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系列之四
漫画/何朝霞
清泉
我的父亲是一名手艺人，母亲是一位教师。从温饱尚难解决的年代走到今天的小康生活，一路上历尽艰难，但无论岁月多么坎坷，他们始终心怀美好，积极向上，用勤劳、朴素、热情、坚韧的品质以及对我无私的爱，努力把小家庭经营得更加美好。
“世间父母情最真
泪血溶入儿女身
殚竭心力终为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首诗用来形容父母对我的爱，一点也不为过。
为“国家粮”，母亲三上考场
父亲之前是教过书的，成绩优异的他读到高二实在交不出学费退了学，经人推荐回村当了一名民办教师，但这份工作几年后突然被人顶替，毫无关系背景的老实人只好另去学了一门手艺，从此靠双手劳动吃饭。母亲也在高中毕业后回村当了一名民办教师，之后跨村嫁给了父亲，两人的黑白结婚照上，青涩的笑容挂在嘴边，一人一边衣领缩在里面，这个细节还曾被外公戏谑：“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笑对生活的背后，是穷得揭不开锅的窘迫。结婚头一年，父母两人置办的年货仅为两斤粉丝。1986年我出生，1988年，命运给他们设了很多障碍，父亲因劳累过度突发肠梗阻，生命危在旦夕，乡镇医疗条件差，怀着7个月身孕的母亲孤立无援，将父亲紧急送到县城医院后，血库里又缺少符合父亲需要的O型血，母亲挺着大肚子四处找人才找到合适的血源，事后连医生都感叹：“再晚三个小时就没命了。”但刚将父亲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母亲就因过度焦虑劳累导致早产，孩子最后夭折，母亲身心受到重创。
父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不久，母亲因肝硬化又住进了医院，医生叮嘱她要好好治病，否则病情会变得更加严重。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母亲毅然拔掉了针头，悄无声息收拾了东西离开医院回家。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生病住院期间，早有人得知了消息，谋划着想顶替母亲的职位。母亲到了学校，要顶替职位的那人正好与母亲迎面碰上，母亲处变不惊，淡定从容拿着课本走进教室，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一个民办教师的职场危机就这样被抱病的母亲化解了。
眼看着工作是如此不牢靠，为了吃上“国家粮”，让我能随她顺利跃出农门，母亲开始踏上了民办教师考公办教师的道路。她买来书本自学，白天除了上课还要干农活，母亲就利用晚上时间挑灯夜读，在煤油灯下，或是在放牛途中，母亲争分夺秒学完了代数、几何等多门课程，做完了一叠叠试卷。在我印象中，母亲有一个错题本，上面工工整整抄录了每一道曾经做错的题目，本子因为反复翻阅页边都卷了毛。
1988年，母亲顺利考上“民师班”，但那时候没有录取通知书，家里也没有电话，信息滞后。几天后，母亲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消息，却失去了珍贵的培训机会，没能成功转成公办教师。1991年，母亲再度报名考试，却不幸遭遇车祸骨折，考试时，母亲忍着疼痛，被父亲背进教室考试，连素不相识的监考老师也为之动容，希望能为母亲申请特招，结果母亲以10分之差再次与“民师班”失之交臂。坚定而执着的母亲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越挫越勇，第二年她再上考场，当时正值天气炎热，母亲埋头奋笔疾书，汗湿衣襟，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让我跟她走出农村去更好的环境接受更好的教育。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年母亲考出了全县第一名的好成绩，比第二名高出二十来分，全村人都来祝贺。随后我也成功随母亲办理了“农转非”户口。
为赚学费，父亲山间搭棚养鸡
如果说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学费，还能靠着母亲的工资和父亲的劳作收入勉强应付，但大学的学费一交就是一万多，家里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积蓄。父母听说有村邻靠养鸡赚了钱，从来没有养殖经验的他们做了个重大决定，将积蓄拿出来买了一千多只小鸡仔，在四处寻访有经验的养殖户学习之后，开始在后山上养鸡，为了提高成活率，父亲干脆在山上搭了一间草棚，吃住都在里面，以便精心照顾鸡仔。有时候睡着时，父亲手上忽然就摸到一条蛇，有时候听着山间狂风怒吼一夜无眠，一次，因为鸡棚里氧气不够，过度劳累的他晕倒在鸡棚里，幸好被外婆及时发现才没有出事。
好不容易养大的鸡仔快要出笼时，不料又遭遇禽流感全面爆发，一时间市场上闻鸡色变，销路受阻。眼看就要开学，父亲焦急地四处打听，机缘巧合的是遇到一位好心的收鸡人，听说我家情况后，决定先付钱再收鸡，我一年的学费终于有了着落，父母舒了一口气。
开学那天，母亲将我送到学校，给我交完学费，剩下的钱全留给我做生活费，兜里只剩下几十元作为回程车费，为了节约住宿费，母亲又匆匆坐上回程的火车连夜赶回家。
为带外孙，父母成了“老漂”一族
毕业后，我留在长沙工作，而后结婚、生子。我和先生都是工薪族，早出晚归，为了让我们安心工作，父母把照顾娃娃的担子扛在了肩上。
母亲因为常年劳累，身体虚弱，一坐车就晕车，但为了照顾外孙，她克服了一切困难，来到我们身边，围着一个小娃娃的吃喝拉撒转。她的腰椎早年有压缩性骨折，而抱娃又是个力气活，我难以想象一天下来她是怎么撑过去的，但她也只是偶尔贴个药膏应付，从没听见她叫过一声苦。
娃娃半岁的时候，抵抗力下降，经常感冒。母亲细心观察，最后找出原因——晚上出汗没及时擦干着了凉。为此，她不惜整夜守着我崽帮她擦汗。母亲之前检查出心脑血管方面有问题，也经常失眠，我担心母亲若再耽误睡眠，身体会受影响，我要她安心去睡，我们来带孩子，但她总不放心，其实也是为了让我们好好休息第二天有精神上班，她奉献出了自己仅有的休息时间，扛起了育儿重担。
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娃娃的身体渐渐恢复，体质得到加强。但母亲的脸色却越来越差，我查询中医名医，帮她约了时间想带她去调理，而她总舍不得花钱，怕增加我们的经济负担，直到我们同意由她自己出钱，才愿意去。
为了让我们吃到绿色蔬菜，父亲还在周边开垦了一块荒地种菜，每天要走上四五里路去打理，我说每天带小孩已经够累，其他事情就不要做了，但他们总是坚持，说能种就种一点儿，等不能种了再说。
他们总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而我却让他们在晚年时成了“老漂一族”，除了我们，在这个城市里他们连一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其中的孤独难以想象，他们却义无反顾接了带孩子这个累差事，只为给我提供稳定的大后方。父母对我的爱如夜中的灯塔，照亮前路，给我力量。我知道，越到老年，他们越想回归故乡，有一座房子，养花种菜，但愿时光慢慢走，父母不要老，但愿他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愿早日实现！
读者声音
世间父母情最真
父母对子女的爱，既是他们人生动力的主要来源也是精神寄托。父母年轻时的拼搏既是为家庭为儿女，也有利于实现自我的附加值。进入晚年，辞去了社会角色，回归家庭二次奉献，全心全意服务儿女子孙，毫无功利色彩。早先“父母在哪儿家在哪儿”，眼下往往是“儿女在哪儿家在哪儿”。有些父母背井离乡，远离缱绻大半辈子感情的故土。环境、语言、生活习惯等等的巨变，真的一时难以适应。“在这个城市连一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寂寞、孤独、单薄，有一种无力感。我作为“老漂族”，对此体会更深切。但是为了儿女子孙，他们认了，殚精竭虑无怨无悔！
“世间父母情最真，血泪溶入儿女身”。父母无私地付出了一切，儿女该如何回报？“啃老族”不值一提。可惜，许多孝心儿女也犯了人生最容易犯的错误，对最亲的人太随意太苛刻，对不相干的人又过于谦卑，常常把感激送给了陌生人，而对自己最爱的人却置之度外。几天前读到朋友圈里一篇文字《像对待领导一样对待父亲》，耐人寻味发人深省。乡下的父亲在严寒里为儿子送大白菜，在妻子的启发下，儿子为老父泡茶、点烟、送上出租车，像服务领导般地殷勤周到。情感回归，父子都找到了各自的“感觉”。
其实，父母不需要儿女对自己像对领导般的毕恭毕敬，更需要家常般的理解尊重。儿女翅膀硬了有作为了，忙碌中或许忘了自己与世俱来的身份：为人子女。父母才是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你的人。拒绝冷漠，像父母爱我们一样爱他们，温暖他们的心灵。如果说回报的话，这就是最好的回报。
（长沙 谭守谋）
中国式儿女应当改变
这是一对农村父母的奋斗历程，非常感人！有一种东西感觉最明显，那就是在中国，每一个青年才俊的后面，都有一对含辛茹苦的父母！我觉得文章的作者能够撷取典型事例，写出了一对普通父母的努力追求，实际上中国走向强大，中华民族走向复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全中国的父母都有这样不屈不挠顽强进取的精神！世界上也唯独只有中国的为人父母者，为了子女，可以忘却自我，完全毫无怨言地无私奉献！我想说，中国式的父母很难改变，但是我们中国式的儿女应该改变，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暂时的困难，而让父母不能享有更好的老年生活，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工作繁忙，就把父母带孙奉献到老视为理所当然。（顺德 思思）
微声音
都说父母是儿女最好的榜样，虽然贫穷，虽然卑微，但父母追求向上的脚步永不停歇，所以才会有积极向上勤奋努力的儿女紧随其后，在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儿女是幸运的。（微友：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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