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〡翟墨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卷舒开合任天真
书画家党禺的名字容易让人想起“党羽”这个词而去追究他是谁的党羽。而转益多师又浪迹天涯的他却实在无党可羽。但如果一定要溯其渊源，也可以找到他所党所羽的一些蛛丝马迹。
——党禺是赫赫有名的诸葛亮隐居地南阳卧龙岗人，深受卧龙潜而待时的影响。他将居处命名曰“甘寂楼”，三十多年间在书画垅亩的笃城躬耕中努力地充实自己。他爱用泼辣狂放的行草写“龙”“写”“云”写“雨”，期待“蛟龙得雨”一展宏图。也许悟到“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五年前他从内陆的河南走临水的海南，以天涯豪客的酒脱去追寻“云山起翰墨，星斗焕文章”、“溪流碧水，云带清阴还”的妙境。
——党禺曾师从著名书画大家王学仲先生学习诗、书、画、印；服膺清代郑板桥“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的高洁胸襟：认同傅青主“宁拙勿巧，宁丑勿媚，宁支离勿轻滑，宁直率勿安排”的艺术主张：赞赏王铎“侮星宿，戏儿垓，撞三山、踢四海”的雄伟气魄。他重视文史哲艺的综合修养，潜心于艺术美学、书法理论的研究，已有《狂怪和创新》、《书法教程》、《书家必携》、《党禺书画集》等6部专著和50多篇论文问世，数百件作品在国内外展出、发表、获奖及被刻碑、收藏，成为理论和实践相表里的学者型书画家。
党禺传统工力厚，思想观念新，其书法作品笔势刚健灵动，结体雄浑恢宏，风格奇异多变。然而撮其要者，还是可以看出他的以下特点：
一曰有道之技
新朝代以来，古老的中国书法艺术生机焕发，流派纷呈。除了强调传统笔法和结体的主流派以外，出现了两个相反的分支；一是感性派，疏离书写走向绘画和音乐；一是理性派，致力于抽象点线的空间构成。
党禺认为，书画同源亦同流，但书法毕竟不能脱离文字，只能在文字的范畴里，深入生活，蒙养笔墨，展开想象，横向生发，移情万物，纳大干于一字一画之中。因而他把自己的书道定位在文字内容、个人情趣、书写形式三者的结合上，努力寻找传统书法语言、现代主体精神视觉形式的构成的有机统一。
在贯彻这一书法中他崇尚创作态度的自由、自然。哪些该隶篆，哪些该行草，哪些更近画，哪些更近书，他很少刻意设计，而多是恣性随情，率意为之。
现代书法《自由自然》是他随心所欲走得最远几至临界点的一幅。在这里他以书写为骨，泼墨为肉，在不经意间幻化出一幅亦书亦画的奇境。它似乎是湿漉漉的雨后荷塘，又像是芒鞋破帽持伞而舞的济颠，或是手拿芭蕉扇的八戒。那笔的枯涩继续，墨的浓淡肌理，空间的疏密聚散，充分展示了写意水墨的生动气韵。
二曰有控之狂
恣意随情，易入狂怪，而这正是党禺现代书法的美学追求。他的论文《狂怪和美》是他书道的形象宣言。道立则技随，他的修养和技巧，也为创造狂怪并驾驭狂怪服务。
激情的爆发为狂，艺术是一种疯狂的事业，解衣磅礴是中国古艺术的精髓，只是后来被文人的中庸和儒雅之风弱化了。
党禺从“颠张醉素”看到了只有大起伏、大倾斜、大虚实的笔法和章法，才能勾画出作者心理深层的大波澜、大躁动、大追求。他的书法《狂风》，那凌厉之势似乎一下子把人卷入地狱，那昂扬之态仿佛转瞬间又把人托上天堂，颇有美国大片《龙卷风》的气势。
然而仔细观之，他那散锋用笔中裹挟的如火激情又被紧紧控制在一气呵成的节奏之中，像一条首尾相应的翻滚火龙。“狂”头浓墨进溅，“风”尾细韧如弓，能放能收，不使激情滥泄，强化了内在的张力。
三曰有根之怪
常形的扭曲和畸变为怪，而扭曲和畸变来自压抑下的苦闷与挣扎。诸多的生活坎坷加深了党禺的悲剧意识，也使他更加理解人生无法预料的苦难和宇宙空间难以想象的怪异。
而对心灵的冲突和未知领域的神秘，党禺坚信怪异是一种更深层、更复杂、更有震撼力的美，有时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他发现极致易出彩，正如王铎所说，为文应有矜贵气、壮丽气、兵戈气，甚至寒酸气、颓败气、死气，否则不可取。
从他的书法《奇迹多是在厄运中出现的》《怪石以丑为美》等可以看出他的他审丑意识的觉醒。书法《万象》结体葳蕤森罗而充满不稳定感，正是一个丰富复杂而又险怪环生的世界。
四曰有情之象
书不仅是心画，而且是心碑。党禺在人生的风风雨雨中，磨出了倔犟刚健笃诚的个性，也炼就了随缘放达散淡的胸怀。他的书法或险峻老辣，或飘逸潇洒，多是自然与心灵相碰撞所形成的意象的外化。《图龙》有几分迟滞，《率真》带几分顽皮。《干荷叶色苍苍》焦墨狂扫果如满塘枯荷摇荡，《江南三月》淡墨慢洇确似春雪无声融溶。画要人看到实物，书使人联想到实物，并体味到作者的心情。党禺在这里做得很有创造性。
党禺的山水以书入画，长于在全景中泼墨赋彩，这里倒没有诘屈的狂怪，而见出传统的工力和萧疏散淡的意韵。
“居士寻墨泪未干，杏花消息雨声寒。谁言书到二王尽，万里南行眼界宽。”这是党禺对自己艺术生涯和艺术抱负的自况。造物、心灵、形式的磨合是没有尽头的，语言与意义的叠合及错位是艺术家永远解不完的魔方。愿拓宽了眼界的党禺也能不断拓宽自己的艺术境界，并把已经起程的各项探索严格筛选，精化，推向极致。
(原文载于《美术观察》杂志《美术家》栏目)
编辑〡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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