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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之战后,毛泽东看了几份报纸,震怒:红军有危险

红军渡湘江后,杂沓的马蹄声、脚步声击碎了山区的宁静,迅速到达坐落在三面环山、背靠资水的油榨坪。

油榨坪是个有两百多户人家的村镇,在莽莽苍苍的大山区,这也算是较大的村镇了。总部设置在靠近资水的一个小地主的庭院里。

总部拟略事休息整顿,然后向湘西前进,以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

可是蒋介石一面命令广西军阀部队追击红军,一面重新部署对红军的围堵,还派出飞机侦察轰炸。

要摆脱敌人,红军只有一种选择,就是钻进大山之中,南转龙胜。这大山就是油榨坪与龙胜之间、湘桂边境的西延山脉。

这一片山区,地图上叫越城岭,东西长300公里,南北宽100公里,中段80里当地人称老山界,它的最高峰猫儿山,海拔2141.5米,险峻异常。

这时的博古疲惫沮丧,李德不断地唉声叹气。眼前的景象,与李德最初的希望反差太大了。

当他最初踏上中央苏区那火热的土地时,他就把全部热情全部希望和全部幻想寄托在这块土地上了!

“夺取中心城市,争取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这是他追求的目标,这是第三国际的要求。

那时,他站在“独立房子”前,曾幻想在巴伐利亚街垒战中没有实现的目标将会在异国的土地上得以实现。

眼下,不仅失去了千万红军的生命,而且前程凶吉难料,他的心在痛苦中挣扎。

博古

周恩来见博古、李德如此精神状态,已不能指挥,只得把“三人团”的指挥权担当起来,他同朱德、王稼祥等领导人研究,决定继续西行,离开广西。

中央红军沿着崎岖难行的龙胜山区西进,山势开始变得陡峭起来,遇到了长征以来的第一座高山——老山界。

老山界群峰高耸,悬崖峭壁,瀑布飞溅,森林茂密,高山之上,年平均气温只有9摄氏度,年降雨量高达2300毫米,雾浓风大,气候瞬息万变,人们称为畏途。

红军经过湘江战役,虽然人数减少,却依然以压倒一切的英雄气概向老山界进军。

进了老山界,红军白天黑夜行军。上半夜还有火把,下半夜火把烧光了,摸黑行进,走走停停。

停的时候就在山道上打个盹,不一会儿又被后面的人推醒,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爬山。

走路不能甩开胳膊像样地走,休息不能痛痛快快睡个觉,这样的折磨比行军打仗还难受。

毛泽东倒是很高兴,兴致勃勃地有说有笑。这是毛泽东自出发以来精神最愉快的日子。

虽然山区的秋天寒风凛冽,他也没有穿棉袄,单军装里面套了一件夹衣,只是戴上了平日不习惯的帽子,大步迈着山道,走得气喘了,也不肯坐担架。

离他不远的山径上,是一段较为平缓的山坡,张闻天骑着马缓缓而行。他原是个文人,发表过诗作,岀版过长篇小说。

面对秀丽的山光水色,他文思奔涌,诗兴勃发,竟哼哼唧唧地念起诗来。

他太迷醉风景了,分心走神儿,突然跨下坐骑一蹄踩空,他“哎哟”一声被摔倒在山径下的一块草地上。

张闻天

警卫员惊呼着跑下草坪,把张闻天搀扶起来。

毛泽东听到喊声,大步走了过来。他望着拍打尘土的张闻天,关心地问:“洛甫,摔伤了没有?”

张闻天从地上摸起眼镜戴上,仰头望着毛泽东难为情地回答:“没事,没事,只屁股咯了一下。”

毛泽东见张闻天没事,开起玩笑来:“阿弥陀佛,没事就好。大秀才摔跤也有学问呀,听我老毛吟一首打油诗助兴。”

然后即兴吟诵起来:洛甫洛甫真英豪,不会行军会摔跤。四脚朝天摔得巧,没伤胳膊没伤脑。

在场的人听了哄然大笑,张闻天也红着脸“嘿嘿”地乐,喃喃地说:“见笑,见笑。”他是个严肃内向的人,对于毛泽东的善意取笑无招架之功。

张闻天在警卫员的搀扶下走上山径,毛泽东跟着他相携走了一段路才分手。

周恩来也行走在老山界的山道上。他显得很疲倦,白天走路也打瞌睡。

他恐怕是全军最操心劳累的人,事无巨细他都要张罗。白天,他和红军战士一道行军。

晚上到了宿营地,别人可以休息了,他还要看电报,批文件,打电话,找人谈话,和别的首长研究作战计划,规划第二天的行军路线。

他忙得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常常是彻夜不眠,一盏马灯伴通宵。凌晨队伍岀发,他又照旧和战士们一起行进在坎坷的山道上。

铁打的身骨也挺不住这没日没夜的煎熬,所以,单调的行军节奏是他最好的催眠曲。可他又不愿意骑马、坐担架,警卫员们总是提心吊胆地簇拥着他,以防他打瞌睡时跌倒磕伤。

行走在老山界山道上,上贴绝壁,下临深渊,周恩来昏昏欲睡,还照样坚持徒步行军。为防止意外,警卫员们连劝带架总算把他扶到了马背上。

警卫员们松了一口气,可以放心走自己的路了。但是,他们没有料到,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周恩来,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更容易打瞌睡。

打着盹的周恩来,通过一个叫“老虎洞”的地方时,马蹄踩翻一块石头,打个猛地把他摔了下来,朝崖下滚去,把警卫员吓哭了。

幸亏崖壁上有棵树,周围长着一丛芦荻,挡住了下滑的周恩来。警卫员喜岀望外,赶紧探下身子把他拉上来。

警卫员为自己的过失难过得直抹眼泪,周恩来却毫不介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用手揉着摔伤的脚,一边“哈哈”地笑着说:

“你们哭什么嘛,我没事。我跌跤是给大家提个醒,走山路可得提防瞌睡虫!”说得警卫员破涕为笑。

走在前头的毛泽东得知此事后,立即带着自己的特制担架赶过来,关切地问:“恩来呀,摔伤没有?”

周恩来从石头上站起来,说:“主席,没事,只蹭破点皮。”

毛泽东叹息着劝说:“真险啊!你可不能岀意外,肩上担子重呀。我把担架带来了,还是坐上担架吧!”

周恩来推辞着:“你身体不好,担架还是你坐,我骑马。”

“山路上骑不得马,你就别客气了。”毛泽东抬眼看见王稼祥的担架上来了,又说,“正好,稼祥的担架上来了,一个总政委,一个总政治部主任,两个同行,相得益彰嘛!”

在崎岖的山路上行军,战斗减少了,但山路给红军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这一带人迹罕至,道路狭窄,山峰连着山峰。夜间,向上看,火把在头顶上一点点排到天空;

向下看,简直是绝壁,火把照着人的脸,就在脚底下。最陡处,几乎是90度垂直的石梯,只有一尺多宽,旁边就是悬崖。

如此险峻的山路,人行都十分困难,马匹不能乘骑,担架也无法通过。

无论是患肺病的邓颖超、挺着大肚子的贺子珍,还是上了年纪的徐特立、董必武、谢觉哉,都是沿着陡峭的山路,一步步爬上去的。

红军战士们经过长期的行军打仗,已经十分疲劳,为了抢时间,加快行军速度,有时还要摸黑前进,稍一不慎,就可能跌下绝壁。

只要一有空隙,不管地上是干还是湿,不管路上的石头是否高低不平,也不管在身临绝境、只有2尺宽的窄路上,战士们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就倒地睡着了。

“红星”纵队的妇女的勇敢是谁也比不了的,她们照顾伤员,扶伤员爬峭壁,如果没有她们坚实的肩膀,许多伤员就完了。

毛泽东和大家一样爬山,走了半天,快到顶峰时,他停住了脚步,坐在顶峰一块石头上,安详地抽着烟,眉舒目展,看上去很惬意。

不远处有敌人两架飞机,正沿着山下的一条大山谷飞过来,飞得还没有他坐的地方高,真是一览众山小,飞机只有老鹰般大小。

毛泽东悠闲地抽着烟,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山沟里的飞机,然后回过头笑着对朱开铨(军委5局特派员)说:“我们要打几个胜仗了。”

毛泽东虽然是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但给朱开铨的感觉无异于是语落石崩。

几个月来被敌人撵着屁股跑,连喘息的机会都难得,哪儿还有打胜仗的奢望。

朱开铨

毛泽东却这样预言,而且充满信心地补充说:“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了。打胜仗是指战员们的迫切要求。”

这的确是毛泽东的预言,因为此时此刻,离掌握主动权和打胜仗还很远。

红军经过7天艰苦行军,翻越过老山界,走出了西延山脉,即进入龙胜县境。

此时国民党军队判断:中央红军在湘江战役以后将经绥宁、洪江、黔阳往湘西前进,同红二、六军团会合。

12月2日,国民党“进剿军”总司令何键下令调整部署,把5路“进剿军”改成两个兵团。

第一兵团司令为刘建绪,下属第一、第四、第五路军及李觉之的第十九师。第二兵团司令为薛岳,下属第二、第三路军。

何键

蒋介石又在湖南洪江、芷江、贵州松桃、铜仁、石阡一带部署20万兵力,设了4道防线,企图南北夹击,把红军围歼在北往湘西的路上。

中央红军离开龙胜县后,向北行进。这一带都是深山密林。一路上,树木蓊郁,空中的威胁大为减轻。队伍出了广西来到湖南边界,宿营休息。

毛泽东打开用亚细亚油桶的铁皮做的公文挑箱,把一路上搜集的报纸、书籍几乎全取了出来,将床铺前的小方桌堆得满满的。

有的书报干脆放在铺上,把一个用门板搭的床铺弄得几乎没有容身之处。

毛泽东拨亮马灯,躺在铺上翻阅着近几日缴获的国民党的报纸,聚精会神地一张张查看着。

他时而沉思;时而打开那本暗褐色的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分省地图册》,在湖南省的版面上仔细地查找着;

时而急速地推开小方桌前的一堆书刊,腾出一小块地方,在马灯下用白杆子的公鸡牌铅笔在折合着一摞毛边纸上摘抄着什么;

时而又锁眉停笔凝想,站起来在室内踱来踱去。

他似乎在梳理着一团乱麻,想找出头绪。他看看写写,停停走走,敌人的一条条新闻和消息激起他满腹的惆怅和愤懑:

……共军在湘漓一线,惨遭国军重创,目前正走投无路,狼奔豕突,欲与湘西萧、贺合股,以苟延残喘

……共军自窜出湘赣老巢,迭遭损失,蒋委员长已命湘、桂两军会同追剿之国军,在湘西严加防堵,第五道封锁线,业已形成,扑灭共军,在此一举……

……共军已山穷水尽,日暮途穷。萧克、贺龙两股有南下策应朱、毛之举动,两军期欲合股。望我各路大军,密切注视湘西动向,届时奋起剿灭……

毛泽东不愿再看下去,像这样报道红军动向的文章、消息,几乎可以说是连篇累牍,充斥着国民党的《中央日报》《民众日报》《新黔日报》等大大小小的报纸。

冥冥之中,毛泽东仿佛看见一道道铁壁,正筑在红一方面军与红二、六军团之间。

那里,敌人设下了数不清的陷阱,等待捕获历经伤痛而又一厢情愿再蹈覆辙的生灵。

毛泽东感到他四周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捆缚着他与他的若干战友、同志和亲人的手足。一失足,将会有千古恨。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如果红军真若敌人所希冀的那样,那么,中国共产党人将会沦为民族的罪人,十多年来的英勇奋斗、流血牺牲所开创的前所未有的事业,将毁于一旦。

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的心紧缩着,焦躁不安到了极点。

他又想到,昨天接到的军委通知上明明写着,部队的进军方向,目标是红二、六军团活动的范围,而且已经下达了向北侦察道路的命令。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去湘西会合红二、六军团,是突围出来的既定方针,决策者认为只有到了那里找个落脚点,放下行李、挑子、包袱才能打仗,可敌人容许我们乖乖去那里吗?

敌人没有睡大觉。红军存在一天,蒋介石一天坐立不安,随时准备吃掉红军。

自红军突围西征以来,敌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红军动向,红军一入湘境,蒋介石就防着这一步棋了。

他火速调兵遣将,加速湘西的城步、绥宁、会同一线的防务,修碉筑堡,以逸待劳,以其七倍于红军兵力在那儿等待着备受重创的红军余部。

红军的行动为什么一定要去迎合敌人的需要呢?红军的决策人为什么不调查研究,不审时度势呢?天下哪有这样不从实际出发而制定策略的军事家、领导者!

毛泽东一想到这儿,简直有点震怒了,用手击着方桌:“红军有危险,不能去湘西,不能去湘西!”

他在小屋里不知踱了多少时辰,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他终于有点累了,于是坐下来,下意识地又翻开报纸,阅览起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十一月的《中央日报》来。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渐次明亮起来,发现一则消息报道很有意思:

……赣匪窜扰湘西,黔省一片惊恐,黔省主席、国民革命军二十五军军长王家烈氏四处求援。

还有一则消息更有趣:

贵阳来电:

……共军一旦犯黔,黔军毫无抵抗能力,必将弃城失隘。恳请政府速遴派国军大员入黔剿匪,并将王家烈撤职查办,以绝祸患,万急!万急!

毛泽东撇下报纸,轻蔑地一笑,心里说:“王家烈,咱们的脚还没有踏进贵州,你就慌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像这样的消息报道对于研究红军当前的行动方针,很有参考价值。

敌人写的东西,不能说百分之百的准确,往往有夸大不实的地方。特别是当宣扬他们“辉煌”的战果时,常常诋毁红军,极尽污蔑之能事。

但国民党的新闻检查官有时也往往漏掉一些泄露他们天机的消息。在国民党报纸所刊登的一些乌七八糟的文章中,有时也为红军提供一点儿有用的情报。

譬如,上面的两则新闻与红军总司令部二局侦察的情报有些默契,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

昨天,毛泽东在路上遇见军委总司令部二局的侦察参谋,曾经详细地询问过湘、黔、川、桂诸省敌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目前的态势等情况。

他了解到的情况是:贵州较之川、湘、桂诸省,防御力量差,兵力单薄。结合敌人的消息报道,毛泽东坚定了他的主张:坚决不能北上会合红二、六军团。

目前,刻不容缓的战略方针是改变进军方向,西入贵州,这样,红军才有一条生路。

他兴奋起来,浑身的热血好像也在拼命奔涌,心也跳得厉害。

他思前想后,思绪万端,睡意被难言的激动撵得无影无踪。他索性从铁皮挑箱里取出一册唐诗,就着如豆的马灯,轻声吟哦起来。

毛泽东素来喜欢唐诗宋词,尤爱李白、李贺、李商隐的诗作。他喜欢李白的诗汪洋恣肆,豪放不羁;李贺的诗怪诞诡谪,奇丽峭拔;李商隐的诗含蓄蕴藉,绮丽多姿。

毛泽东既是一位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位情感丰富的诗人。

虽然戎马倥偬,军书旁伴,但兴之所至,他在马背上也喜欢哼几句诗词,抒发红军的战斗生涯,寄托他的豪情壮志。

当红军离开中央苏区以来,昼夜跋涉在莽莽的群山之中,翻过一山又一山。

山之高、之险、之奇、之峻,牵动了他的情思,触景生情,他曾经情不自禁地吟着他创作的几首《十六字令》: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今天,当部队突破敌人的四道封锁线,迭陷重围,绝路觅生之时,何去何从?是生是灭?

千斤重量系于一发之际,个人的不幸遭遇事小,数万红军的生命、党的命运使他坚定了争取“发言权”的决心。

次日,部队又继续行军。由于昨夜又几乎没有睡觉,毛泽东的头晕得厉害,双眼又酸又涨。他眉峰紧锁,目光抑郁。

平时,毛泽东在行军时,一路之上总爱与他的公务员、特务员聊这聊那,教他们文化知识和革命道理,有时甚至是谈笑风生。

可是今天,毛泽东一句话也不爱与小陈、小吴谈。两个红小鬼见毛泽东不和他们讲话,也不好搭讪。

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毛主席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或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但过去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啊!

一会儿,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红军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坐着担架过来了。

王稼祥

毛泽东看见躺在担架上的王稼祥的身体十分羸弱,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几乎遮住了整个清瘦的脸面,下巴尖尖,一副病态。

毛泽东在担架上侧身关切地问:“老王,你的伤怎样?”

王稼祥无可奈何地回答:“伤口老不见好转。”

毛泽东劝他说:“好好休养,伤口慢慢就会好的。树受了伤,用自身流出来的树汁来医治;人也一样,得了病,主要靠自身的抵抗力恢复健康。”

“嗯!”王稼祥扶了扶眼镜,“老毛,我看你也瘦多了,眼眶发青,脸色不好看,你也要注意身体哟。”

“这几天受了点凉,觉又睡得不好,唉!”毛泽东叹了口气。

王稼祥深知毛泽东近来身体欠佳与心情不畅的原因。

他们躺在担架上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说话。

毛泽东实在憋不住了,递给王稼祥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向王稼祥送过去一张地图:

“稼祥同志,你来看,敌人已经发现了我军想北上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意图,在我军前进的方向,调集了15个师的兵力张网以待。可是李德同志非要带上3万疲惫之师,去钻敌人的口袋,你说他傻不傻?”

王稼祥扶正眼镜看着地图。他虽然不懂军事,有些标图符号也弄不清楚代表什么意思,但一支红色的箭头正投入蓝军的封锁线,那是一目了然的。

“明明预见到危险,当然不能往敌人口袋里钻!”王稼祥侧过头对着毛泽东,递过一支烟来,毛泽东忙划火柴,二人点上,相对无言片刻。

“泽东同志,依你之见,我们的路线怎么走呢?”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敌人在湘西布下口袋阵,我们就另辟新路。据最新情报,贵州方面敌人兵力不多,更没有堡垒工事和防御体系,我们可以改变路线,不去湘西,乘虚而入贵州,让蒋介石十几万人马在湘西修碉筑路白忙一场。”

“应该这么办,咱们来个避实就虚。”王稼祥不住地颔首。

毛泽东又进一步说:“老王,这几年,我感到咱们的路子不大对头,有好些问题,实在想不通。”

王稼祥看了毛泽东一眼,大声说:“老毛,咱们应该开个会。把李德轰下台!”

毛泽东智慧的双眼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心想,王稼祥与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同时为王稼祥的思想转变暗自高兴:“对,老王,咱们是应该开个会,检讨一下以往的战争,总结一下经验教训,错了的,要坚决纠正。”

王稼祥凝视着毛泽东严峻的面颊,点点头。

毛泽东用深沉的目光审视着王稼祥问道:“洛甫最近如何?”

王稼祥回答说:“洛甫我了解,近来,他也很苦闷,对李德的错误指挥也很不满。前两天,我就听洛甫说过,再像这样下去,不行!”

毛泽东莞尔一笑:“要开好会,必须要争取一些同志的转变,如果党中央多数人不转变,会无法开哟,即使开了,也不解决问题呀。”

王稼祥回答说:“我看,现在很多同志都会赞同你的意见。”

“你看哪些人会赞同我的意见?”

“我看政治局内就有同志是尊重你的意见的。”

“你最近同他们交谈过吗?”

“我同洛甫同志交换过意见。”

“好,一花不是春,独木不成林。我们可以再找些同志交换交换看法。”

“我一定把你转兵贵州的意见告诉同志们。”王稼祥说完就去找张闻天。

这天宿营,毛泽东与张闻天、王稼祥同住在县溪镇南边一家染坊里。

这间染坊是镇上最大的一家,一栋木结构房屋临街兀立,屋前有几级石阶梯,进门是一个小厅,然后是一间中堂,比较宽绰。

中堂两侧的屋子是王稼祥与张闻天的住室;毛泽东喜欢清静,则住在一间阁楼上。

张闻天住下后,稍事休息即登上楼梯来到毛泽东住的阁楼上,见毛泽东坐在床边,透过一堵纸窗进来的光线,聚精会神地在看一些旧报纸。

毛泽东见张闻天进来,撇下报纸,问:“有事吗?老张。”

“嗨!一一”张闻天沉吟片刻,眼里闪着疑虑的光对毛泽东说,“渡湘江,损失很大,现在进退两难,困难重重啊!部队怎么办?”

毛泽东冷峻地说:“根据报纸上敌人公布的材料,现在湘、桂,蒋诸敌已集中二十万人马,准备消灭我们,形势对我们大大不利呀。”

张闻天忧心忡忡地说:“目前红军的处境,真是进退维谷啊!”

毛泽东说:“根据敌情,会合湘西红二、六军团的这条路,走不通啊。我们应该放弃原来的这个计划,改道贵州。贵州兵单力薄,我们趁此休整一下,再作计议。”

张闻天点点头:“昨天稼祥同志详细地向我陈述过你的这个意见,我们都认为应该这么办。”

“要改变原定计划,必须召集军委会议,大家统一了认识,才好行动。”毛泽东迫不及待地说。

张闻天紧接着说:“我立即去告诉博古,要他召集会议研究。”说完“噎噎噎”地走下楼梯,报告博古,博古也觉得应该开个会,统一一下思想,于是,让周恩来召集会议。

周恩来派参谋来请毛泽东去开会,毛泽东摆摆手说:“不去不去,我这个病啊怕是治不好了。”

参谋走后,张闻天说:“这一定是博古应付不了啦。”

王稼祥说:“我看润之同志应当去,咱们的处境不妙呀,你应该出来挽救这个局面。”

毛泽东摇摇头说:“你们在军队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知道军队的规矩。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我现在连个参谋也不是,去了有什么用?”

三人正说着,周恩来飞马跑来,请毛泽东去开会。周恩来说:“没有问题,我已经和博古讲好,从现在起,毛泽东参加军委的领导工作。”

张闻天、王稼祥听了很高兴,催促毛泽东快去。毛泽东摇摇头说:

“不行,现在红军到哪里去,是关系到全军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光靠我怎么行呢?前面就是通道城,我建议在通道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让洛甫、王稼祥参加,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周恩来请不出毛泽东,只好把毛泽东的意见向博古讲了。博古这时已一筹莫展,知道了兵凶战危的滋味,也就同意了周恩来的建议:通道打下后,召开中共中央负责人的紧急会议。

1934年12月11日中午前后,红一军团第二师第五团攻占湖南省通道县城。这座县城,向北可进入湖南,向西可进入贵州,往南则通广西,位于湘桂黔交界处,贯通三省。

第二天,在通道的县溪镇的“恭城书院”召开了中共中央负责人紧急会议。会议由周恩来主持。

看得出来,周恩来的心情有些沉重。因长期组织领导这场空前的红军大流动,耗尽了他的心血,他的脸庞因此比出发前更消瘦了,類下的胡须更长了,更浓密了。

不到40岁的中年人,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垂垂老者。有什么办法呢?都由于他身上的担子太重。

党内他是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军内是红军总政委、军委副主席。核心领导“三人团”中,是具体指挥这场历史上罕见的远征的负责人。

将一个庞大的、在白色恐怖诞生成长起来的新生政权、军队、所有一切,完全系在几千副担子、几千匹骡马和数万名士兵肩上。只凭不怕苦、不怕死的赤胆忠心是难以完成这个十分艰巨的历史重任的。

会上、会后,周恩来直接或间接听到过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以及一些红军将领朱德、刘伯承、林彪等的不少意见。

当军委纵队在向通道县城进军的路上,他听到毛泽东有一些尖锐的意见:反对红军去会合二军团和六军团的部队,张闻天与王稼祥也附和毛议,要求在通道开会加以研究。

周恩来认为,红军转移到湘、鄂、川、黔之交的二、六军团那里,是原定计划,如今要改变,事关重大。于是,他与博古商量后,决定在部队占领通道后,开会解决。

“恭城书院”在县溪镇东边一个小丘上,是一座十分壮观的独立房子,要进书院须上几十步石级。因这里房多,军委总司令部便安排驻在这里。

周恩来在楼下的一间屋子里等着大家。见通知的人全都来了,他与博古交换了一下眼色,严肃地说:

“同志们,今天召开紧急会议,请大家来议议红军的去向问题,想听听诸位的高见。”

坐在博古旁边的李德打着摆子,冷得有些发抖。他见大家不说话,不耐烦了,便透过镜片转动着一双浑黄的眼珠,十分有把握地对大伙说:

“根据原来的作战方案,我提请大家考虑,让那些在平行路线上追击我们的国民党军队,或向西面战略要地疾驰的敌军超过我们,我们则在他们的后面转向北方,与二军团建立联系,这样,可以依靠二军团的根据地,再加上贺龙和萧克的部队,在这片广阔的区域向敌人进攻,在湘黔川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带创建一大片苏区,你们看,怎么样?”

没有人接茬儿,似在考虑李德的方案。

年轻的博古憋不住了,还没等讨论展开就以结论的语气说:

“华夫同志的意见怎么样?这完全是我们的原定计划,我看也只有如此,我们与贺、萧、王、任会合后,放下行李挑子,才好同国民党军队作战。”

周恩来用一双非常疲惫但却强打起精神的眼睛注视着大家,心事重重。作为军委的主要负责人,他对当前的敌情是十分清楚的,执行原计划确有很大困难。而原计划又是他参与拟订的,顾问的意见听不听?他犹豫了。

张闻天抬起头来,有意识地看了看坐在离自己不远的毛泽东一眼,似在催他讲讲。王稼祥在担架上欠起身来,目光透过近视眼镜,也凝视着毛泽东。

毛泽东看了一下李德,成竹在胸地说:“顾问的意见,本人不敢苟同。请问,华夫同志对当前的敌情是否掌握?”

李德听了翻译,掷下手中烟蒂,本来寒战的身子更加抖索,本来是一副白色偏红的脸庞这时因动怒而显得有点面红耳赤了,他大声说道:“不去那里创建新苏区,到什么地方去?为什么要改变原定计划?”

周恩来站起来,用一种镇定自若的口气对大家说:“我们还是心平气和地讨论,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

毛泽东不紧不慢地说:“我是长时间没有发言权哟,今天心血来潮,想说几句,骨鳗在喉,不得不吐。”

周恩来向毛泽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毛泽东在周恩来一瞥的目光中感觉得到一些力量,他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本来他就有些咳嗽,这时因烟味越发咳得厉害起来。

一阵咳嗽停止后,他说:“目前会合萧、贺、王、任,让野战军喘口气,倒是上策,但能行吗?”

李德睁着一双黄眼,盯着周恩来,意思要周恩来回答。

周恩来刚要启齿,毛泽东说:“还是让我给大家报告吧。”

于是将路上搜集到的全部敌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听。最后他以惯常的辛辣语调说:

“蒋介石做好了一个大口袋,等着我们去钻,谁要愿意去钻,悉听尊便,反正我毛泽东不愿意钻口袋。蒋介石在那里请君入瓮,我们就乖乖地去入瓮,岂不是傻瓜!”

当红军面临着生死存亡之秋,濒临着巨大危机之时,毛泽东不惧顾问权势,不怕得罪顾问,不怕自己的意见与“三人团”的意见相左,开诚布公地讲了出来。

平时因伤痛不大讲话的王稼祥讲话了:“我同意毛泽东的意见,当前应改变战略方向,要因势利导。”

张闻天也说:“毛泽东刚才讲的都是事实,他经过充分的调查研究,我们要认真考虑。”

朱德接着说:“红军目前处境艰难,要慎重行事。毛泽东分析的有道理。”

周恩来凝视着李德:“华夫同志,你的意见怎样?”

李德一脸不高兴,大声说:“不按原计划办,你们准备到哪里去?”眼光直逼着毛泽东。

毛泽东说:“黔省防御力量差,王家烈惊慌失措,野战军可趁机进兵贵州,争取变被动为主动。”

王稼祥、张闻天又异口同声地说:“赞成,进军贵州!”

毛泽东在会上大胆地提岀改变进军方向的主张,显然与李德的方案相反,也可以说与“三人团”的原定计划相违背。

可是与会的多数同志却认为这个提议从当前敌情出发,实事求是,比较可行,但不知主持会议的周恩来的态度怎样,因为他一直没有表态。

而周恩来的态度又事关重大,因为他是主持军委工作的决策人,可以说一锤定首。

其实,周恩来在会前通过别的渠道就听到了毛泽东的意见,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会上,他又认真倾听了毛泽东对敌情的分析,毛泽东用大量的材料,深刻说明红军目前根本不该去与二、六军团会合,如果一意孤行,必将折戟沉舟。

周恩来在头脑中久久萦绕的迷茫之感,薄雾似的散开了。毛泽东的意见是对的。只有这样,红军才有一条生路。

于是他决定采纳毛泽东的主张,摒弃原拟方案。而与会者多数又都赞同毛泽东的意见,更为他下定决心的天平上增添了一个筹码。

周恩来站起来,剑眉一耸,那双大眼深沉地看着大家,扬声说:

“毛主席的意见是对的,我路上也听到了他的意见,权衡过敌我双方的态势,觉得只有改变进军方向,西入贵州,红军才可能得到休整。”

“粗暴!”李德生气了,他大声说着,“毛泽东简单而又粗暴地否定了我的提议,你周恩来还支持他!”

周恩来竭力克制住情绪:“华夫同志,我们的决策要面对现实,情况变了,应跟着改变嘛。”

李德的意见被周恩来顶了回去,面色青灰,但他并不服气,转对博古说:“博古同志,你的意见呢?”

“唉!”博古叹了一声,“看来,只有照毛泽东同志的提议办,放弃去湘西的计划。”

李德的计划被否定,心中十分不快,心想我这个顾问的话没有人听了,特别是周恩来开始与他不一条心,这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事。

于是对着大伙声色俱厉地说:“你们不执行原定计划,胆小!右倾!怕死!”

一贯镇定自若的周恩来,有些激动了:“华夫同志,你的态度好一点儿。”

彭德怀站起来说:“以理服人嘛,少扣帽子。”

李德看见大家的态度比较严肃,有些动气,他也不好再坚持,于是口气缓和下来:

“我保留意见,到了贵州后,再开会讨论,到底能否去湘西,那时我们再议。”

忍着疟原虫折磨的李德再也坐不住了,愤然离席。

李德走了,势单力孤的博古垂下了头,不管大家怎么说,最后他还是坚持说:

“先进贵州,再北上与二、六军团会合。从贵州出发可以一直往北,在那里才真正有可能遇到很小的抵抗。”

博古的意见与众不同。他并没有放弃北上与红二、六军团会师的原计划,只是觉得绕道贵州会顺利些,可以避免钻蒋介石的大口袋。不管怎样,他总算同意了向贵州进军。

会议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通过了西进贵州的主张。

这是自宁都会议以来,毛泽东的建议第一次得到中央多数同志的赞同,第一次对中央的战略决策产生重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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