。情景交融,虚实相衬,凄恻动人,清人方玉润《诗经原始》卷十一誉之为“千古孝思绝作”。封建帝王多以仁孝治理国家,鞭策臣民,故侯氏始以其夫被封为宜人,后以其子被迫赠为夫人。
三
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
这幅诰命亦为蓝绫卷轴三色织锦制品,略有残损,织锦上印有祥云图案。卷首为升降龙所环绕的“奉天诰命”四个字,与卷轴蓝绫上的祥云图案均为金线织成。长
诰命内容如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服勤修职,固人臣靖献之诚;褒德赠官,乃国家优崇之典。义惟示劝,恩岂滥施。故致仕南京吏部尚书王崇庆,性资醇笃,学识优长。登甲第而遂献谠言,谪下僚而能坚雅操。旋擢官于州郡,惠洽拊循;累迁任于臬司,孝彰归养。起膺厩牧,历长藩邦。随晋奉常,克举寅清之职;迭升卿佐,益驰恬静之称。逮位上卿,移司留务。更三曾而并阔,励一节以自持。方拟召还,遽求休退。养疴十载,高情已遂于悬车;享寿八旬,哀讣忽传于易篑。慨老成之沦逝,思劳绩之当酬。兹特赠太子少保,锡之诰命。於戏!秩跻宫保,弥昭殊遇于生前;恩彻泉台,永播休光于身后。英灵如在,涣命是承。
嘉靖四十五年二月十三日
东汉韦彪云:“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后汉书·韦彪传》)明代尤重吏部尚书,不但因顺序的关系,更因吏部操用人之权,常能把持朝局。王崇庆生前以南京吏部尚书致仕,因称故致仕南京吏部尚书,官阶二品。
明代规定授予二品官员诰命的文式旬数是:正文起首六句为皇帝制词,中间十二句叙被封赠者的官阶、姓名、功德、封赠的品秩、袭次等,结尾六句赞词。这幅诰命就鲜明地体现了这一文式规定:起首六旬,阐明朝廷诰封大臣的宗旨;中间十二句凝练地概括了王崇庆的仕宦经历。
王崇庆于嘉靖四十四年去世,次年二月被追赠为太子少保,“秩跻宫保”。凡有太子少保衔者,人多尊称为宫保。
四
一个家族的兴起往往需要几代人的共同努力,而圣旨是封建社会中见证家族兴旺的权威证据。《后汉书·周荣传》载陈忠上疏说:“古者帝王有所号令,言必弘雅,辞必温丽,垂于后世,列于典经。”圣旨是特殊的实物档案和重要文献,属于诏令类文体,具有相当独特的地位与价值。与清代满汉合璧的圣旨相比,这三幅明代圣旨行格疏朗,字大如斗,语言简洁淳雅,句式整齐而不呆板,具有辞意双美的视觉效果和文化内涵。它们历经四百多年的风风雨雨而保存完好,既是开州王氏家族鼎盛时期荣耀的见证,又是研究古代封赠制度的原始史料,有着弥足珍贵的文献价值和文物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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