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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出了失独的阴影
人到暮年,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生活在丧子的痛苦和惶恐中,他们为自己教子无方而愧疚,为自己将来生活的无依无靠忧心。是邻里的关怀、社会的温暖,终让他们消除恐惧,渐渐走出生活的阴影。

  妻子:杨梅

  争吵不断 儿子在绝望中自杀

  我和老公在同一个国营大厂工作,厂里分有职工宿舍,儿子本应该在一个温暖和谐的环境中成长,但是,因为我们夫妻感情不和,给孩子的成长造成很大影响。老公会吹拉弹唱,被选入厂文艺宣传队。那时宣传活动很多,他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借口搞活动在外面玩。我在厂里是普工,劳动强度大,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操持家务带孩子,每天累得晕头转向。说心里话我也担心他混在女人堆里会有外遇。所以我把精力花在了盯紧老公上面,我们总是争吵不断,忽视了对孩子的教育和培养。孩子学习成绩差,我没有能力辅导,也没有精力管教,就常把对老公的怨恨发泄到儿子身上,谁知他正值叛逆期,棍棒教育导致学习成绩越打越差,后来发展到我一打骂,他就离家出走。

  我和老公的争吵不断升级,甚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儿子则破罐子破摔,对学习完全失去信心。对于我们要离婚,儿子态度十分强硬,甚至威胁我们:你们一离婚我就自杀!于是我们照样争吵不断,只是婚却没敢离。日子就这么熬着。一眨眼,儿子混到了初中毕业,由于学习成绩不好,他选择了读职高。在职高混了三年后在外面打工,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转眼就到三十岁了,由于他没有文凭,工作又不肯吃苦,就常呆在家啃老。后来工厂改制,我们夫妻双双提早退休了。家庭经济状况不好,他又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找对象是找一个吹一个,后来儿子干脆不与人接触,一天到晚宅在家里。我也很烦,就忍不住总在他耳边唠叨、发脾气。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想不开,真的跳楼自杀了。

  父亲中风 联想到自己晚景凄凉

  儿子走了,老公可能也意识到,我们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将来只有我们夫妻二人相依为命了,因此对我的吵闹开始体贴宽容,我们夫妻关系反而好起来。

  我母亲早逝,还有个九十岁的父亲。父亲原来身体一直很好,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很少麻烦儿女,可没想到突然中风半身不遂。父亲本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病倒后脾气就暴躁起来,我们请人照顾他,搞不了几天就被他赶走了。幸亏我们有四兄妹可以轮流照顾,三个哥哥一人照顾一个星期,我是女儿,不方便,就每周过去三天负责搞卫生做饭。三个哥哥轮流护理一段日子,因为年纪都大了觉得很累。父亲有四个子女,分工合作都觉得累,而我就孤家寡人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想起未来更是不寒而栗。

  那天父亲在床上对我说:“梅妹子,你将来病哒,要人招呼可怎么办哪?”我当时就哭了,父亲也嚎啕大哭。第二天,父亲把我三个哥哥都叫过来开家庭会,说:“梅妹子老得动不得哒,你们不能丢下她不管哪。”哥哥们虽然都表态不会丢下我们,但我知道这是宽我的心,他们都六十多岁了,都带孙子了,还要来照顾我,这可能吗?

  丈夫:易学东

  丧子之痛 我终于承担起男人的责任

  儿子就这样走了,妻子遭受到巨大的打击,整天精神恍惚,不吃不喝。我很后悔,不该只顾玩乐,忘了做父亲做丈夫的责任,从儿子出生的第一天开始,就是岳母照顾娘俩,他们娘俩也是住在岳母家,直到儿子三岁进幼儿园,才住回来。那时候我也想他们母子,想接回来一起生活,可她嫌我不会做事,不肯回来。岳父母也骂我懒,贪玩不顾家。我在乐队有吃有喝,碰上厂里排练演出,还有丰盛的工作餐;有红白喜事,更是烟酒不缺,很受人待见。而一回到家,老婆不仅态度冰冷,还时常怄气,于是我干脆不管,哥们儿都说我是甩手掌柜。

  儿子出事后,我感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责怪我:把唯一的儿子逼上绝路,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正的断子绝孙!痛苦和内疚折磨着我,我不敢见人,害怕被人指责因自私得的报应。我怕妻子出事,也不敢出去吹拉弹唱了,天天在家陪着妻子。

  儿子出事后,妻子无休无止地埋怨,甚至怒骂,我都默默承受,要在过去我一定会暴跳如雷地和她吵得天翻地覆。现在,我能体谅她对儿子呕心沥血地付出,儿子就是她的天,天突然塌了,我真怕把她逼疯,我只有勤快起来,主动承担家务,让她尽情发泄情绪,来赎我的罪。我的表现,让她开始从痛苦中一点点恢复过来,我们夫妻的关系总算好了起来。

  邻里关爱 春风吹暖我们枯萎的心田

  夫妻关系缓解以后,妻子发疯似的想有自己的儿女。我曾陪她做过试管婴儿,可年纪大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再者妻子身体不好,每做一次,对身体的影响很大,医生说再不适宜生育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自己不能生,妻子就想领养一个孩子,我们走遍了长沙市的福利院,因为办领养手续很难,再加上亲友们反对,说我们年纪大了,又都身体不好,没有能力再带孩子,最终不得不放弃。

  值得庆幸的是,自从失独后,经常有邻居朋友上门来找我们聊天、玩牌,家里反而比过去热闹了。社区负责人也经常上门慰问,请我们夫妇去参加集体活动。以前,妻子因为自卑从不参加同学聚会,她同学自从知道我们的遭遇后,都主动来邀请我们参加活动,妻子不想去,他们就说:你不去,我们要等到你来才开始。最后全班同学都来我家请,硬是把妻子拖去参加聚会,这让我感动万分。同学之间的亲密交往也让妻子逐渐开朗起来。

  政府及时贯彻失独家庭政策,给我们夫妻每人每月发放了扶助金340元,我们夫妇现在又有了正式退休工资,生活之外还有点结余。我们的扶助金没有动,全部存起来,这既是对儿子的念想,也是留着养老之用。看到这笔钱,我们就会感到儿子还在。现在我们养老也有了保障,政策规定优先优惠我们进养老院。病了,社区还会安排志愿者上门当护工,我们老两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逐渐消除了对未来的恐慌,尤其是妻子,感觉将来不再是那么阴暗了,心中驱散了乌云,天空也变得晴朗起来。

  (文中人物系化名)

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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