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玩古

古人云：“欲见圣人气象，须于自己胸中洁净时观之。”

寻味古器雅韵，莫不如此。

品游世间，心随境转，思由情牵，

尘心可以障目，浊思可以蒙神，

目之不清，神之不畅，气象何求？

非胸中夙有烟霞者，不能畅骨董之绝韵也。

千古雅物，先哲把玩，

或会于松沸秋涛之时，

或伴于月冷影浮之窗，

或当于澄怀荡志之情，

可谓得赏玩之天时、地利、人和者也，

如此至淡、至清、至远，方可心眼顿开，全领器韵。

反观庸碌时人，形拘樊笼，心被熙攘，万般古韵，自难一见。

是故藏古必先藏心，心隐则思旷，思旷则神远，神远则韵寻。

虞山无倦居主人，

好古博藏，啜茗茹素，气出尘表，藏心小园。

闻其馨谈，如口生兰蕙，可感幽然之气；

听其坦笑，似胸纳远山，可知畅然之怀；

观其素装，若士被鹤服，可觉淡然之风。

如此净心，当得其幽园清居所沁染，

尘目尽洗，则古器之韵自可洞见也。

无倦小园，泥古家宅，坐落喧市，闹中取静，

闭门即是深山，玩古随处净土。

推门而入，老石透窗，

烟腾霞飞，欲入上界，

枯藤萦锁，幸便相留。

孤树当庭，翳盖设荫，影透斑驳，随风浮潺。

黄石叠山，其质若劈，远观无路，近寻可登。

下藏一池，晦暝若渊，游鱼时出，人惊遁石。

小园一角，落藏书房，茗香盈室，鸟声到耳。

雅玩当案，名墨映墙，藏书满壁，属类不一。

临牖而立，别有景致，怪石静卧，翠竹染墙。

小园清况，种种扑面，幽窗开卷，字俱碧鲜。

小园玩古，各有所宜，清心若至，万物邀赏：

山为静友，可以抚琴，琴清而山应；

竹为冷友，可以瀹泉，泉沸而竹迎；

月为幽友，可以爇香，香飘而月染；

梅为清友，可以赏瓷，瓷净而梅照；

雨为逸友，可以观贴，贴真而雨答；

云为闲友，可以展画，画远而云入；

松为韵友，可以摩尊，尊古而松肃；

蕉为净友，可以阅书，书妙而蕉摇首不止。

心随季迁，情由境转，四时之赏，与翁同玩：

春笋初发，绿茶新采，汲天地之灵味，润累日之枯肠，

静展妙墨，片图徜徉。藏心于清，则思无倦也；

夏风荐爽，月华到窗，承蟾宫之清照，扫炎昼之喧扰，

便陈旧炉，丝氲缥缈。藏心于幽，则神无倦也；

秋水明湛，鱼戏松影，收野泉之泠响，平经时之燥弄，

随出雅扇，清风扶摇。藏心于远，则情无倦也；

冬寒凋碧，腊梅补天，遇漫穹之黄玉，乏岁之寥萧，

疏插净瓷，点润遨游。藏心于淡，则意无倦也。

庭园有清乐，不闲逸终为碌人；

四季有清趣，不玩味终为庸夫；

文玩有清赏，不雅识终为俗辈；

素心有清境，不妙悟终为寄客。

万物皆备，取用在我，识者清心，晦者添愁。

心寄于物，物染于心，逍遥象外，游息人间，清净之本也。

（全文原载于《文人空间》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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