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郑板桥纪念馆
楼上佳人架上书
烛光微冷月来初
偷开绣帐看云鬓
擘断牙签拂蠹鱼
满架的书，唯我独享，直看到烛冷月升。伸个懒腰，歇会儿吧。咦，楼上怎么静悄悄的，佳人在干啥呢？上去瞧瞧！偷偷拉开绣帐，看看我的俏娇娘。她睡得可真香啊，枕畔，鬓发如云。算了，还是不搅了她的好梦吧。下楼，坐回到书桌前，翘起二郎腿。哎呀，又是讨厌的书虫，顺手抄起书签，“啪”地一声打过去。用力过猛，书签没擘断吧？
这位令郑板桥夜半读书，还忍不住要拉开绣帐偷看两眼的俏娇娘，就是郑板桥在四十五岁时迎娶的、年方十九的饶五娘。
在上海博物馆，有件郑板桥的纸本真迹，叫《扬州杂记》，是郑板桥在济南主持考试时，按工作纪律要求而被禁闭在考试院的闲来之笔。所记内容仅四则，均为郑板桥扬州生活的追忆。其中一则，记的就是郑板桥与饶五娘浪漫邂逅并在友情赞助下而终成眷属的奇缘，所记生动异常：
雍正十三年二月，春花竞放的扬州，身无半颗钻石的王老五郑板桥先生一早起来，由傍花村开始徒步，他穿过一座如虹卧波的石桥，走了十来里地，来到一个叫雷塘的地方，打听葬着隋炀帝及殉葬宫女的玉钩斜遗迹。这一带树木茂盛、人烟稀少。不远处有座院子，院子里，一株如雪的文杏，正盛开在围墙与竹树之间。郑板桥忍不住去敲院门，开门的是位老婆婆。推门而入的他，徘徊于花下。不知何时，老婆婆已捧出一杯茶来，请他到茅亭小坐。刚进茅亭的郑板桥，就看见里面挂着一幅他的作品。
他促狭地问：
“您认识郑板桥吗？”
“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没见过他的人。”
“我就是郑板桥。”
老妇人一听，高兴得边朝屋子里跑边喊：“女儿啊，快起来，女儿啊，快起来哦。郑板桥先生在这里呢！”此时已日上三竿，原来古代的年轻人也爱睡懒觉！
也许郑板桥先生没吃早饭，此时，他的肚子已饿得咕咕叫。老妇人就留他吃饭，等他们吃完了，那位睡到日上三竿的少女，才妆容精致地走出来，拜见郑板桥说：“久闻先生大名，我好喜欢您的词。听说您又写了《道情》十首，今天能不能写给我啊？”面对如此青春貌美的粉丝，郑板桥点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见郑板桥答应了，天真无邪的少女，又是铺纸、又是拿笔、又是搬砚台，又是伸出纤纤玉指来研墨。郑板桥一边写一边与她说着话儿。是姑娘的天真烂漫，还是别的什么，让郑板桥在写完后，又慷慨地附赠一首《西江月》，他即景写道：
微雨晓风初歇
纱窗旭日才温
绣帏香梦半朦腾
窗外鹦哥未醒
蟹眼茶声静悄
虾须帘影轻明
梅花老去杏花匀
夜夜胭脂怯冷
晨风里的小雨，也是下到现在才停。照在纱窗上的旭日，慢慢有了暖意。那绣帐里的香梦，怕是迷糊迷糊、半梦半醒的吧，呵呵。窗外的鹦哥呢，估计是真的还没睡醒，要不，它怎么就不叫呢。茶壶里的水，快煮开了，正一点点地往上冒着蟹眼般的气泡，所以还没什么声音。竹帘的影子，如虾须般薄而透明。春天一来，梅花就无可奈何地老去了，而杏花呢，却调匀出她最好的颜色，来开放在春天里。如此美妙的春夜里，可不能冷了胭脂啊。
想必这也并非普通人家，母女俩一看完这首词，就明白了郑板桥的意思，于是闲聊起来。闲聊中，郑板桥得知这户人家姓饶，养了五个女儿，四个都已出嫁。这个小女儿，年方十七，是为了养儿防老而留在身边的，叫五姑娘。老婆婆得知郑板桥丧偶，就主动大方地提出愿将这五姑娘许配他为妻。还说这五姑娘不仅不讨厌他，还是他的粉丝。面对眼前这位青春活泼美少女的粉丝，郑板桥虽怦然心动，但苦于现实的困顿，无奈地叹道：“我一个穷举人，哪配得上这样的美女啊。”老婆婆说：“我又不指望您多有钱，只要能养活我这老婆子，给我送终就行了。”见她这么一说，郑板桥道：“这样吧，今年是乙卯年，明年是丙辰年，我要进京参加会试，后年是丁巳年。如果我中了进士，后年就一定能回来。你们能等我吗？”母女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可以。可以。”于是，他们便以郑板桥所作之词为定情信物。
第二年，郑板桥真的中了进士而暂居京城。可就在这年，饶氏越来越穷，变卖光首饰衣服不算，最后连宅子边的五亩小园子都卖了。有一个土豪愿出七百两银子纳五姑娘为妾，就在老婆婆有点动心时，五姑娘说：“既然已与郑公有约在先，再毁约就不仁义了。而且，那七百两银子，也有个用完的时候。不就一年的时间吗，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再等等吧。”也就在这年，江西蓼洲一位叫程羽宸的茶商，在真州（今仪征）的一家茶楼里喝茶，见茶楼里有副“山光扑面因朝雨，江水回头为晚潮”的对联，落款是“板桥题”。身为儒商的他读后，深感惊奇，就向茶楼老板打听这个郑板桥。老板说：“您到扬州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程羽宸到扬州一打听，原来这个郑板桥，现在人在京城，他甚至打听到了郑板桥和饶五娘的婚约之事。爱才惜才而又乐于成人之美的他，当即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聘礼，替郑板桥给饶氏送了过去。第二年，郑板桥如约而归，程羽宸又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郑板桥的婚礼费用，让郑板桥把饶五娘娶了回来。
程羽宸也因此而与郑板桥成了朋友，常一起诗酒唱和。每当程羽宸向郑板桥求字画而遇到郑板桥心情不好时，程羽宸从不勉强地硬要。程羽宸较郑板桥年长，心存感激的郑板桥一直将他当兄长来待。
而饶五娘呢，在郑板桥的眼里，总是那么青春活泼。当老郑看到红裙娇妻，一会儿去折屋角的桃花枝，一会儿又坐在莎草上设机关来逮麻雀时，情不自禁地就提笔写道：
为折桃花屋角枝
红裙飘惹绿杨丝
无端又坐青莎上
远远张机捕雀儿
小饶带给老郑的，不仅是生活与创作的激情，还在老郑五十二岁时，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以至于让老来得子的老郑，在家信中都叮嘱弟弟说：“我这边有四首五言绝句，既顺口又好记，适合小孩子读，让我儿子一边读一边唱！以后好让他坐在月下的门槛上，唱给他的外婆、妈妈、叔叔和婶婶们听，好骗点果子吃啊。”幸福的老郑真可爱。
这时，我又不禁要问：为什么程羽宸心甘情愿地为郑板桥解囊相助？而为什么饶五娘又只对郑板桥情有独钟？这事得问老郑，问他干嘛那么有才！
原标题：楼上佳人架上书 ——郑板桥和饶五娘在友情赞助下终成眷属的传奇姻缘
*作者：左中，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鲁迅文学院安徽中青年作家班学员、安徽省铜陵市作协会员 史学爱好者、业余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瞭望东方周刊》、《新民晚报》、《新安晚报》、《江南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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