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匙儿胡同

 

我家世代祖居京城西直门里头沟沿北口。精确点儿说，应该是自打我的祖上跟随太祖爷进京时，跑马占地的圈了这么一块地，盖起了一个院落。

 

现如今，这条街叫赵登禹路。当年，这里是一条由北往南流的泄水沟。我家的院子，就坐落于沟沿西侧。那时候，还没有地名儿，也没有门牌号。因为这里是在水沟的北头，就叫北沟沿（是沟沿儿，不能说沟牙儿）。沟沿的南头呢，就叫南沟沿了。那是在白塔寺往南太平桥那边，然后流向东南，经过石驸马大桥，流向臭水河，再向南流出城外。

 

像石驸马大桥、太平桥、马市桥等都是这条沟上有名的大桥。还有几座没名的小石桥像太安侯、武王侯的小石桥等等。后来，这条沟砌了帮，加了盖，修成了一条大马路。把沟上所有的桥都拆了。但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还都是以这些桥来称呼地名。再后来，石驸马大桥改为新文化街，马市桥改为白塔寺路口，只有太平桥没变，仍以此命地名，但桥早就没影了。

 

沟虽不见了，但北沟沿的地名却沿用了很多年。日本投降以后，为了纪念抗日牺牲的将领，把北沟沿命名赵登禹路，把南沟沿命名佟麟阁路。

 

随着时代的演化，赵登禹路也数度更改地名：中华路、白塔寺东街、红卫兵还曾在街口立过葵花向阳路的地名，不过并没有叫开。眼下。又叫赵登禹路了。

 

我家的院子落成时，左右并无其他人家，后来人家越来越多，一院挨着一院地联成了一条街。那时候，也没有门牌，都是以房主的职业来称呼，如：棚铺崔家、裹纸李家、烧饼张家等等。因我家祖上是赶轿车的，所以就叫轿车英家了。

 

后来，在设立路牌、门牌时，我家排为北沟沿九十号。

 

那时候，我家院子西墙还是一片空地，那是我家的马厩，那一大片空场，是供牲口撒欢的地方。

 

随着洋车（人力车）、铛铛车（有轨电车）的先后兴起，我家的马拉轿车就算落伍了。处理完轿车，那片空地就让给一个姓李的，他是个花把式，专爱侍弄九花（北京人管菊花叫九花）

 

又过了多少年，在这块地上盖起了一个个院落，一家挨一家的，共有八个院子。

 

这可麻烦了。因为门牌号码早已排就，八十九、九十、九十一。。。。。。早已固定，这八个院子没有门牌，他们都是在九十号的院子里分出来的，可是就是这些家的门上挨排钉上了甲九十、乙九十、丙九十、丁九十、戌九十、已九十、庚九十、辛九十。这就成了当时门牌中的一个怪现象：一条街上有九个九十号。

 

那时候，常有人敲开我家街门找九十号的住户，我爷爷会问他找哪个九十号，然后摇头晃脑地告诉他：“我们这儿有九个九十号，我们这儿是正九十”，来人莫不称奇。

 

当这九个九十号陆续落成以后，我家西侧成了一条狭长的死胡同，形成了一个“b”形。这个形状就好像油盐店里打油打醋的油匙儿相仿，于是乎，地名也就因形而起，叫做油匙儿胡同。不过，您在地图上是找不出来的，只是老住户们都这么叫。

 

如今，旧貌变新颜，在这里盖起了冠华大厦。如果我不说，恐怕这段尘封的历史就没人知道了。

摘自《西城追忆》作者傅耀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