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力量（16）

 

 

 

地球上最勤劳、最坚忍不拔、最简朴的农民

——[美]安娜·路易斯·斯特朗

 

 

在“勤劳的中国人”这部巨著里，中国农民的辛劳是最重要的章节，并要占据最主要的篇幅。

几千年以来，中国一直是一个农业之国，一个农民之国。在中国，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农民。如果他不是农民，那么他的父亲很可能是农民。如果他的父亲不是农民，那么上朔几代，他仍有可能是一个农民的后代。

在构成巍峨的中国大厦的所有基石中，为数众多的农民永远是最庞大、最牢固、负重最多的一块。他们从父辈那里所能继承的，除了贫困，似乎就只有永不停息的劳作了。

所以，当美国人费兰控漫步中国，即使“正午时分”，在“海拔二千至三千英尺”的“山西省的广袤平原上”，他看到“田野上触目皆是辛勤劳作的农民，大多数都是在手摇辘轳提水浇田。”（《漫步中国》）

在中国大地上，农民是最伟大的工程师——他们在最广袤的田野上，以最实际的方式进行着播种、施肥、制种、收获，取得最完美的效果——田野上总是稻粟飘香，谷仓里总是堆积如山，上流社会不停地打着饱嗝——而他们的酬劳永远是如此的微薄。

所以，当德国人赫尔曼·凯泽林经过中国腹地的时候，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幅令人难以忘怀的乡村生活图。每一寸土地都经过垦殖、耐心施肥、精心耕作，一直到高高的山顶。那些小山像是埃及的金字塔，斜坡上是人造的梯田。黄土筑成的村庄，黄土砌成的围墙，都在这种田园风光中给人以自然的形式感——它们几乎不能从褐色的背景中显现出来。举目四顾，我看到农民们在有条不紊地、认真周到地、心满意足地劳动着。正是他们赋予了这片宽广的平原以生命。他们的蓝色短褂正如被精心耕耘的绿色田野以及干涸的深黄色河床一样，成为这幅画面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人们在数量上如何增长，他们仍然归属于土地，他们会以更为勤勉的劳动从大自然身上榨出她那贫脊的奉献。而当他们死去的时候，他们又带着童稚般的信赖归于那对他们是真正的母腹的大地。”（《一位哲学家的旅行日记》）

中国的农民永远象田间的水稻，似乎只要把他们往泥土里一栽，就能年复一年地获取粮食。它们因卑贱而丰盈，因谦恭而充实。它们没有理论，也从不争吵，但它们扬花，结穗，并奉献谷物。它们消失在泥土里，没有追悼会，又一次次地从泥土里崛起，不需要任何邀请函。

所以，美国最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费正清教授，这样描述他看到的“中国景况”：“受到侵蚀的棕黄色丘陵、混浊江河泛滥的平原、小块小块的绿色田地和攒聚在—起形成村落的简陋茅屋、错落如网状的银白色水稻梯田和水路，是无数世代折断腰背苦力劳动的见证——这一切都是由于太多的人过分密集在太少的土地上，从而使人们为了维持生命，耗竭了土地资源以及人的智慧和耐力。……插秧使用双手，农民在每一畦稻田里弯着腰，在没踝的泥水里，一步一步地倒退着插。这样的劳动，在整个次大陆的稻田里进行着，这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体力消耗了。稻子成熟时，排水收割又都使用双手。除了只凭水和双手的无限劳作供应，大概再没有别的方法能从固定的一块土地上取得更多的收获了。……健壮的肌肉多于肥沃的土地。中国农民经不起把他的劳力投入每亩收获较少的粗放耕作中去。他缺少必备的土地和资金用来搞机械化和从事大规模的生产。他被迫依靠他自己一家的劳动力，被迫依靠手工式的精耕细作的园艺方法来养活他们。（《美国与中国》）

千百年来，延绵不绝、无边无际、无以估量的农民们的辛劳，不仅成为中国之舟在漫长的历史河道上艰难前行的风帆，而且为中华文明之花的绚丽绽放提供了最丰腴的土壤。

所以，那位著名的美国女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中国进行了长期考察之后，再也忍不住她的赞叹：“地球上最勤劳、最坚忍不拔、最简朴的农民。四千年来，他们一真在为生存而顽强奋斗，充分利用每一寸现有的土地，他们挖运河，筑梯田，改变了自然界的面貌。－－在中国用来耕作的那些土地上，穿蓝裤子的农民似乎成了整个风景的活的画面。……亿万农民劳动的基础上，产生了世界上独一无二、代代相传的中国古老的文明。这些农民，经过长期的辛勤劳动，含辛茹苦，节衣缩食，终于有了少许积余，并在此基础上发展了手工艺、贸易、创造发明和艺术。”

在中国，最伟大的是农民，最卑微的也是农民。他们创造了最广大的社会财富，提供了最厚实的物质基础，推动了最沉重的历史车轮。他们承担着最艰辛的劳动，忍受着最残酷的剥削，消化着最深重的苦难。在中国人的生物链上，农民赤着脚，永远站在社会的最底层。

所以，储安平先生深情地说道：“幸而中国的农民务劳务实，克勤克俭，又幸而克勤克俭的农民占全国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假如没有他们的勤劳汗血，我们真不知我们的国家，更要贫穷虚弱到如何程度。但占全国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民在国家的治理及国家的进步上，始终处于被动地位，而统治的权力则操之于华而不实的知识阶级手掌之中。赖有这样的好农民，今日中国虽虚萎衰弱而尚未解体……”（《中国人与英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