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波
板梁古村，位于郴州市永兴县高亭乡境内，初建于宋末元初，强盛于明清时代，距今有600多年历史，是国家4A级景区、湖南省历史文化名村。2010年12月，该村荣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称号，为郴州市唯一受此殊荣单位。古村建筑保存完整，文化底蕴厚重，又被誉为“湘南第一村”。
这次假期，我们一个寝室的几个同学相聚在郴州，走访了板梁村。
与临近的粤北清远市的千年瑶寨相比，板梁村不大，也没有千年瑶寨那样规划得错落有致、井然有序。与毗邻的永州市的周家大院相比，似乎又缺少些布局的严格对称和高墙大院里隐藏的官家威严。板梁村的山很平凡，湘南随处可见，这自然无法与江永勾蓝瑶寨造型清秀类似桂林的喀斯特地貌的群山相比，甚至石桥也很普通，远远不如上甘棠村的石桥那样造型古朴而幽美。第一眼望去，板梁村甚至让我有些许的失望，总担心它是不是与其他古村有太多的雷同。
逛游古村，反正就是撒开腿跟着导游走。我们都是毕业于零陵师专政史系的同学，虽说系统学过一些历史知识，但毕竟谁也不是考古专家或者民俗权威，尤其是大家在一个寝室朝夕相处待了三年，谁几斤几两都知根知底，想冒充专家权威也会被揭穿，期间小锋几次揶揄大家：“别把自己当专家，看来都不太懂！”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兴致盎然地对古村的每一个建筑、摆件、雕刻，甚至地理风水等，进行全方位地溯源、推测、考究、质疑，似乎每个同学都学富五车精通天文地理阴阳五行。时空交错，行走在古村的青石板上，仿佛穿越到了那个身穿长衫见面作揖的年代，触摸到了与古人摩肩接踵一路同行的韵味，穿越感油然而生。“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要是谁再播放这段昆剧名曲《游园惊梦》，那就全配齐了，古镇的曲径通幽，佐以昆曲的缠绵婉转、柔漫悠远，多能令人浮想联翩！
先跟随导游观看了龙泉寺、私塾、望夫楼。站在望夫楼里，可俯瞰板梁村全貌。遥望村头七层的镇龙古塔，导游讲解说塔顶曾经被破坏，后面补修的，当时本来是想要把整个古塔炸掉的，谁知道挑炸药的人半途中炸死了，古塔遂得以保住。看导游庆幸的口气，我倒有些惋惜，宁愿古塔被炸掉，挑夫活下来的好。小锋指着村前不远处的高铁说道，本来大家担忧高铁从村前穿过会破坏古村风貌，但古村里的刘氏族人在族谱里看到一条记载，说若干年后有条飞龙从村前穿过，于是板梁村人不仅不予抗争，反而积极配合征收土地。来到刘氏族人明朝永乐年间修建的古厅里，导游指着横梁说，修这个房子要上梁时才发现梁木不见了，恰逢村前小溪涨水，漂来一根板材，工匠捞来一量，尺寸正好与屋梁相合，良辰吉时已到，当即以此板代梁，板梁村因此而得名。说实话，无论到哪里旅游，总会听些故事，中国人讲故事普遍着重二点：一为巧，无巧不成书；二为天意，天命不可违，冥冥中自有天意。通常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谁也不会去较真。
导游带领我们重点参观了两处古宅，一处是清三品官员刘绍苏的宅第，另外一处是富商刘绍连的宅第。三品官员刘绍苏的宅第非常讲究，设计大气，布局充满玄机，木石用料都很精致，做工十分精湛。门楣上写 “传经第”三字，用木料浮雕出书简和利剑，估计寓意文韬武略，可能又兼镇宅之意；宅内桌、椅、床、窗棂、天井等木质家具的雕花繁复而精美，我不能区分判断其到底用的是什么木料，但其使用上百年仍异常牢固，足可认定这不是普通杂木；整个地面均予以硬化，所铺砖石排列有序、厚实敦重，历经岁月磨砺，显得锃光发亮；客厅屋顶用木料围成内凹状正方形，地面用石料铺成巨大铜钱状，寓意天圆地方，蕴涵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的思想。整个古宅折射出主人的审美情趣和人文底蕴，或许主人也企图用这种普通人家望尘莫及的奢华来无声地展示官家的威严肃穆，刻意制造森严的等级界线。看完三品官员刘绍苏的宅第，紧接着来到富商刘绍连的宅第，抬眼望去，无论是设计、意趣，还是用料、做工等，均与前者相去甚远，一经对比便显粗鄙，让人觉得索然无趣。古人崇尚学而优则仕，读书做官是无数人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终极目标，而经商是不入流的，不禁想起乾隆年间大学士纪晓岚写的对联来：“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这种影响中国上千年的农耕文明思想，直至今日还有大量残余，我倒盼望青年学子更多出些科技达人和商界巨子等，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
来到古钱庄，这里有两副对联引起大家兴趣。最上面门楣上写有：“禄在其中，天皆定尔。”“禄在其中”出自《论语》，讲的是发财全是天命使然。钱庄大门两侧书有：“天地间诗书最贵，家庭里孝友为先。”这副对联体现了钱庄主人内心深处的自卑，哪怕开银行了，还不忘读书做官！板梁村连接耒阳、常宁、桂阳、广东、广西等地，是方圆百里的商埠之地，一个村庄能设个钱庄，其商业繁荣彼时可见一斑。
板梁村的井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流量很大，水质极为清澈。其中一处古井，分上中下三眼相连的方井，上井专用于饮用，中井洗菜，下井洗衣等，上井泉眼汩汩冒水，泉水依次流入下面两井，据说泉水冬暖夏凉，天旱之年也涌流不息。这样的水井在板梁村竟然有十几处，汩汩泉水溢出水井，绕村而流，再汇入村前小溪。
我走过大江南北，看过大海荒漠，登爬过雪山奇峰，也算是有点见识的。故宫建筑的恢宏雄伟、凤凰古城的清秀灵动、丽江古城的曼妙绚烂，都是板梁村古村无法比拟的。这里通向每户人家的青石板路，沧桑不过茶马古道，这里的大部分民居也比较常见。可是，行走在板梁古村悠长的青石板路上，看着古意盎然的民居里依然居住着的村民或生火做饭、或剥离玉米、或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古井边上的村妇或淘米洗菜、或浆洗衣服；小孩嬉闹追逐，随手用衣袖揩拭鼻涕……这无不给人静谧祥和的景象，时钟转得慢了，心灵安静了，久违了的乡愁如同野狗般从心底窜出来，不断撕咬着我这不断地从一个城市漂泊到另一个城市的灵魂。记得苏轼曾问好友小妾柔奴是否埋怨颠沛流离，柔奴回答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板梁村就是我的故乡。
同行七人在板梁村前合影留念时，几个作画者在月亮塘边一笔一笔地画着青墙黑瓦、飞檐翘角，我就纳闷了，你们画这画那，能画出宁静的灵魂吗？能画出乡愁吗？
返程路上，我对小锋戏谑道：“告诉板梁村的翠翠，一定要等着我，我回去离完婚就来娶她，倒插门也行！”众人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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