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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李元洛 海滨《一日一诗》

李元洛先生平生的二十多本著作,都与诗特别是古典诗词有关,如《诗美学》《采笔昔曾干气象——绝句之旅》《万遍千回梦里惊—唐诗之旅》《曾是惊鸿照影来—宋词之旅》《风袖翩翩吹瘦马—元曲之旅》《风雨潇潇满天地—清诗之旅》等,至于为数不少的诗词欣赏的单篇文章,则曾先后散见于海峡两岸的一些报刊杂志。

本书所选诗歌有部分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但也有连我这中文系科班出身的也没见过的。诗歌后所附分析很简短,涉及到同类诗歌的比较,也提到了主题类似的现代诗。难得的是,所配的插图不但漂亮,且和诗歌内容相关。

有不少诗歌我只知是名句,却未见到全诗。

如[唐]裴休的《颂黄檗断际禅师》“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系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裴休说,尘事纷繁,俗务丛集,要摆脱尘俗绝非易事,要收紧羁勒心猿意马的缰绳,潜心苦修。“争得”,怎得。后两句乃诗中警语,比喻苦修得道的喜悦,它本是寓指对佛法的透彻领悟,但后世的读者却赋予原义之外的全新的意义:只有付出艰辛的劳动才有丰硕的收成,只有付出百折不挠的努力才能获得巨大的成功。

如[五代]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此词从白居易《赠梦得》诗脱胎而出。白诗云:“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老临头,数与君相见。”冯作有出蓝之美。

如[唐]王贞白《白鹿洞(其一)》“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一寸光阴一寸金”,乃流行多年的俗谚口碑。然而,有多少人知道它竟然是一句唐诗,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作者呢?白鹿洞,在今江西星子县西北庐山五老峰南麓,相传唐李渤与其兄李涉曾读隐于此,李渤养白鹿自娱,人称“白鹿先生”,故得此名。宋初置为书院,与睢阳、石鼓、岳麓并称四大书院。“周情孔思”,指《诗经》《论语》等经典,全诗抒写读书人如醉如痴,不觉春光流逝的读书情状,颇能引起读书人的共鸣。“一寸光阴一寸金”本是金不换的名言警句,不知何人何时续以“寸金难买寸光阴”,那就更是锦上添花。

如[唐]李商隐《咏史》“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远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几人曾预南熏曲,终古苍梧哭翠华。”《咏史》诗乃李商隐伤悼唐文宗之作。此诗题为“咏史”,实为伤今。“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乃高屋建瓴地总结历代兴亡教训之警句,发人深省。

如[唐]杜甫《赠花卿》: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如[唐]玄览《题竹》:欲知吾道廓,不与物情违。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

如[唐]李冶《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诗题脱俗,句法新颖,内涵独特而富于哲学意蕴,这首木秀于林不可多得的《八至》诗,竟然是出自盛唐与中唐之交一位弱女子的纤纤素手。

如[唐]杜荀鹤《感寓》:大海波涛浅,小人方寸深。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

如[唐]李咸用《送人》:一轴烟花满口香,诸侯相见肯相忘。未闻珪璧为人弃,莫倦江山去路长。盈耳暮蝉催别骑,数杯浮蚁咽离肠。眼前多少难甘事,自古男儿当自强!

名诗人之诗,不是每篇都是佳作,无名诗人之作,也许有上品之诗。

唐朝吴融所作《商人》是正面为商人“树碑立传”的特异之作。“百尺竿头五两斜,此生何处不为家?北抛衡岳南过雁,朝发襄阳暮看花。蹭蹬也应无陆地,团圆应觉有天涯。随风逐浪年年别,却笑如期八月槎。”在重农抑商、崇尚官本位的封建社会中,“商”只能叨陪末座,居于士农工商四民之末。在唐代以前,诗歌涉及商业题材者寥寥无几,唐代商品经济空前发达,内外贸易高度繁荣,商人群体日趋庞大,商业与商贾于是也进入了唐诗人的视野。此诗着重表现的是商人们东漂西泊、南奔北走的生涯之辛苦。“五两”,亦作“五緉”,古代的测风器,以鸡毛五两或八两系于竿顶,以测风向与风力。“八月槎”,据晋人张华《博物志》:“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诗人写商人水陆兼程,经年累月在外奔忙,和家人难得团圆相聚,其同情之意洋溢于字里行间。

名诗人亦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唐代以前,题画诗得未曾有,时至杜甫,他创为题画松、画鹤、画马、画鹰、画山水等诸多篇章,是以后日见繁荣的“题画诗”这一诗歌门类的开创者。清人沈德潜《说诗啐语》说得好:“唐以前未见题画诗,开此体者老杜也。”

李白总是天马行空飘然物外,身为“诗仙”的他当然有时会飘飘欲仙,但他和杜甫一样也关心国难民瘼,《宿五松山下荀媪家》如此,这首中国诗史上第一首歌颂产业(冶炼)工人的诗,《秋浦歌(十七首选一)》“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正如(原)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教授,香港作家协会前任主席黄维樑的推荐语:“过一天的活,读一天的诗。诗歌鉴赏大家李元洛先生精选精析,出版创意人海滨先生配以插图,成为这诗、文、图三美的珍奇书册。立春立秋、小暑大雪、清明重九,日日月月,愿我们全年在诗意中幸福栖居”。

推荐湖南美术出版社,李元洛先生的《一日一诗》,常读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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