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我的手连握了几次，表示祝贺，说这么点儿个孩子居然把这么大的事儿办成了，这简直是个孙悟空啊。”
『 你不知道的老航校 』
什么都知道的日本兵
看了日本教官们在内部纪念文集《航迹》中的回忆，发现了老航校的一个秘密——原来这些出身于日军航空兵的教员们，很多也不是那么权威。由于原来本职工作所限，大多数后来在中国空军东北老航校中充当教官的日本教员，对于航空技术的了解也是片面的。
林弥一郎自己在《航迹》一书的序言中讲过：
“作为飞行和机务教员的人员，大多数也缺乏经验，不能说技术上完全过关……”
但是空军初创时人员匮乏，尤其是懂得航空的人太少，因此也不得不赶日本鸭子上架了。有时候日本教员们不得不通过相互交流，先行了解自己不掌握的知识，而后第二天再去教学员。
▲ 东北老航校的教学
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这些日本教官还真想出了不少好的教学方法。
比如中国的飞行学员大多来自战斗部队，勇敢是勇敢，但有的时候就过于生猛了。他们握操纵杆儿的动作，基本是全力以赴，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这样干飞机会在空中翻跟头的，但无论教官怎么纠正，让他们柔和地操作也不管用，也不知道是语言的问题还是习惯的问题。
最终，一向以一根筋著称的日本人，也不得不动脑筋想办法了。日本教官找来了一些鸡蛋，让飞行学员们握着同时讲操纵杆的操作原理。为了不把鸡蛋弄破，学员们手上的动作自然就轻柔了很多。这一课才终于顺利地完成了。
有意思的是日本教员大多是半瓶子醋这个情况，中方似乎一直是不了解的，总是对他们十分信任。所以这种现学现卖的非常规教学方法，也常常让发明了它的日本教官们胆战心惊。万一教错了那会是多么大的责任啊。还好最后教学任务都如履薄冰地完成了。
其实这很可以理解，他们大多数本来只是中下层技术人员，根本没想过去当教员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懂呢？负责培训他们的日本帝国陆军航空兵也不可能想到他们将来会有如此的任务呀。
但是在老航校教官山本的回忆里，还真出现过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日本兵。
山本遇到这个日本兵是在营口。他去那里是陪着一位远比自己的司令官更有名的中国将军——在冀中抗战中威名赫赫的吕正操司令员，时间在1945年10月初。
▲ 根据我了解的情况吕正操将军当时担任东北民主联军的副司令员
至于为什么吕司令员去营口带了个日本的飞行教官，从后来的情况看是希望带着他去捡洋落儿了。吕正操将军将山本带到了营口的飞机场。山本回忆道：
“机场几乎毫无损伤，机库依然是锁闭的，里面有好几架直协侦察机和双翼机完好无损。其中的任何一架飞机，只要把发动机检修换装一下，就是完全可以使用的状态。”
▲ 营口发现的应该是立川98式联络机，日军称为“直协机”，后来被中国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用于联络运输和飞行训练
山本觉得需要对其中最好的一架飞机进行检修，以便能够用它进行试飞。在机库的前方有一座修理厂，工具备件俱全。如果能够把它利用起来。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飞机就可以上天了。
这种事在日军中飞行员是不管的，自然有地勤人员负责。山本回忆道：
“于是我和八路军进行了交谈，问他们有没有人能够处理地勤工作，结果他们就带了一个日本兵过来。”
关于这个人的情况山本也曾经向八路军方面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个人是学航空的，对于日本的飞机“什么都知道”。于是山本就准备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然而，两人见面之后，山本却感到有些怀疑——这个整备员也太年轻了，只有20岁左右，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等到工作开始的时候才发现，此人其实一窍不通。山本回忆道：
“于是我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日本兵告诉我他是八月份才开始接受航空教育，至于八路军说他关于日本的飞机‘什么都知道’，此人自己也大吃一惊。询问下来才知道，八路军有此看法是因为他曾经告诉八路：‘这个是战斗机，这个是轰炸机。’于是，八路军就认为这个人关于飞机什么都懂。”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山本明白这个万能的日本兵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好悻悻然自己一个人进行飞机的检修又进行飞机的试飞。当时的飞机发动机要启动的时候需要在前面摇动摇把。但他也不敢把这个任务交给那个“万能日本兵”。
试飞的时候山本只好先在飞机里面启动发动机，然后跳出来到飞机的前面摇摇把，然后再跳上飞机滑跑起飞。这样无疑是太紧张，也太辛苦了。所以他多少有些怀念当年有良好地勤服务的时代。
试飞在十月中旬的时候顺利进行，飞机运转情况良好，在空中飞了二十分钟，从营口飞到大辽河还飞到了海面上。山本驾驶飞机降落的时候，吕正操司令员也在机场观看，非常高兴。
山本回忆：
“他拉着我的手连握了几次，表示祝贺。他说的话按照当时翻译所说是这样的：这么点儿个孩子（山本当时只有二十几岁）居然把这么大的事儿办成了，这简直是个孙悟空啊。”
▲ 解放战争中的营口，曾经几次易手，老航校的人员能够来得及把飞机弄走应该说是件幸运的事情
山本当时其实也只是个新飞行员，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得到这个评价倒也挺贴切的。
第二天检查飞机没有问题，山本就开始执行任务了。他携带着有中俄两国文字的护照，从营口驾机飞往沈阳送信。在沈阳飞机场苏军检查了他的护照，予以放行，并派吉普车将他送到了当地的八路军司令部。
不过，身边只有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万能日本兵”，山本颇有一段时间只能靠自己，让他十分疲惫。幸好原属日军的“奉天第二野战航空厂”人员不久接受动员参加了八路军，这才给他解决了问题，几架性能良好的飞机也因此得以从营口运到奉集堡，参加到了老航校的编制之中。
至于那个“万能日本兵”后来去了哪里，也就没人知道，推测他当个普通工人还是没问题的。
记得有个在八路军中工作的日本卫生兵也享受过类似待遇，一度被允诺当了“少校军医”。后来发现他的水平实在和医生相去甚远，于是被降为“上士药品管理员”。此人因此还曾经大闹情绪，结果领导找他谈话，说你现在已经是革命战士了，怎么能对工作挑肥拣瘦呢？如果你再有意见，就到前线去接受锻炼吧。这样一吓，“上士药品管理员”再也不敢闹事了。
这个“万能日本兵”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经历，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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